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我依然不知道西亞人爲什麼堅定不移的選擇了我,哪怕,我身上揹着污名。
可我卻看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安妮真正利害的地方。
……
夜幕下,勐能。
最近勐能新開了一個很特殊的小酒吧,不是那種靠肉取勝的酒吧,就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小酒館。
酒館裡以通體暗紅色的燈光爲主色調,並設置了醒酒區,服務人員還會在客人離開的時候主動提醒:“先生,如果您執意喝完酒出去,我們也不會攔您,但是在勐能,您這樣子會很危險,這裡的治安並不太好,有可能的話,還是去醒酒區休息一下再離開吧。”
在這種地方開純素的酒吧,我覺着他們會賠的褲衩子都穿不上,但,這件事出乎我的意料了。
司法委、肅正局、警察局這些地方的官員在想找個地方輕輕鬆鬆說兩句話時,竟然還真會有人選擇這兒,硬是讓這種酒吧在勐能的環境下活了下來,好像活的還挺不錯。
就像是大家都在紅燒肉裡挑菜吃,又在菜多的地方搶那幾塊翹進去的肉。
叮~
當風鈴聲響起,於老師推門走了進來。
她現在非常需要酒精,準確的說,是這幾天她都非常需要酒精,因爲她已經連續光顧這家小酒吧好幾天了。
於老師找了一個看起來還算舒服的位置坐下後,服務員並沒有立即過來,過來的是個穿着西裝的男人,很帥的男人。
“你好,今天依然只要龍舌蘭麼?”
於老師默默的點了點頭,只多加了一句:“我不希望有人打擾我。”
“好的。”
那個男人退了下去,對於他來說,於老師是生客,哪怕已經連續來了兩三天,卻還沒有說過幾句話,爲了留住客源,他得去和人家聊聊,誰知道碰了一鼻子灰。
一瓶龍舌蘭端到桌上,這個男人轉身就走,於老師連杯子都不用,在音樂聲中對瓶吹了一大口。前兩天她就這麼喝的,還專門囑咐過,不要杯子。
她不怎麼了解酒,點‘龍舌蘭’也只是從美劇中看過之後,覺着這東西的名字好聽,有點像女人買車,外表好看就行,至於好不好開,那不重要。
於老師就這麼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如同一個剛剛被渣男甩了的女人。
此刻,酒吧的門再次被推開了,一羣男男女女走入了酒吧,他們不停吵鬧着走向了另外一邊的座位上,點着各式各樣的酒……
但,其中一個女人點了一杯‘血腥瑪麗’後,居然端着酒杯主動走了過去。
“我記得你!”
她挺興奮,直接坐在了於老師對面,身上依然是那份利落的打扮,皮夾克、白襯衫、牛仔褲和翻毛皮的工裝鞋。
於老師擡起了頭,用手勢阻止了正要趕過來驅趕的西裝男,隨意的說道:“我也記着你,不屬於這個國家的人。”
是安妮。
安妮對於這種帶有明顯嘲諷意味的話完全不當回事,用笑容迴應,聲音還特別清脆:“你不是生氣了吧?不能,我看過你的長相,你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於老師讓她給逗笑了。
“從長相上能看出來是什麼人?”
安妮非常肯定的說道:“能啊!”
她還開口說了一句:“我還能看出來,你不是一個習慣酗酒的人。”
一首古老的《加州旅館》在酒吧內緩緩播放着,那冗長的前奏根本不是現在年輕人喜歡的節奏,可在這一刻,卻非常合適。
“你也不應該是個酗酒的人吧?”面對這個問題,安妮很平常的回答:“可我需要交際。”
她慢慢向後腦伸出了手,將馬尾卸下,帶有褶皺的頭髮落下時,這張極有氣質的女人臉上,竟能讓人看出一絲男人的感覺,哪怕是長髮。
“其實,那天我們沒有聊完。”
於老師點了點頭,又灌了一口:“今天我有足夠的時間。”
安妮往後依靠,擡起腿來蹬在椅子上說道:“你的理想根本沒錯,就是方法不太對。”
“其實,只要稍微用些手段,你的理想完全可以實現。”
於老師望着她,沒有迴應。
這件事有多難,只有親身經歷着纔會知道,並不是幾句話就能解釋通的,所以,她覺着眼前這個女人只是在找話題,甚至想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你看啊,在商業上,想實施什麼的時候,會有兩種方式,一種是降價,另外一種是按需。”
“降價的意思,就如同你一樣,想盡一切辦法求着別人接受,就這,別人還覺着你是便宜貨;按需就不一樣了,先把這件事變成他們的需求,就變成了他們上杆子求着你。”
“鑽石,是最好的例子。”
“一顆石頭,賣出了天價,最底層的理論基礎就是所有人都覺着愛情非這玩意兒不可。”
於老師剛要湊到嘴邊的瓶口忽然停下了,她慢慢放下了酒瓶子,很認真的說了一句:“繼續。”
“你想讓這個地方擁有法律,並不是頒佈法律去立即實施,然後採取強硬的措施。”
“應該先立起一個反派來,讓所有人都覺着,沒有法律,這個反派根本解決不了。在這個反派犯了衆怒的時候,再把法律搬出來,解決掉他。”安妮提醒着說道:“知道許先生最開始的時候,是怎麼幹掉自己的敵人‘眼鏡’的麼?”
“不去管他,將他樹立成反派,然後孤立他,讓他自己一夥,其餘人一夥,最後他犯了衆怒,再借着其他人的手徹底幹掉他,還能裝着自己很震驚。”
“這纔是所有人眼裡普普通通的許先生,能在勐能站到今天還屹立不倒的原因,他啊,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
於老師直勾勾看着安妮不動了,對於她來說的世紀難題,到人家嘴裡就跟‘小事情’一樣,如此輕鬆的擺平。
“幹嘛這麼看着我?”
安妮還調皮的開了個玩笑:“我不適合你。”
說完她自己笑的前仰後合,一點都不覺着尷尬。
於老師只能死板的笑笑。
安妮舉起了自己的酒杯,伸了出去:“敬你的理想。”
於老師剛要將手裡的瓶子送過來,卻又覺着不太禮貌,這才擺了擺手:“我想,我不需要這東西了。”
她竟然主動說道:“想去看看夜晚的勐能什麼樣麼?”
安妮立即點頭:“好啊!”
倆人就這麼走了出去,在夜幕下,於街頭並行。
漫天星空下,忙碌的人們正在放慢節奏,有人在飯館裡吆五喝六、有人在街頭搖着蒲扇,還有人在街頭的衚衕裡,竊竊私語。
於老師在此時開口說道:“這兒就是勐能,不過這兒是屬於老百姓的勐能,許爺用最強硬的手段將這裡的黑暗面都壓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將其壓制在園區裡、壓制在夜秀一左一右……”
“而我則是想改變它,可惜我失敗了。”
安妮隨口迴應了一句:“誰能老贏啊?”
“那不成賭盤了麼。”
於老師再次陪着笑說道:“我只是不理解,爲什麼這裡建起的高樓大廈就得丟掉正義,那這裡建起公路的時候呢?那時候又要丟掉什麼?”
安妮沒回答,於老師只能繼續說:“我想告訴這羣人,他們應該活的有尊嚴,應該活的像個人……”
安妮此刻開口說話了:“可他們卻告訴你,他們‘餓’。”
於老師瞬間轉頭看了過來,覺着這個女人直擊要害的能力,一般人根本比不了!
“是的。”
安妮點了點頭說道:“那你應該去看看另外一個國家。”
“東邊的那個國家。”
“他們從國外拉回來的企業,一開始就是惦記來吸血的。”
“但是他們讓他吸,還給他們崇高的地位,我聽說在我們還是嬰兒的時候,能進外企纔是證明自己能力的一種方式。”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許先生並不是不想這麼做,他只是知道當一臺車油門踩到了底,猛打方向盤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翻車呢?”
安妮停下了腳步,此時她們才發現四周已經沒人了,剛纔的晴朗天空也開始變得月朗星稀,好像一瞬間整個勐能都睡了一樣。
於老師反應過來時,才轉過了身體。
安妮微笑着詢問:“我們喝了酒,然後在這樣的夜晚散步,又來到了我住的地方,這個時候,你還在問‘你應該怎麼辦’?”
於老師突然間聽懂了!
她看着安妮一步步走了過來,感受着對方用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莫名的竟然有點恐慌的說了一句:“不是,我不是……”
安妮一下就把手收了回去,很愧疚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以爲……”
“我很抱歉。”
“那,晚安吧。”
安妮衝着於老師揮了揮手,一點都不留戀的轉身就走。
不知道爲什麼,於老師看着安妮離開的背影有點邁不動步了,她很想和她再說兩句,不是那個樣子,就是簡單的再說兩句。
可安妮比布熱阿果決多了!
在一個回頭發現於老師沒走的那一刻,問了一句:“你不回家麼?”
於老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錯愕着,安妮馬上抓住了這個機會,立即轉身,快步走進,根本不給於老師反應的機會,用手拖住了她的下巴擡起……
那一秒。
於老師就像是被什麼給電着了一樣,開始意亂情迷,只是……
這種感覺……
好像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