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夢想着這一刻。”
想到馬上就能看到剛出棺的木乃伊,這對癡迷於古埃及的伊芙琳來說,不啻於追星的粉絲在現場近距離看到其偶像,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沒有類似經歷,難以理解她此時心情的歐康諾,見狀則是一臉的怪異。
“你的夢想是死人?”
沒有理會歐康諾的調侃,此時的伊芙琳,一門心思都在石棺上。
“你們看,他的聖律被鑿掉了。”她觀察着,向身旁兩人解釋道,“這個人不止這輩子,而且下輩子都受到詛咒。”
“真不幸。”歐康諾做了一個結語。
“是的,賺人眼淚。”強納森同樣一個總結,將寶盒放入機關,開始轉動。
兩人都沒有順着伊芙琳的話往下說,很明顯,他們都沒繼續向下探究的慾望。掃了一眼兩人,意識到自己是在對牛彈琴的伊芙琳,一臉的失望,終於不再多話。這時,強納森已經將寶盒連轉數圈,見機關不再吃力,於是看向石棺另一邊的歐康諾。
“現在......來看看裡面是誰如何?”他示意道。
說着,他將手搭在棺蓋上。歐康諾會意,做出同樣的動作。見兩人準備搬開棺蓋,伊芙琳不由地收起全部心思,全神貫注地看向即將被打開的石棺。
兩人咬牙,下一秒棺蓋掉落在地,忽地一個面容猙獰的骷髏頭冒了出來,嚇得毫無防備的三人同時一聲驚叫。
“天啊,我最討厭他們這個樣子!”
緩過勁,伊芙琳怒氣衝衝,她剛剛實在是被嚇壞了。
“他的樣子正常嗎?”
稍微瞭解了一些古埃及相關資料的歐康諾,多少還是知道一點常識的——木乃伊,是周身裹遍裹屍布的乾屍。然而面前這具骸骨,不着寸縷,本該裹在它身上的布條,只有殘存的一點粘在棺材上。更關鍵的是,骸骨上面的皮肉盡數枯萎,卻又未曾風化乾燥,還是一副溼漉漉黏糊糊的樣子,看起來尤爲怪異。
“不對,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木乃伊。”回過神,伊芙琳同樣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還是......還是......”
“很新鮮。”
歐康諾和強納森異口同聲地替伊芙琳說出了這個最貼切的詞,儘管用在屍骸上,不免有些令人反胃。於是,說着這個詞的時候,兩人面色都有些怪異。
“對。”伊芙琳的神色中卻是疑惑多一些,“他死了應該超過三千年了,可是看起來好像還沒有......完全腐化。”
“你們看。”
伊芙琳言語間,歐康諾又瞅見了地上棺蓋的異樣。在他引領下,三人轉而看向棺蓋,在它裡層,此時朝上的一面,那上面是一道又一道細長的抓痕。
“這你怎麼解釋?”歐康諾道,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天哪,這些痕跡是......指甲劃的。這個人是活着被關進去的。他還留了一句話。”她看了看劃痕,又扭頭看了看屍骸,最後看向劃痕邊上,一行痕跡頗深的象形文字,“死亡只是開始。”
奇詭的陵墓,奇詭的埋屍地,奇詭的石棺,奇詭的屍骸,最後,是這奇詭的話語。一陣莫名的寒意涌上心頭,三人愣怔着,扭頭看向形容可怖的木乃伊,半晌不語。
與之相對的,上方石室中的四人,此時都滿懷期待。木箱裡面,一本遍體由不知名金屬製成的黑色經書,封面上有着與石棺上一模一樣的太陽凹坑,被考古學家小心翼翼拿在手中。
“我的天,它真的存在。這是亡靈黑經。”他感嘆着,緊盯經書,端詳着每一處細節,如獲至寶。
“一本書?”深衣男有些不耐煩,“管他什麼書?寶藏在哪?”
“先生們,這本書......它就是寶藏!”考古學家解釋着,目光片刻不離經書。
“少來了,你送給我我都不......”
牛仔們都是粗人,眼光淺薄,自然不會同考古學家一樣,知道這本經書有着怎樣的藝術價值,在真正識貨的行家看來,又是怎樣的瑰寶。只是跟着開口的金髮男還沒抱怨完,他無意中的一腳,踹開了木箱的另一個隔間,他們這才發現,木箱中還有寶藏,他這才收了聲。
他們看向隔間內部,那裡,有五個似是玉石雕就,鑲有黃金的葬甕,除了一個蓋子上雕着獅頭的破碎了,人頭,鷹頭,豺狼頭,狒狒頭,這四個葬甕,俱是完好無損。一對一,正好四個小罈子,歸於在場四人。
“那就是你們的寶藏。”考古學家敷衍道。
他當然知道真正的寶藏是什麼,同時,他也知道這幫牛仔嚴重縮水的腦容量,裡面裝的思想是有多麼簡單。假如此刻他手中拿的是金燦燦的太陽金經,那不用這幾個葬甕,牛仔們早就迫不及待商議如何拆分金經了。早就摸準了牛仔們心思的他,在看到葬甕上的黃金時,心裡一定,不再提書的事。能在他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獨佔真正的寶藏,這誰不樂意?
“終於有點收穫了。”
牛仔們笑了起來,急躁的心緒得以平緩。考古學家所料不差,慧眼識珠這類事,到底是和牛仔無緣了。
探墓還在繼續,但一天過去,班尼一方終歸沒有新的發現了。歐康諾三人探墓的進展還要慘淡,唯一的收穫,就是平白無故地被嚇了一通。
這是營地的第二個晚上,兩方已經不止營地接在一起,人員也互有往來,終於待在一塊了。
走過一個拐角,正細數着手中甲蟲遺骸的伊芙琳,經過考古學家面前時,眼角餘光看到他懷抱中的亡靈黑經,她不由地止住了腳步,目光被經書吸引過去。她認出來了,這是與太陽金經齊名的亡靈黑經。
正在奮力掰着經書封面,試圖打開經書的考古學家,無意間一個擡頭,見伊芙琳盯着經書,他一眼瞪了回去。下意識收回目光,稍加沉吟後,她眼前一亮,又一次扭頭看向經書。這一回,考古學家緊張地將經書攬在懷中,示意自己纔是它的擁有者。
“你要有鑰匙才能打開那本書。”
伊芙琳注意到了經書封面上的太陽凹坑,留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後,就在一臉懵逼的考古學家轉而將注意力放在經書上時,立馬轉身走開。留在這裡有覬覦他人財寶之嫌,她當機立斷離開了。
一處篝火前,歐康諾,班尼和強納森並排坐在一起,無聊地烤着火,他們今天都沒什麼收穫。
“你想這些寶貝回去能賣多少錢?”
一旁,金髮男走來,中間隔着火堆,坐在歐康諾的對面。說着,他晃了晃手中的葬甕,一臉的得意。
“聽說你們找到新鮮的木乃伊。”眼鏡男緊隨其後,坐在金髮男一旁,同樣一臉的笑謔,“恭喜。”
後面深衣男跟着坐下,玩笑道:“把他曬乾了,還可以當柴火賣。”
說完,三個牛仔忍不住發出笑聲,同探一處埋寶地,他們撿寶藏,別人撿垃圾,對比之下,明顯他們運勢更好一些,又如何不高興。明面上的爭鬥消停了,還在晚上的時候通力合作,兩方人看似無間,實則還在暗地裡留着一份攀比的心,至少,這三個牛仔就存有這番心思。
歐康諾跟着假笑了一陣,這幫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來這裡不是爲了顯擺,還能是爲了什麼?這種事,這種人,他見的多了,壓根就沒往心裡去。
“看我發現了什麼?”
一旁傳來伊芙琳的聲音,歐康諾轉頭看向班尼:“你坐了她的位子。”
班尼訕笑,有點尷尬。剛剛還一臉客套的歐康諾,轉眼就不留情面。
“起來。”
“是。”
一聲應下,他立馬起身坐到一邊,給剛剛過來的伊芙琳讓開了位置。面對歐康諾的威逼,他不假思索地選擇從心。
“聖甲蟲的骸骨,是種食肉蟲。”伊芙琳未及坐下,就已經忍不住興奮地向衆人展示她的收穫——手中的甲蟲遺骸,“我在他的棺材裡找到的。這種蟲有屍體吃,可以活好幾年。我們可憐的朋友,被吃的時候還活着。”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看了過來,他們被伊芙琳所說的給驚到了。
“所以有人丟這些蟲進去,讓他慢慢被吃掉?”歐康諾道。
“非常地慢。”伊芙琳道
“他一定是不受歡迎纔會被設計。”強納森道。
“八成和法老的女兒走得太近。”歐康諾調侃道。
一番戲謔,話題正越說越歪,顯然,對這類嚇人的事他們不願深究。說着,歐康諾看了看對面三個面色凝重的牛仔,眼神示意他們不必大驚小怪。只可惜,在場還有一個人,樂意將這個話題繼續延伸下去。
聽着歐康諾的玩笑,伊芙琳笑了笑,繼續道:“據我所知,這種刑罰叫‘蟲噬’,是古埃及最惡毒的詛咒,用來對付十惡不赦的罪人。我從來沒聽過這項詛咒被執行過。”
“那麼厲害?”
歐康諾面色怪異,他快詞窮了。更別提其他人,尤其是三個牛仔,面色更是難看。他們想起了考古學家說過的話,這個時候,心裡纔有了點對未知的懼怕。
“對,他們......他們不執行是因爲擔心後果。書上說‘蟲噬’的罪人一旦復生,會帶來埃及的十大災難。”
無人區,篝火夜談,講得還是恐怖故事,換做誰不怕?更要命的是,一來這不是杜撰的,而是他們此時正在見證的歷史,再者,這裡可不是一般的無人區,而是神鬼怪談的發生地,傳說中的亡靈之城,哈姆納塔,底下不知埋葬了多少屍骨與冤魂,其中還有相當部分,是同他們一樣來此尋寶的探險者。
即使他們中有些人常年遊走在生死線上,聽完伊芙琳最後一番結語,心裡多少都有些不舒服。這會兒,他們也只能盼望自己好運一點,今晚別做噩夢。
不過,不做噩夢不代表運氣好。時間流逝,在其他人都回到各自宿營地睡覺之後,伊芙琳趁考古學家睡着,從他懷裡偷偷抽走經書的時候,一切程序都已走上了正軌,開始撥動命運的齒輪。不消多時,對於衆人來說,比之噩夢更可怕的災厄,就要降臨了。
一旁的年輕人,見狀自語道:“第四道,也是最後一道了。”
他遙望天空,籠罩着整個哈姆納塔的神聖靈力,開始被肆意盤旋的惡靈,散發出來的怨毒氣息所侵染。但這些力量暫時還不歸惡靈所有,或者說,惡靈無力染指神明的力量。年輕人又看向離去的伊芙琳,她手中的亡靈黑經,那上面,存留着強大的靈力,裡面,殘留着最後一道封印。
其實說是封印,已經不太恰當了。更準確地說,是促使亡靈轉生,最終將靈力灌注進轉生軀體的程序。需要有人念出經文,才能激活它。而這個時候,預定的人選,也已就緒。
三千年前古埃及的強盛時期,大祭司,法老,王妃,公主,侍衛,不過是神明手下的牽線木偶,一切的一切,都在算計之中。
“這,便是神明的世界嗎?”
年輕人仰頭嘆息,這裡的星空,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