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永的判斷沒錯,他確實不是此人的對手。
雙方都沒有用器械,甫一交手,便能感覺到此人力大無比,拳腳相加之際竟然處處受制。無論他如何閃轉騰挪,始終都被對方籠罩,而且一雙手被打得生疼。
不過十合,那人一聲喝,薛永只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道襲來,身體實在承受不住,不得已連退了數步,這才卸下對方的力道。可是從交戰的角度看,他已經輸了。
焦挺見了,縱身而上,接下薛永。
他本是相撲世家出身,獨門絕技三十六路擒龍手罕逢對手,平時也用得爛熟於胸得心應手。可是當面對此人時,原本十成的功力卻發揮不到一半,而且招招落空。
交手同樣不到十合,亦敗退下來。
楊林見了,立即秉氣凝神,上前擋住那人進擊的路線,口中大喝一聲:“且吃我一拳!”
那人接連被三人車輪戰,卻渾然不懼,反而越戰越勇。
不出十合,楊林也落敗了。
王倫目瞪口呆。薛永、焦挺和楊林都不是對手,那杜遷和宋萬就更不用上場了,完全找虐。只是怎麼說薛、焦兩人都算不錯的高手了,怎麼這麼不耐打?
只能說對面的這個人實力太過恐怖!
“好漢且留下姓名!”王倫又動了愛才之念----若是把這個人拉到自己這邊來,“聚義商社”纔算安如泰山。
那人並不搭話,只把眼瞟了王倫和杜遷、宋萬三兄弟一眼,淡淡地道:“還有上來的沒有?”
杜遷和宋萬其實也腳軟了,他們自家事自家知。焦挺、薛永都落敗了,他們又怎麼可能是對手?不過當此之時,如果沒人上前,那就是自動認輸。
所以杜遷和宋萬對視一眼,兩人相處日久,一個眼神便都知道意思:一個打不過,我們兩個人併肩子上!
就在他們硬着頭皮想上前捱打之際,王倫一把把兩人拉住,低聲道:“使不得!這人太過厲害,非我滅自己威風,縱然我們這邊人齊上,只怕都不是那人的對手!又何必再折了兩位兄弟?”
那人見杜遷宋萬躍躍欲試卻又被王倫拉住,又見王倫是個秀才,便知道對方已無戰意,但仍然高呼:“你等若無人與某放對,便是認輸了!”
焦挺、薛永都面露慚色。作爲王倫內定的兩大護院,他們深爲自己的不稱職而慚愧。
但是繼續上便是自討沒趣,近乎潑婦鬧街了。傳揚出去,還不被江湖好漢笑話?所以眼看着那人叫陣,只能面面相覷、默不作聲。
那人正要得意而歸,驀聽王倫這邊有人朗聲道:“先別誇下海口!你若能贏得了花某的拳腳,那時再算你贏了不遲!”
是花榮,提弓從圍牆上跳下來。
王倫暗叫不妙。花榮弓紀嫺熟,原是八驃騎之首,便是遇到五虎將也不逞多讓。只是書上多寫他的箭術無雙、馬上功夫也不錯,但這樣赤手空拳地與人交手,卻是以己之短對敵所長!
他是少年心性,別到時候因爲被打敗了,從此世間再少了“小李廣”,那纔不美!
“花賢弟且莫出頭,愚兄便是認輸了也無所謂。這些潑皮,無非是散些銀錢賠罪,大不了愚兄今後再不來相國寺便是了!”
不想他這話反激起了花榮的鬥志。
“兄長莫要擔心,須放着花榮在此!”
那人見花榮形容優美,也是一愣,沒想到對方竟有如此少年俊逸的人物!和自己對比,完全是兩個極端!王倫更想着:你一個醜鬼,和花賢弟比起來,羞也羞死了!
兩人也不搭話,提拳便開打起來,瞬間便交手了數十合。看來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這句話是對的,兩人捉對動手的速度比剛纔還快了幾分,應該是雙方相互受刺激的超水平發揮吧。
花榮的表現讓王倫驚訝不已,因爲他拳腳上的功夫,明顯地和薛永他們不是一個檔次的。
那人也很驚訝,沒想到如此俊俏的後生竟然這麼難纏,他在這數十閤中竟然沒佔到半分上風。
如果某把祖傳的寶刀帶來,這後生一定不是對手!
那邊花榮也在想:“若是把我的銀槍拿來,這小子一定被我戳幾個窟窿!即使不用槍,他也不一定能躲得過我的弓箭!”
雙方都在心裡發狠,也都敬佩對手的武功。又打了四五十合,花榮一個彈腿踢過,那人同樣用腳一蹬,兩人便各自後退三步。
然後花榮立定,拱手道:“花榮!”
那人也站住了腳,拱手道:“楊志!”
別人不知道,王倫卻聽得真切,暗想原來是他!這樣的話,薛永、焦挺和楊林剛纔輸與他便再正常不過了。
“敢問閣下可是楊老令公的後人、江湖上被稱爲‘青面獸’的楊志楊制使?”他問。
臉上有塊大青記,武功又這麼好,除了那個楊志外不可能是別人!
那人一愣,可能沒想到東京那麼多人口,自己的身份會被人一語道破吧?
若是被人知道堂堂的天波府嫡系子孫、殿帥府的堂堂制使會被一夥潑皮叫來助拳,不知道會不會讓家族蒙羞、讓自己被綠林好漢恥笑?
可是他又不能不承認,有時候撒謊更可恥,尤其是自己的身份已經被識破時。
大丈夫做事須堂堂正正!
只是,明明自己和王倫沒有交集,在人才濟濟的殿帥府,自己也不是很有名的那些,爲什麼這個秀才能一口道出自己的來歷?
“正是某家。秀才何以認得某家?”
王倫實錘了之後更是忍不住高興。如果說花榮是八驃之首容易成爲最得力的干將的話,楊志這同樣是八驃的人,甚至有衝五虎的實力。
他現在應該屬於命比較背的一類人吧?自付一身武藝,卻混跡下層軍官之列。明明有天波府後人這塊金牌子,卻偏偏和一羣潑皮糾集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後來好不容易得個差使被派去押運花石綱,卻途中翻了船,弄得個有家難回。彼時空的王倫請他到梁山入夥被拒,託人想憑祖上餘蔭重新進編制吧,又被高俅損,窮得只得賣刀,卻又碰到牛二。
大名府該是他劫難結束的時候吧?拍馬送生辰綱又出事了,只能落草二龍山!
最後兜兜轉轉又回到梁山。
只能說,他是個天生運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