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的氣氛很快變得凝重起來，蘇晴甚至明顯能感覺身側的氣壓驟降了幾度，她太瞭解顧梓昊，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已經到了發怒的邊緣了。
她剛剛那句話說出來，就等於已經明確的表明自己的態度了，就算沒有直接說明自己選了莫文楠，那至少也說明不會選他顧梓昊了。
蘇洛和許念念眼神皆有些不屑的朝這面看着，對於蘇晴的反應十分滿意，而蘇母雖然沒開口，但是態度也十分明顯，不用再問。
顧梓昊慢慢斂起表情，擡手從一旁的紙抽中抽出一張紙，擦着自己的手，然後又隨意的扔在一旁，隨即站起身，像個君王一樣傲視着衆人。
就在大家都以爲他會甩袖直接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動作迅猛的捏住了蘇晴的下巴，不顧周圍人的抽氣聲，攝人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蘇晴：“既然是我要給的，你就沒有拒絕的可能，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說完後他極快的在蘇晴的脣上啄了一下，還沒等她發飆他已經鬆開了她的下巴。
踢開身後的椅子，顧梓昊正視着自己正對面的杜如心，坦然開口：“媽，以前的事情是我混蛋，您要打要罵隨意，我絕對沒有一句怨言，但是我勸你還是不要太沖動，這麼輕易的就把女兒交付了出去，會後悔的！”
顧梓昊看懂了今天桌子上所有人的意思，但卻並不惱火，他起身仍然叫媽，很明顯就是對蘇晴並沒有死心，而那些話也足以看出他的態度，他不但要追求蘇晴，而且勢在必得。
杜如心面不改色，對着顧梓昊仍然沒有半點笑意：“我不想打也不想罵，別人家的孩子也輪不到我來教育，至於我把我的女人交給誰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勞你費心！”
顧梓昊聞言聳了聳肩，沒有再繼續迴應蘇母的話，攤開雙手：“抱歉，打擾了大家用餐的心情，希望我走之後你們能繼續。”
說完，他便轉身朝着門口的方向走去，在路過莫文楠身邊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語氣隨意：“有機會的話希望能請莫醫生喝個酒，不會不賞臉吧。”
莫文楠轉身，沒有任何不悅的情緒：“當然，隨時恭候顧總。”
“好。”顧梓昊笑着點頭。
被他這麼一攪和，大家也都沒了吃飯的心情，草草吃完之後便撤了下去，聊天的情緒也不像剛剛一般熱烈。
莫文楠又坐了一會兒便提出要走，蘇母還想要挽留，但是想想今天的氣氛也實在有些不適合，於是便不再多說，但是臨走前還是熱情的邀請着下次再來，對於莫文楠的喜愛並沒有因爲顧梓昊的到來而有所縮減。
她瞭解自己的女兒，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更適合她，五年前女兒已經選錯了一次，五年後她絕對不會允許有同樣的事情再發生。
蘇晴送莫文楠出門，兩個人都沉默的朝外面走着，互相都覺得該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你……”
“我……”
兩人同時轉頭，又同時開口，真不知道是太默契還是太沒有默契。
莫文楠挑挑眉，微微甩了下胳膊，笑着開口：“你先說。”
蘇晴也笑，但是卻有點不自然，她雙手背在身後，身體隨着走路一晃一晃，頓了一下才開口：“今天的事情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他會今天來談工廠的事情，之前都沒提過這件事的。”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今天也不知道我會不請而來啊，你不用因爲這個道歉。”
莫文楠雙手插在身後的褲子口袋裡，上半身穿着一件格子襯衫，看上去十分休閒。
蘇晴也笑，莫文楠最大的優點就是太容易理解別人，甚至從來不會因爲任何原因和她生氣，更別說是發脾氣，這樣的性格在最近有一個很貼切的形容詞，叫暖男。
她覺得這個詞真的是爲莫文楠量身定做的。
“改天有機會一定再請你吃一次，下次絕對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了。”
蘇晴停下腳步，仰頭看着莫文楠主動發出邀請，不施粉黛的小臉看上去幹淨透徹，笑容也十分恬靜，讓人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莫文楠嘴角勾了勾，略微思考了一下：“那還等下次做什麼，下週陪我一起去度假村就好了，釣釣魚，種種菜，也體驗一下最平凡的生活是什麼滋味。”
又是這個話題，蘇晴第一次覺得莫文楠原來是個這麼執着的人，她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你很喜歡那種生活？”
“算是吧，我很嚮往那種悠閒的日子，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每天都在手術室和病房中度過。”他的眼神中帶着些祈盼，看起來是從心裡往外那種。
蘇晴被他的情緒感染，點頭答應：“那好吧，我下週調一下時間，要是可以的話就一起去。”
“你答應了？”莫文楠有幾分雀躍，像小孩子一樣確認着她的話。
蘇晴再次點頭，嘴角的弧度也越來越大。
莫文楠難掩興奮，擡手放在胸前比劃着：“那你要記得自己準備一下啊，不用帶太多衣服，那邊什麼都有的，而且那裡的經理是我大學同學，很熟悉的，你可以順便把許念念和蘇洛都叫上，人多更熱鬧一點。”
他這樣童真的樣子讓蘇晴有些失神，人家都說一個男人在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孩子面前智力是會變成小孩子的，但是顧梓昊在她面前卻永遠都像個人精一樣，她以前一直覺得那是因爲他太成熟了，現在才明白原來和那些根本就沒關係，最大的原因不過就是她不是他真正喜歡的那個人罷了。
送走莫文楠回去的時候客廳中已經沒有了人，蘇晴剛準備回到自己的臥室，就聽到媽媽的臥室門口傳來聲音。
杜如心站在自己臥室門口，表情平淡的看着自己女兒：“晴晴，你過來一下，媽有話要和你說。”
蘇晴心裡隱隱能預感到媽媽想和自己說什麼，今天顧梓昊這樣的態度，她沒有當場發飆已經很不錯了，她根本不敢奢望她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杜如心坐在臥室的牀上，房間中的擺設還和爸爸在的時候一樣，身子牀頭櫃上還放着他以前最常帶的那副眼鏡。
蘇晴沒有開口，走過去在媽媽身邊坐下，垂着頭擺弄着自己的雙手，像極了小時候犯了錯誤被批評的樣子。
“晴晴。”
蘇母開口，語氣十分平淡：“媽知道似乎不適合在這個時候過問你的感情問題，一直以來我都很尊重你的選擇，哪怕明知道你的選擇可能不是對你最好的，也沒有堅持反對到底，我一直以爲這樣做是爲你好，但是看着現在的情況，我顯然是想錯了。”
蘇晴不做聲，等着媽媽繼續往下說。
“你和顧梓昊，以前的事情我不想提，但是現在離婚就離婚了，我也不希望你們再有任何關係，他既然五年前不愛你，五年後也不會突然轉性，你要明白這一點。”
杜如心知道這些話對女兒來說可能會有點殘忍，但是她必須都說出來，就算是真的惹得女兒不快她也要說，痛一時總好過痛一世。
蘇晴突然覺得胸口有點發悶，甚至有些喘不過氣，她低着聲音：“媽，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和他不會再有任何可能了。”
恨意可能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被慢慢沖淡，但是卻不會徹底抹去痕跡。
她現在還能清楚的想起她在爸爸去世的那天去求顧梓昊時的場景，那麼卑微和無奈的自己，卻換不來他的一點憐惜。
就衝這件事，她也不會再和顧梓昊有任何關係了，她已經沒有了愛情和婚姻，不能再雙手奉上自己的自尊。
蘇母的聲音仍然低低的，母女倆並沒有眼神交流，但是卻好像能體會到對方的心境。
“他今天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他並不死心，還想可以和你重歸於好，我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轉變了態度，但是我要明確在這裡表明我的態度，你未來的男朋友是誰都可以，但絕對不可以是顧梓昊，你如果做不到，以後這聲媽也不用叫了。”
蘇晴猛地擡起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媽媽，她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麼狠的話，這讓她一時間有點無措，只能下意識的開口：“我不會的媽，你不要亂想……”
蘇母看着女兒這樣也有些不忍，擡手將女兒摟在懷裡，眼眶泛紅，聲音中也有了哽咽：“孩子，你別怪媽殘忍，這道坎媽心裡過不去，我現在一看到他就能想起你爸爸在病房中最後一口氣沒上來的樣子，你爸爸這條命就算算不到他身上也和他脫不了關係，媽過不去啊……”
蘇晴閉眼，很快便又溼潤的液體從眼角流出來，劃過臉頰落在手上，像是在訴說無聲的哀愁。
她能體會媽媽的心思，也明白那是怎樣一種徹骨的痛意，媽媽說她過不去，可她自己又何嘗能過得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