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虹奧紅着眼睛等着她,心中又憎又痛,憎她騙自己下車,讓他先行離開;痛她身上的傷如此嚴重。
“田兄,”馬車依然在飛速疾馳,時間卻似乎慢了下來,她的笑容依舊不變,蒼白的臉卻愈發少了血色,“保重。”四個字,說得像是在臨終訣別一樣。
田虹奧忽然想賞她一個巴掌,要把她臉上那事不關己的淡然表情給扇下去。但卻下不去手,“你這個變態!既然知道要死了,還發個什麼鳥呆呀!”他咬牙切齒的拔出刺在車壁上的長劍,遞給她,“把那根該死的木頭砍斷不就結了?!”
孔焰冥看了一眼劍,沒有接過去,只是無奈的笑笑:“大哥,我拿不動了。”聲音平靜鎮定。田虹奧纔想起剛纔紫銘走後,她的劍就已經脫手了,也許那時她就應經堅持不住了,回想一下紫銘的那句“你竟然從他手中活命”,說不定她現在早已吃不住體力了。
馬車仍在疾馳,每震動一下那木槓便碾轉碾磨着孔焰冥的腳踝,鮮血不斷地往下滴落。
惶急之下,田虹奧想起應該先讓馬車停下來,不然這麼下去兩個人都會死。
兩匹瘋狂的馬距離馬車廂有大約一米多的距離,這段距離若是在平地的話還好一點,可在疾馳的馬車中,他很難保持平衡地到馬身邊,並順利地將馬砍死。他不被馬踢死就是萬幸了。
第二個就是砍車了,將馬車與馬連接的地方砍斷,讓馬車失去前進的拉力,這一條就目前來說比較可行的方法。
田虹奧這樣打算着,卻聽孔焰冥說:“田兄,那樣不行。”她笑意微柔,讓他放棄念頭,“我已經打算過了。以你的力氣大約在砍下三十劍後就會脫力,不過你要休息恢復的話,馬車已經落下山崖。”
她的語
調不疾不徐,思路清晰且不帶感情地給田虹奧分析着事實,沒有絲毫的慌張和緊張。
可她讓放棄他田虹奧就偏不放棄,執拗且堅定。
田虹奧不理會她的話,只是用雙手握劍,一下又一下朝銜接的部分砍去,第一次心中痛恨這麼結實的馬車。馬車上所有木料孔焰冥也是選擇最堅固的,更增加了田虹奧的難度。
看着他固執的樣子,孔焰冥輕聲道:“田兄,劍朝右上偏一寸,那裡比較容易使力。”
他毫不思索的照她的話去做,果然接下來輕鬆不少,每一劍砍出來的痕跡都較深一些,但雖然有所改善,到了第三十一劍,田虹奧還是如她所說的那樣停下來了。
根本不單單是脫離這麼簡單。他每一劍砍下去時,馬車的反震與顛簸的力量都會順着劍身傳到他身上,震得他的雙手連像雙臂又痛又麻,手臂與肩頭好像要脫開一樣,苦不堪言,身體也已經達到極限,雙臂抖着,已經使不上力了。他只能靠在車壁上,勉強維持身體的平衡。
馬車並沒有停下,反而因爲田虹奧的舉動,比原來更加瘋狂更加失控。
田虹奧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腦子混亂着,這是他一個小捕快從沒遇到過的情況。
孔焰冥看到了他的不安,便緩緩地握住他一隻顫抖不停的手,鎮定的眼睛望向他:“田兄,還有一條路。”笑容依舊,語氣往然,“你還可以離開。跳車。”
田虹奧感受着她冰涼的手,覺得她的生命正在流失,可是力量卻從手傳到他身上,。這一刻,小捕快變成了大英雄似的,反握住她的手,告訴她自己的選擇:“我田虹奧雖然膽小,而且還不願意看見你。但是現在聽你叫我一聲田兄,還吊着半條命來救我,我就絕對不會負你。”不
是不忍,不是同情憐憫,而是一種更復雜、更難捨的情緒。
居然有這麼一段時光,讓他完全拋開理性,甚至讓他不考慮自己的生死。在狂風中,料峭的山巔上,固執地留下來與這個讓自己又憎又憐的人對視。
馬車的顛簸好像減弱了,兩個人被絢麗的霞光環繞着。她慘白的面容被這溫柔的包裹着。
田虹奧靠坐在車廂邊,手臂酸弱,雙腿也動不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她溫柔地望着他,過了片刻,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大哥,我不會死的,你不用陪我冒險。”
田虹奧對她的話並不信:“你有什麼辦法?說來聽聽。”被她騙了這麼多次,他早就已經沒有什麼安全感了!她孔焰冥要是能脫困,爲什麼不早點用?
孔焰冥靜靜地道:“再過些時候,我便可以恢復些氣力,到時只需要斬斷我的腿,便能從容脫困。”見田虹奧臉色一白,她又是一笑,“玩笑而已,但我確實需要一點時間。”
臭沒正經的!田虹奧沉默片刻,道:“好,我等!”鑑於孔焰冥之前的惡劣記錄,他決定親眼看着才相信。
孔焰冥微笑地對她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養神了。
夕陽西下,山崖漸漸近了……
田虹奧望着馬車前方,本來十分恐懼的,可他忽然間陰差陽錯地想陪孔焰冥一塊送死。跟姓孔的在一起時間長了,會很變態的,就像現在一樣,他神經質的笑了。
孔焰冥見他笑了,不由得微微詫異:“田兄,你笑什麼?”他臉色蒼白,不僅是被風吹的,也有被自己嚇的,眼眸裡依舊深藏着懼意,但這笑容卻是發自真心的。兩相對比着,真是矛盾。
“呵呵!”他又笑了,“快到崖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