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
不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也不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當我捏完了園區裡的蛤蟆,準備給西亞人打電話下定單,弄點能讓自己心安的軍火,最好是上檔次的那些玩意兒時,他的電話打不通了。
那聲音就像是座機剛剛普及後,打不通電話的佔線忙音,咱也不知道人家的電話到底是經過了怎麼樣的處理。
可我卻知道,是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讓我的名聲已經名揚海內外之後,這才導致了人家明哲保身。再說,人家賣你傢伙式的時候已經明說了,怕整出事來粘包,你還炸了一個縣,那還怨的着人家麼?
一時間,那種越弱小越害怕被拋棄的感覺浮上了心頭,就像是一個戀愛腦本興高采烈的發去信息時,卻發現自己被莫名其妙的拉黑了一樣。
那種躁動不安讓我跟心理醫生似的,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精神狀態,一個每天攜刀槍入夢的人,怎麼可能夢見一片寧靜的星空?
汽車就這麼進了勐能,可我再回來,勐能變樣了!
一輛白色麪包車整在街頭緩慢行駛,麪包車客座車門敞開,精瘦精瘦的肅正局眼鏡男正舉着大喇叭在嘶吼:“勐能司法委、肅正局、警察局聯合通知,所有邦康難民,請立即前往司法委樓下辦理‘難民避難手續’,由勐能司法委統一安排食宿、就診等等問題。”
“請一定相信勐能作爲佤邦的最後一塊棲息地,會接收所有佤族難民的決心!”
“也請一定相信勐能具備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
“你們可以在這重建家園!”
當我看見了這檯面包車,衝着駕駛位的面癱說了一句:“減速,跟着它。”
白色麪包車在勐能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內行駛,不斷重複着以上內容,眼鏡男要是看見有不願意動地方的難民,還會威脅上兩句……
“如果你們不聽從安排,依然擾亂勐能秩序,那麼勐能警察局將剝奪你們‘難民’的身份!”
“聽清楚,如果你們不聽從安排,勐能警察局有權利剝奪你們‘難民’的身份!”
咵、咵、咵!
衚衕裡,納哈帶着一羣警察出現了,所有警察全都揹着AK手持警棍在街頭快步走過,難民看到這一幕在街頭紛紛起身,正在茫然時,一定會有警察走過去:“在街上躺什麼啊?去司法委,司法委給你們建了難民營,有吃有喝有熱水,趕緊,別他媽一會兒去晚了再給當間諜抓起來。”
哪有難民營?
就不可能有難民營!
勐能現在除了糧庫富裕,就沒有富裕的地方。
可警察這麼一說,難民們就像是有了方向似的,按照指引往司法委走了過去。
勐能的街頭頓時沒那麼混亂了,那些住在佤族樓里老人、住在棚戶區的老人開始在街頭出現,一處一處的清理着這羣難民留下的垃圾,就像清理他們存在過的印記。
這一幕把我看傻了。
這是半布拉回來了?
要不然誰有這個內政能力,可以讓肅正局和警察局、司法委三權聯手,一瞬間就清理了街頭混亂?
納哈是佤族頭人手底下最著名的狗腿子,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於老師聯手纔對……
到底是誰啊?
“去司法委。”
在我的吩咐下,面癱一腳油門下去,綠色皮卡超越了麪包車,奔着司法委駛去。
等我趕到,司法委門口已經站滿了難民,司法委的職員正在給他們分門別類的登記。
“幹過木匠是吧?好,上後面的大巴車,一會會有人把你送到勐冒,你們的頭人萊登也在那兒,到時候你們可以用自己的勞動力換取勐冒的‘土地’、‘建材’,重新建造你自己的家。”
“等你把自己的家蓋好了,就可以參與重建勐冒的工作了,萊登頭人會和你們說薪資待遇問題,你願意麼?”
“當然,在你能自給自足之前,一切吃喝用度、家人的吃喝用度都有勐能政府統一發放。”
這……
比我忽悠萊登去重建勐冒,具體多了!
就這短短几句話,一下就讓難民清晰的看到了未來,還有了吃喝。
聽到這兒,我趕緊從剛剛停穩的綠皮卡上走了下去,才露頭,正看見司法委大樓裡,一個抱着文件夾的女人走出來。“許爺,我正好有事和您商量。”
於老師!
真是於老師!
我再看見這個女人的時候,她已經變得讓我徹底認不出來。
這女人身上所有‘浮皮潦草’全部消失,將所有精力都放到了最實際的地方。
“許爺,我剛回勐能就看見了大量難民堆積在城裡,再不處理很可能會出問題,所以,沒和您打招呼……”
這纔是能讓頂頭上司接受的先斬後奏!
“我讓警察局的納哈,肅正局的‘關冒’開始上街,讓他們開車喊話,並指引難民方向,將他們一路引到司法委……”
我攔了她一句:“說說細節。”
於老師擡頭看了我一眼,她可能沒想到我會問這些東西。
“我告訴‘關冒’,一定要告知難民,勐能絕對不會推卸任何責任,這樣能捋順他們在戰爭中飽經創傷的心;我還告訴納哈,凡是碰上在此期間搗亂的、爲了自己的生存擾亂公共秩序的,要用重典,必須以儆效尤。”
我再問:“爲什麼讓警察局的警察拿警棍?”
“難民犯罪,是爲了生存,不是生性本惡,所謂重典,也不過就是讓其他人看起來足夠嚴重就可以了,沒必要真要了他們的命,或者因爲這點事做後續處理。”
“所以我覺着在街頭當街打一頓,告訴所有人勐能還有‘正義’,就可以了。”
樁樁件件都合我心思,這一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既能讓捱打的心服口服,也能讓被禍害的順過這口氣來,還不至於出現太過慘烈讓難民心涼的結果。
“往下說。”
於老師繼續說道:“將難民引到司法委之後,我先做一個最基礎的登記,主要登記內容爲‘職業技能’,這樣一份資料和難民一起送到勐冒,半布拉主任可以拿起來就用,不用再做二次甄別。”
“除此之外,我還徵用了您之前送萊登他們的那些車,這些車會一直往勐冒運送難民,我們已經商量好了費用問題……”
於老師變了。
不喊口號了,將每一個想法都落到了可以實施的實處,並擲地有聲。
她用‘吃喝’與‘安穩’爲引,招來了整個勐能的所有難民,再將這些難民分門別類歸攏明白……
下一秒,我又看向了於老師,問道:“還有麼?”
於老師擡起了頭:“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和您商量的事。”
於老師將我拉到了一邊無人處,謹慎說道:“能第一時間接受咱們安排的,應該都是真正的難民,但是,我不信東撣邦沒有攔截這些難民離開的能力,所以,我懷疑這些人是東撣邦故意放走的,還懷疑他們將人手混在了裡面。”
“只要這些難民入了城,那勐能的一切都將進入他們的觀察範圍,等再用兵,就可以知己知彼。”
“許爺,我想跟您借人。”
我明知故問:“借人做什麼用?”
“我會讓人在勐能城內連喊三天,確保所有難民和每一個勐能居民都能聽見咱們對難民的處理,絕不會漏掉一個人。”
“三天之後,凡是沒有接受安排的難民,無論是租住房屋滯留在勐能的,還是故意隱藏起來的,全殺!”
全殺!
一個女人,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竟然沒有半點情感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