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豬油的罐子空重早先秤過,王倫只要適當地作減法就能容易地控制油量。
先取二兩豬油,舀了一勺燒鹼兌入,加上半斤水後重又放入鍋里加熱。看着它們化在一起,看着一層又一層的油浮起又沉下,王倫後來又加了幾次水和燒鹼,這些都要記錄的。
不知過了多久,當鍋裡已經形成了一堆不知是什麼東西的亮晶晶、油花花、軟綿綿、黃乎乎又帶着黑的東西,而面上也幾乎沒有了油脂之後,王倫覺得可以了。
完全反應、充分溶解,於是停止加熱。
此時融了二兩鹽的熱鹽水也已化開,趁熱倒進鍋中,杜遷在旁觀打下手不斷攪拌,直到形成一大塊很奇怪的果凍狀東西飄在水上。
“好了…吧!”王倫有些吃不準地說。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取下,颳去邊上沾有的油臘層、泡泡層,以及附着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東西,得到一塊二兩左右的黃褐色果凍。
這就是肥皂?杜遷看着王倫,後者也在看他。
“就是這個了!”王倫一錘定音,其實他也吃不準,但感覺像。至於是不是真的,一時半會還不能見分曉,因爲它還要乾燥。
成型工具很簡單,就是找一塊方形的木盒。其實形狀他並不在意,行不行要看質量。
鍋裡其實還有很多溶液,這也難怪,畢竟是第一次試驗,比例不一定正確,有些浪費是正常的。但只要這個流程正確,損耗肯定有辦法逐漸減下來的----無非多試驗幾次唄!
“兄弟,這真能行?”杜遷圍在木盒邊問王倫。用豬油制肥皂洗衣服,怎麼也想不通,這不更髒嗎?
“只要沒偏差,肯定行!”王倫狀似確信地說,但主動加了個前提。材料是對的,方法是對的,應該不會產生別的來。當然,效果可能會另講。
等待硬脂酸鈉乾燥的時間,兩人放開了聊。
杜遷本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也許是生活逼迫他如此,只求溫飽即可。王倫便笑話他:“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果不能任我所願活得滋潤,枉來這世遭一回!”
他說的是實話,畢竟有了穿越者的頭銜,若還是很苦逼地過日子,所爲何來?人生正值風華正茂的時候,這時代又足以讓他有施展的舞臺,只差一個機會了。
雖不能出將入相,但成爲富家翁的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也許肥皂就是呢。
看看肥皂已經成形,王倫按奈不住把它剔出來。但見它通體黃褐,間有斑斑黑點,好在不影響整體美觀。摸着熟悉的感覺,他忍不住大叫:“好了!”
杜遷的認知倒是後知後覺,也許他還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巨大商機。不過王倫說好,他也高興。
“兄弟你看,這就是肥皂了,清洗髒東西的能力很強的,你且用它洗洗髒衣服看看。”百聞不如一見,事實勝於雄辯,讓他理解它的意義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自己用一用。
杜遷將信將疑地接過來,只覺得滑膩膩地。
髒衣服是現成的。想指望一位江湖上的好漢勤洗衣服是不可能的,而且因爲“積少成多”,他的每件衣服都有着濃濃的男人味和男性的不羈。
我滴乖乖,兄弟你也懶得太不像話了吧,特麼的這是衣服?和擦桌布不相上下罷!相比之下,哪怕是附着的這具身體的王倫,都是很乾淨的。那“白衣秀士”的名號雖然是穿越後的王倫所起,但也是這具身體的直觀代表。
大家共用一個水井,同一院子的人看杜遷大傍晚的洗衣服都很稀罕----他從沒這麼勤快過。關鍵是還有個英俊的秀才(王倫自謙)跟着看,很有故事感。
泡一下,然後按王倫的指點用肥皂在衣服表面摩擦幾下,再輕輕一搓,那灰水就像斷了線的黑珍珠撒了一地。
這景觀,王倫已經不想再看了,因爲他已經知道肥皂的效果是槓槓滴!
但是杜遷這回卻像開掛了一樣,興奮地繼續擴大戰果,於是整件衣服…流的髒水更多了。他又把另一件積年老灰的衣服拿來試了試,用力並不多,效果卻很好。
旁邊正在用木槌敲打衣物的專業浣洗匠胡阿婆驚呆了,這是個什麼操作!有了這麼個神奇的東西,豈不是省時省力?
新婚不久的馬氏三娘也睜大了眼,丈夫是靠出賣體力貼補家用的傭工,每天的衣服汗漬污跡像這位杜大哥一樣都很多,是不是也能用它來洗洗衣服呢?
“王兄弟,這個肥皂果然不錯!”這一下,高大漢子對身材瘦弱的王倫佩服得五體投地。洗衣服既乾淨又省時省力,果真是好東西!
不過這時候,他仍然只沉浸在多年的灰衣服重現本來面目的高興中,根本不知道一個新的時代即將來臨了。
“我們要發財了!”王倫小聲提醒他。
可是杜遷不明白,直到王倫把他拖回屋裡。
“這個東西用處這麼大,造起來又容易得多,杜兄弟,你想一想,如果我們大量生產然後高價賣出去會怎樣?”
杜遷明白了,然後徹底明白了。
有這麼好的東西,又恰逢這個時代,不發財是不可能的。
宋朝的富民階層數量是整個封建王朝中比例最高的,他們是民戶中的富裕者,相當於我們今天說的中產階級。這些人主要包括地主階級中的鄉村上三戶以及坊郭戶中從事商業、手工業等行業的富裕者。
富民階層成爲宋代社會的中間層、穩定層和動力源。蘇轍曾說過:“惟州縣之間,隨其大小,皆有富民。
而開封是北宋最富庶的地方,更是盛產富民。宋真宗時的宰相王旦曾說過:“國家承平歲久,兼併之民,徭役不及,坐取厚利。京城資產,百萬者至多,十萬而上,比比皆是。”
意思就是開封城中家產100萬貫的人很多,10萬貫者比比皆是。而當時的小康標準大概是家產1萬貫,這些人更加數不勝數了。
這些人,都是王倫肥皂的潛在客戶。無它,他們消費得起!
“我要讓全東京城的人都知道肥皂!我要讓全東京城的人都用我的肥皂!”
肥皂是消耗品,每人每月用一塊,真的是相當大的銷量。只是,該怎麼操作?杜遷對此一無所知。沿街叫賣他行,大規模的營銷就非他所長了。
“此事要好好合計,但是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確定肥皂的配方比例,還有擴大生產的辦法。”王倫雖然是文科生,卻接受過現代社會的洗禮,想法肯定比杜遷多。
還要再做試驗,讓原材料的無謂損耗降到最低,這纔是規模劃生產的要點;杜遷家中的那隻小鍋肯定不夠用的,另外簡單的手工製作可以,大規模生產所差的東西就不是一點兩點了。
只是這需要時間,也需要本錢。
“杜兄弟,我還要多做幾次試驗,等完成了,你我兄弟就好好的大幹一場。在此之前,這個秘密必須保住,對任何人都不能講,一切以我的說法爲準!”
其實制肥皂是再簡單不過的東西,只要被有心人知道,立刻就能掀起一場革命,這顯然不是王倫願意的。杜遷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傻大個直歸直,又不是真傻,但王倫還是叮囑了幾句。
杜遷腦瓜子其實也好用,只是以前沒跟對人。王倫一說他就明白了,也明白巨大的商機就在眼前:“王兄弟,我知道。等下我就去把手裡的這些貨清倉賣了,然後拿來做本錢,我跟你一起幹!”
算算本錢,這一巴掌大的肥皂,所用的豬油、燒鹼、食鹽基本上都要不了多少錢,生成的跟豬油等重的肥皂怎麼着也能賣個三、五十文吧?
“這樣的一塊,要賣一百文!”王倫斬釘截鐵地說。
一百文!你咋不去搶?
巴掌大點的肥皂,張口就是一百文,等價於後世三十元,這個確實貴得很!
用到的豬板油價值大約十來文,燒鹼勉強算一文吧,食鹽也值個幾文,連同柴火、水----水是免費的井水,無非是不要錢的人力,成本滿打滿算只能二十文吧。
要是大量生產,單位成本還能往下降,這是一定的。
但是王倫的神情告訴他,這個價格是他真實的想法----他可真敢想!
“王兄弟,這個價格是不是有點高了…”做生意講究誠實可信、老叟無欺的他覺得要價太高了,顛覆了他對於做生意的認知。
“不高,一點兒都不高!兄弟,你不能只算材料成本,還有我們的人工,更重要的是知識產權!”王倫在給他洗腦。
“知識產權?”對這個新生名詞,杜遷明顯地抓不着頭腦。
“是啊!材料、人工都是錢不假,但是最值錢的其實是主意----肥皂這個東西雖然看起來成本不高,但是爲了把它研製出來,兄弟我可是花了不少代價的!你知道這個秘方從哪裡來不?”王倫循循善誘地問。
“秘方?”杜遷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位王兄弟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至於先前製作時手忙腳亂的樣子,自然地理解爲不熟麼。
“我這是從一位南洋的客人手中得到的,唉,至於如何得的,一言難盡啊…”王倫爲了故作神秘,只能一臉便秘狀。
好吧,杜遷是個實誠人,王兄弟既然不想說,他也就不追問。王倫那麼難過,一定有難言之隱啊,正因爲如此,這個成本肯定夠大。
“再說,一味中藥可以醫人病救人命,可能它本身值不了多少錢,但是開藥的大夫爲正確開出藥方所耗費的精力,豈是單單用藥材成本可以衡量的?”
“兄弟不要說了,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