正當譚綸這邊的書信,還在馬不停蹄地往內閣那邊遞送之際,海瑞那邊,卻是已經收到了嘉靖的親筆信。
此刻,山東,濟南府,海瑞所下榻的驛站內。
房間內,只見錦衣衛百戶關銳,俯下身子,萬般恭敬地將手中的書信,遞到海瑞的面前。
“大人,這裡便是陛下通過錦衣衛那邊的途徑,給您送來的親筆信!”
海瑞在聽完關銳的彙報後,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喜色,猛地從座椅上起身,旋即頗爲激動地從關銳的手中接過信封,沉聲道。
“哈哈,好啊,陛下的書信總算是到了!”
眼見海瑞從自己的手中接過信封,關銳整個人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旋即,只見其將目光從海瑞的身上收回,適時出聲道。
“既然如此,大人,下官先去外面等候?”
“嗯,勞煩你了!”
海瑞聞言,瞥了關銳一眼,旋即出言吩咐道。
待海瑞的話音落下,關銳並未在房間內有絲毫停留,而是向海瑞拱了拱手,然後轉身離開。
不僅如此,關銳在離開時,還順帶着將房間的門也給一併帶上了。
在關銳離開房間以後,只見海瑞將目光收回,旋即將手上的信封拆開,開始瀏覽起了上面的內容。
上面的內容很少,只有短短的兩句話。
“愛卿在信中所言之事,朕均已知曉,凡是牽連其中的家族,一併給朕辦了!”
“另外,到時候替朕給衍聖公帶個話,要是他還想活命的話,就給朕乖乖滾來京城!”
海瑞在將信中的內容瀏覽完畢後,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因爲皇帝派人送來的這封親筆信意味着,自己接下來所有的行動,都將得到皇帝的背書!
旋即,只見海瑞將手上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好,眼中滿是堅定之色,只見其攥緊拳頭,無聲自語道。
“你們這羣該死的,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蟲豸,都給我海瑞等着,很快就是你們的死期了!”
“哼,衍聖公,我倒要看伱這次怎麼跟陛下交代!”
海瑞說完以後,便推開房間的門,徑直走了出去。
門外,海瑞的貼身貼身侍衛肖二,以及錦衣衛百戶關銳,早已等候多時。
眼見海瑞從房間裡出來,他們兩個紛紛將目光轉向海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海瑞似乎是猜出了二人心中所想,擡起手,往下按了按,旋即沉聲吩咐道。
“你們兩個,現在馬上帶上侍衛,隨本官一同前去府衙,本官要與山東巡撫曹豐,以及都指揮使張遠,共同商議接下來的行動事項!”
二人在聽完海瑞的命令以後,心知,陛下那邊肯定已經下達了動手的命令!
隨後,只見二人在互相對視一眼後,齊刷刷地將目光轉向海瑞,沉聲應道。
“是,大人!”
在這之後,海瑞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朝着城內府衙所在的方向行進。
……
府衙內,曹豐在接到手下幕僚的稟報後,也是頗爲興奮,畢竟眼下海瑞如此大張旗鼓地來到府衙,必定是事情有了進展。
旋即,只見其轉過身來,向一旁的幕僚沉聲吩咐道。
“你現在馬上派人去把都指揮使張遠請到府衙內,中間儘量不要讓任何人知曉此事。”
“另外,讓那些曾經替我們幹髒活的人閉嘴,我們絕對不能被那幾個即將倒臺的家族,牽連進來!”
“以前是沒有辦法,但現在,到了撇清關係的時候了!”
曹豐身旁的幕僚,在聽完曹豐的這番話後,當即躬身於地,沉聲道。
“是,大人,我知道該怎麼做!”
正當幕僚打算就此離去之際,曹豐或許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出言叫住幕僚,又緊跟着補充了一句。
“雲柏啊,這件事情可不能夠出半點岔子,咱們能否在陛下面前戴罪立功,全看這次了!”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立下無數功勞,等這件事情結束以後,你要是想做官的話,我這邊也有門路,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那名幕僚在聽完曹豐的這句話以後,臉上頓時浮現出感激涕零的神色,恭敬應聲道。
“大人,當初要不是您出手相助,恐怕我們一家老小早就死於非命了,從那時起,我便發誓,一定要報答您的恩情!”
曹豐聽聞此話,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良久,只見其回過神來,擺了擺手,頗爲隨意地吩咐道。
“這兩件事情又不衝突,更何況,你的才學也不遜於任何人。”
“等這件事情結束以後,你就辭去幕僚的職位,安心準備下一次的科舉考試吧,剩下的事,我來想辦法!”
那名幕僚聞言,臉上滿是感激之色,只見其‘撲通’一聲跪伏於地,沉聲道。
“是,大人,小的一定將這件事情辦好!”
待幕僚領命離去後,只見曹豐從座椅上緩緩起身,在侍衛的引領之下來到了大廳內。
……
曹豐剛一來到大廳,便立刻將目光轉移到了海瑞的身上,頗爲急切地出言詢問道。
“大人突然來訪,可否是陛下那邊有了消息?”
海瑞聽聞曹豐此話,不緊不慢地將手上的茶杯放下,點了點頭,迴應道。
“嗯,沒錯,就在不久前,陛下那邊派人寄來了一封親筆信。”
“其中的內容爲,凡是涉及其中的家族,都一併查辦!”
曹豐聽聞海瑞此話,整個人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緊跟着應和道。
“陛下聖明,這些騎在老百姓身上作威作福的蟲豸,早就到了應該剷除的地步!”
щшш⊕t tkan⊕CO
“等徹底剷除了那幾個家族,百姓們也能夠過上好日子,真是大快人心啊!”
曹豐在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只見其從座椅上起身,頗爲鄭重地向海瑞躬身行禮道。
“都御史大人,下官替山東一地的百姓謝謝您了,要不是您的話,這裡的百姓,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的罪啊!”
“下官身爲山東巡撫,身爲這一地百姓的父母官,卻沒有盡好自己的責任,下官實在是愧對陛下啊!”
曹豐說完,便躬身於地,臉上滿是羞愧之色。
海瑞見此情形,連忙從座椅上起身,在將曹豐扶起後,旋即出言安慰道。
“哪裡,曹大人言重了,下官此行,也只不過是奉了陛下那邊的旨意罷了!”
“您作爲山東一省的父母官,本官希望你接下來,能夠好好對待你治下的百姓!”曹豐在被海瑞從地上扶起後,臉上滿是恭敬之色,旋即應聲道。
“那是自然,大人還請放心,自此以後,下官一定盡我所能,讓這裡的百姓過上好日子!”
就在這時,只見曹豐將目光轉向海瑞,臉上浮現出好奇之色,旋即出言詢問道。
“那大人,陛下在信中有沒有說,應該如何處理衍聖公啊?”
海瑞聽聞此話,頗爲淡然地瞥了曹豐一眼,出言迴應道。
“這是自然,陛下那邊的意思是,衍聖公那邊暫且不要輕舉妄動,屆時,等衍聖公那邊,去往京城面見陛下以後,再行決斷!”
“呼~還好,這樣一來,只要陛下沒有明說要懲罰衍聖公,事情就還有迂迴的餘地,屆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曹豐如此想着,整個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心裡一直懸着的石頭也總算是落了地。
在他看來,倘若陛下真的執意將這件事情擺到檯面上,到時候一定不好收場!
畢竟再怎麼說,當代衍聖公孔尚賢,也是孔聖後裔,在天下的讀書人心目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儘管在曹豐看來,孔尚賢的德行,並不能夠與衍聖公的名頭相匹配,單就下屬向其稟報的,有關孔尚賢的種種行徑,就令他瞠目結舌。
但是沒辦法,誰叫人家會投胎呢?而且還是投到了延續數千年,福澤綿長的衍聖公一族!
……
在這之後,雙方又寒暄了幾句,不久後,只見都指揮使張遠,在侍衛的引領之下,急匆匆地步入大廳。
其剛一進入大廳,便分別將目光從海瑞以及曹豐的身上掃視而過,臉上滿是歉意,拱了拱手後,旋即開口道。
“由於事發突然,在來之前,下官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未曾處理,因此耽誤了時辰,還望大人恕罪!”
張遠的話音落下,一旁的海瑞對此並不在意,只是頗爲隨意地擺了擺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出言吩咐道。
“無妨,坐吧!”
“多謝大人!”
旋即,只見張遠在海瑞所指的那個空位上坐下,在這之後,只見張遠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海瑞,不由得出言詢問道。
“大人這次這麼着急找下官前來,可否是陛下那邊,下達了新的旨意?”
海瑞聞言,瞥了張遠一眼,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出言應聲道。
“嗯,沒錯,就在不久前,陛下派人送來了一封親筆信,信上說,凡是涉及其中的家族都一併查辦!”
“只不過衍聖公那邊,還是得從長計議,一切都得等到衍聖公,去往京城面見完陛下以後,再行決斷!”
張遠在聽完海瑞的解釋後,也是對此頗爲信服,在他看來,這樣既能夠將那些與白蓮教有所勾結的家族一網打盡,同時又能夠儘可能的保留衍聖公的體面,可以說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旋即,只見張遠回過神來,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海瑞,臉上滿是堅毅之色,沉聲詢問道。
“既然如此,大人,下命令吧,下官這就回去調集衛所的士卒!”
海瑞聞言,點了點頭,旋即出言吩咐道。
“嗯,張大人,事不宜遲,你馬上回去調集軍隊,準備對名單上剩餘的這幾個家族動手!”
海瑞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又將目光轉向坐於上首的曹豐,緊跟着補充道。
“曹大人,接下來還請您多加協助,不要讓消息泄露出去!”
坐於上首的曹豐聞言,當即神色一凜,只見其猛地從座椅上起身,沉聲應道。
“放心吧,大人,下官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曹豐說完,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海瑞,小心翼翼地出言詢問道。
“大……大人,需不需要下官派出官差前去協助?”
曹豐的話音落下,海瑞在思襯許久後,方纔給出了迴應。
“曹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領了,但您先前也說過,在這之前,官府有好幾次派出官兵圍剿白蓮教,卻都因爲泄密的原因而鎩羽而歸!”
“儘管迄今爲止,經過排查,已經在官府內揪出了十幾名有嫌疑的官員,但由於此事關乎重大,本官不敢掉以輕心,因此還望曹大人理解!”
曹豐聞言,臉上的黯然之色一閃而過,不過其很快便整理好了心情,將目光轉向海瑞,恭敬道。
“無妨,下官能夠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事關重大,小心一點也是正常的!”
海瑞將曹豐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點了點頭,旋即開口道。
“曹大人還請放心,等這件事情結束以後,我會將您的功勞,如實上報陛下的!”
曹豐在得到海瑞的保證後,臉上的震驚之色一閃而過,旋即,只見其反應過來,躬身於地,沉聲應道。
“嗯,勞煩都御史大人了!”
“往後有用得着曹某的地方,大人儘管言語一聲便是!”
海瑞對於曹豐的這番話未作置評,只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出言吩咐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這樣吧,大家各自下去準備吧!”
“是,大人!”
……
都指揮使張遠,在從府衙離開以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了衛所,下令將衛所士卒都召集了起來。
隨着集合的號角吹響,軍營內的士卒,無論是還在操練亦或者是在巡邏,紛紛停下手頭的事務,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校場集合。
校場上,看着臺下那些排列整齊,神色肅穆的衛所士卒,張遠在清了清嗓子以後,方纔沉聲道。
“諸位,本官之所以將你們召集起來,是因爲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們去做!”
“就在不久前,本官接到了朝廷此番派下來查案的左副都御史海瑞大人的命令,接下來,我們將會對名單上這羣騎在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蟲豸,進行清剿!”
“接下來諸位所得之財物,還是按照老規矩,除了必須要上繳的那部分外,剩餘的可自行留下!”
張遠的話音剛落,就從臺下傳來了一陣歡呼之聲,對於那些士卒們來說,沒有什麼比抄家滅族更令人感到興奮的事了,畢竟其中的油水異常豐厚,再怎麼樣,也能夠賺得盆滿鉢滿。
張遠聞言,只得擺了擺手,沉聲道:“安靜!”
張遠的話音落下,臺下原本躁動不安的士卒頓時安靜下來,張遠見此情形點了點頭,旋即繼續吩咐道。
“另外,接下來行事不必顧忌太多,凡是有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殺殺殺!”
接下來回應張遠的,是臺下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在這之後,只見張遠猛地一揮手,很快便有人上前,將名單分別傳遞給了其他負責領兵的將官以及把總。
而名單上的那些名字,更是令這些將官以及把總感到膽戰心驚,因爲除了衍聖公以外,其餘的“四聖三賢”家族,均在名單上面。
“諸位對此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那就傳本官的命令,全軍開拔!”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