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手,如果失去了對手的控制和感覺,那手,還是手嗎?
亦或者,手只是我的一個幻覺,就連自己的存在,也就是一個幻覺而已。
隨着時間的流逝,我慢慢地忘記了自身的存在,同時更加準確地發覺了自己是怎麼樣的存在。
我是誰?
如果我的身體不是我,如果我只是一個名字,如果我根本就不曾存在……
或者,我不叫賀一鳴,我不是這個人,那麼?我又會是誰?
自己,到底是什麼?
先是感覺的缺失,接着就是對自我的懷疑,否認,承認……
一旦被封閉在一個完全隔絕的環境中,自身的存在已經無法得到承認……
於是便會本能地否認或者說是懷疑自身的存在。
原來,我們,都不過是靠着別人的承認才能真正存在着的呢。
如果別人的眼中並不是你,那麼,我們又能是誰?
可我又不能否認自身的存在,是的,就算是失去了所有的感覺,我也依然存在的啊!
我,我,我!
我自我認定的自我,我就是賀一鳴,賀一鳴,賀一鳴!
我的記憶,它都是我的寶物,哪怕我現在無法找到外界的證明。
但是我還存在着的啊,我還能自我承認,我還能自我肯定。
是的,我在自我肯定,我就是我,別人眼中的我,自我眼中的我,感覺中的我,意識中的我,都不過是我。
這就是存在,世界不是因爲我而存在,我同樣也不會因爲與世界的聯繫崩斷而消失。
我是獨立的個體,我就是我,沒有其他的解釋。
思想上發生了變化,更是在這個同時,我終於找回了一點感覺。
最簡單的,就是我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我的身體,我的感情,我的意識。
他們都存在着,不需要去證明或者否定,他們在着,並且一直都在。
就在這關節上,在我的耳朵裡突然傳來了一聲佛號聲。
可是我明明能感覺到那是佛號,但卻完全聽不明白。
短短的時間裡,我又感覺自己的身體變沉重了一點,這是自己正在恢復知覺的緣故嗎?
還沒得到答案,那個佛號聲再次響起,我的眼睛裡突然出現了一片光,可是我爲什麼會知道,這光,其實是看不見的呢?
不過,在黑暗之中看到光明,這已經是莫大的希望,我的精神掙扎了幾下,終於又奪回了一點點微弱的觸覺,我正在慢慢恢復,這簡直太好了!
“賀一鳴?”
就在我還沉浸在身體慢慢恢復的狂喜之中時,在我的腦海中,突然猶如石破天驚一般,響起了一個巨大而蒼老的聲音。
“賀一鳴!你快看!”
伴隨着突如其來的聲音,我突然看到了一束光出現,然後,一種說不清的明悟升上心頭,這光,就是生命,生命之光,生命在光中誕生了,然後,當生命離開之時,光便結束。
“你快聽!”
這是,海浪的聲音,不是的,這是心跳,是脈搏和肌肉顫動的聲音,亦或者是靜止的聲音,無聲。
我們從誕生的那一刻起,便銘記了我們誕生的最初的家園,我們,是從海洋之中誕生的生命之體。
“你快聞!”
血,是血的味道,在母親的懷抱之中孕育的我們的記憶,沐浴在營養的海洋之中,吸收着營養,血,這是我們記憶深處的東西,是我們全身運輸的通道,然後,這是海洋的味道,我們從海洋之中誕生,海洋,纔是我們最初的母親啊!
……
“你到底是誰?”
不知爲何,在嗅覺之後,那個聲音突然沉默了下來,過了很久,他才繼續平淡地用哪種滄桑的語氣說道:“你快想!”
我快想?
光變成了一個個的事物,變成了花,變成了鳥,變成了一個個在我身邊曾經出現過的人。
他們的笑容,他們的悲傷;他的快樂,他的痛苦;他們的成長,他們的衰亡……
我都看在眼裡,然後我聽到了聲音,聽過的,沒有聽過的,一個個出現在我的世界中……
然後和那些光一起組成了音容相貌,組成了我所在的,這個,花花綠綠的世界。
馬上,這些又都被扭曲,還原成了一團團毫無意義的光線,一組組毫無意義的聲音,他們雜亂無章地存在着,除了存在,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到了這裡,我的腦袋裡突然多了一點明悟,但是又無法說出來,過了更久的時間,所有的光,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一點,這就是死亡,沉寂的死亡。
“夠了。”
這是哪個聲音最後發出的聲音,在聽到這個之後,我的意識再次陷進了一種奇怪的像是輪迴一般的世界中,一切都似乎曾經經歷,但是又都沒有經過。
“賀一鳴,我沒有想到你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是?
我豎起了耳朵仔細聽着,這應該是,鏡心的聲音,她這樣說,是什麼樣子?
不過我此刻雖然已經從那種狀態中清醒了過來,但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危機感讓我沒用立刻行動起來。
過了沒有多久,我突然感覺自己被人抱起來放到一個冰涼的臺子上。
“你到底要幹什麼?”
仙兒似乎是帶着疑惑在問着,她問的對象?
難倒是那個雪倫嗎?
“我們要去的地方太危險,帶着他無疑是很麻煩的事情,所以,我準備把他留在這裡,等我們回來之後,再把他送出去。放心,我做了記號的,待會兒,我們出來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雪倫的聲音依然平靜着,但是我卻已經平靜不下來了。
在說話的功夫裡,他似乎是搬動了什麼機關,我所呆的石臺下面居然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該死的,他這是要把我怎麼辦?
可是不知爲何,我的感覺告訴我,如果我現在出聲或者怎麼,將會有更不好的結果。
那個雪倫,壓根就沒有對我存着任何一點的好心,遲疑了一下,我還是繼續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勢。
過了一陣,在我上面也傳來了石塊運動的摩擦聲,也就是說,我,已經被封在了一個完全密封的空間裡。
等到那陣摩擦聲結束,我馬上睜開了眼睛,這是一個類似於石頭棺材一般的地方。
我小心地摸了摸四壁,完全就是石壁,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剛剛纔脫離苦海,這又下了地獄。
摸索了一陣,我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地方真的是四面都是石壁,難倒我真的被關進了一個巨大的石質棺材中不成?
帶着疑惑,我小心地扭動了一下身子,不過不管怎麼樣,現在我還能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這已經比在剛剛那種狀態中好了許多,既然短時間裡想不到辦法出去,我反倒可以空出一點時間來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
先是我被那個怪異的人皮纏住。
然後是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不明不白聽到一個聲音,然後就醒了過來,還真是一連串怪異的遭遇。
不過,我接着又想到了一個問題,仙兒,她和哪個雪倫到底是什麼關係?
聽他們說話,似乎兩人的關係還好,只是那裡冒出來這樣一個人。
還有,他說什麼仙兒似乎都是相信的,這點到讓我升起了一種微微酸澀的味道。
仙兒一定是喜歡上別的人了!
往好處想,也許這個人能幫着仙兒解開甲子之符的詛咒,就算再不濟,他也比我這個隨時都會變成怪物的傢伙要好上許多,但是我心裡就是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