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打這樣的仗,第一次打這種心裡明明有準備,卻要隨時計算着生死的仗。
以前,甭管是我和別人的動手,還是別人和我動手,全是如同大佬彭一樣,開着車就直接頂到家門口。像這種步步爲營、層層推進的戰爭,我連見都是第一次見。
戰壕裡,在邦康打過仗的老兵最先檢查的不是槍械,而是戰壕,他們在S彎的戰壕裡會向前多挖出一個身位,隨後去多次嘗試在戰壕裡轉身,蹲下等姿勢是否方便;
我看不明白這是在幹嘛,但是幾個老兵卻來到了我身邊說了這麼一句:“爺,你就這麼直不愣登的在戰壕裡可不行……”
他們直接動手用工兵鏟開始挖了起來,一邊挖一邊說道:“這戰壕裡要是落下一顆炮彈,光是衝擊力就能將你這種直勾勾站在戰壕裡的人徹底撕碎了。”
“知道爲啥不挖直角彎的戰壕不?”
“還不是因爲S彎的戰壕能讓炮彈落下後的衝擊力可以在土牆上層層衰減麼。”
“您是沒看見一顆炮彈落盡戰壕裡,整個戰壕瞬間被擠成一串肉泥的場景……”
我傻了,和我一樣傻在這兒的,還有很多沒打過仗的新兵,怪不得剛纔那個老兵就跟給姑娘置辦嫁妝一樣,在戰壕裡來回嘗試着,那叫一個細緻。
原來戰壕中每一個被往前或者往後挖了一個身位的豁口不光是爲了藏人,更是爲了防炮的;原來打仗有這麼多學問;原來軍營裡只要有一個打過仗的老兵就能大量避免無意義的傷亡,怪不得在729、治安營這種地方老兵揍新兵不光不犯毛病,連新兵自己都不往上報。
感情在關鍵時刻,人家能救你命啊!
“行了。”
這幾個老兵不光給我挖了一個戰壕,還在戰壕外立了半扇矮牆,這矮牆就像是一道門,只要炮彈的衝擊力下來,就能瞬間將其堆道我的戰壕邊上,讓衝擊力順着戰壕釋放出去,而不是灌入我的戰壕。
我以爲他們完事就會立即離開,結果,這幾個老兵在我旁邊圍繞成了一個小圈,紛紛坐下後閒聊了起來。
“爺,頭一回上戰場吧?”
他伸過了滿是土漬的手:“我是新編一營的一排長,您所在的位置,就是我的陣地。”
說到這兒,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一會兒真要是來了人,和咱幹起來了,許爺,您得記住了我的話,開槍的時候千萬別把腦袋露出戰壕。”
“爲什麼?”我還想問‘那我怎麼瞄準’?
一排長說道:“這兩個營守着的陣地不差你那一把槍,戰場上的流彈也不差着一個腦袋,不是我嘴損,你說萬一你一露頭,讓流彈打一個對穿,深入的部隊還打不打了?咱這兒兩個營還打不打了?”
“您只要活着,就比開槍打死三五十東撣邦兵要強,起碼弟兄們知道咱勐能的老大也在戰壕裡開槍呢,是吧?”
這小子說話,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不光有理有據,還不會讓人反感。
“叫個啥?”
“厲哥……”
旁邊老兵笑着說道:“許爺,您千萬別覺着我們厲頭兒這是佔你便宜,他真叫這名,唱歌的歌,每次和長官介紹姓名的時候都得解釋一遍……”他學着厲歌的樣子說道:“我媽叫李牧歌,我爸叫厲千巖……”
哈哈哈哈……
周圍的老兵已經笑得東倒西歪了,可我,卻聽到了兩個非常文藝的名字。
按照厲歌的歲數推斷,他出生的時候,最多也就是八十年代初,這小子和我應該是班對班大,那年月能起這種名字、敢起這種名字的,都不是普通家庭。那年月可是遍地‘紅旗、建國、長海’,我叫銳鋒,是因爲‘大刀進行曲’,我爹怕刀不夠鋒利,這在當時已經很獨特了。
“家哪的?”
厲歌仰着脖子說道:“東北的。”
我再問:“那怎麼在這兒呢?”
厲歌嘆了口氣:“爺,您家也是東北的,您肯定知道東北在建國以後發生過最大的大事是啥吧?”
我指了指天上:“那不是飛機……”
厲歌點了點頭,沒讓我說完。
“那位大人物飛機出事以後,整個東北讓人擼下來一整批人,其中就有我爺、我爸,當時根本活不下去了,只能遠走他鄉。” “我們一家人仗着有點積蓄出了國,那年月的人外語都不行,也不敢走遠,就這麼順着南疆到了這兒,最開始我們也是在老街,後來幾經展轉才留在了佤邦。”
這還是個有身份的,還是個軍人世家!
難怪把一個小小戰壕擺弄的這麼明白。
我特意看了一眼,整段戰壕,就屬他們排挖的最漂亮,在S彎裡前凸後翹有無數個缺口,所有人都藏在了缺口裡,而不是站在戰壕當中。
“傳令,所有戰壕都按照一排的樣子挖,最大限度減少人員傷亡……”我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厲啊,你讓幾個老人去其他地方教教他們。”
沒想到厲歌還挺不高興:“爺,你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麼……這些兵本來就在邦康懶慣了……”
“這不是烤不烤的事!”
這時候我哪有工夫考慮你人設的問題?
再說了,你要是真怕豎敵,以後就在被窩裡冒着,千萬別出頭,槍就沒有不打出頭鳥的。
唉。
厲歌嘆了口氣,下去安排了。
此時已經天色有了亮光,按理說邦康的援軍都應該到了,可我還是沒看見任何一個人影……
……
行軍路上。
曲虎卡着一個山道停下了腳步,他剛站住,都不用給手下打手勢,東撣邦的精銳集體停下了腳步,全都齊刷刷的站在曲虎身後。
團副湊了過來:“虎爺,怎麼不走了?”
曲虎仰着脖子看了看天:“走個屁!”
“命令部隊進林子修整。”
他這個命令瞬間就把團副說傻了:“虎爺,咱們不是去增援的麼?”
曲虎望着他:“從邦康去口岸增援,咱們就是會飛,趕趟麼?”
團副搖了搖頭。
曲虎再次說道:“那咱們現在過去,和等天黑以後過去有什麼分別?”
團副再次搖頭。
曲虎一巴掌拍在了對方的後脖子上:“區別大了!”
“現在過去,是他媽硬碰硬,天黑以後過去,咱手上有夜視儀!”
“讓部隊進林子修整……讓崗哨上山望遠兒,探子前後各放出去十里。”
“前後?”團副納悶的問道。
“邦康佤族頭人讓姓許的拐走了,我在佤邦地界不踏實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