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度將念珠掛在脖間,仗着自己一身武藝,亂中抓住一棵小樹,纔不致被蟒精吸去。可他剛穩住身子,卻見早已跑出老遠的漢子,一路倒退,大叫着被狂風捲上半空。
他心中焦急,一躍而起,想抓住那人,卻只碰到他的鞋子,眼看着那人沒入蟒精口中。
他在空中翻了個筋斗,踉蹌的落到地面,一把抓住地上的雜草,可雙腳卻已然騰空,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雜草一根根斷裂,有些甚至被連根拔起。
‘呼’的一聲,苦度被捲到半空,眼看就要落到蟒精口中,他心中驚駭,自己遊歷瞭如此多的仙山洞府,卻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妖精。
當下不敢耽擱,急急摘下脖間亂晃的念珠,狠命將其扯斷,一百單八顆念珠瞬間散落開來,只剩雙手中的十來顆。
苦度悶哼一聲,順着蟒蛇巨大的吸力,用盡全力將手中的念珠擲出。那串念珠是寒山寺幾代高僧以佛法加持的無量三昧,可以算震寺之寶,但苦度此時卻顧不了許多,自己丟了性命倒是小事兒,大不了早升極樂。可那孩子再過幾日恐性命不保。
只見那幾顆念珠被擲出後,藉着蟒蛇巨大的吸附之力,轉眼便透穿了蟒精的信子,鮮血瞬間灌滿了蟒精的大嘴。
只見那蟒精仰天長嘶一聲,便把頭縮回洞中,苦度也重重的摔在地上,登時感覺腔內氣血翻涌不止,吐了一大口鮮血,狼狽的回到村中。
這次雖未將那蟒精降服,但他卻想到了應對之法,可讓蟒精的道行盡毀,再也興不得風浪。
第二日清晨,男孩如往常般,趕着黃牛去搖籃坡,可黃牛背上卻多了一個與他一般大小的草人,那草人是苦度讓孩子母親連夜扎出來的,又套上了孩子的衣物,在衣服襯裡縫了一個大布兜,裡面裝滿了火硝。
火硝即是石硝,又稱北帝玄珠,遇水可產生高溫,經過加工還可入藥,古代方士煉丹也都缺不了此物,可苦度裝的火硝可不是爲了給蟒精的傷口消炎。
男孩把牛栓在一棵歪脖子老樹上,看那棵老樹的枝椏不朝陽光伸展,偏偏歪向山洞的方向。
男孩嘴裡叼着根青草,席地而坐,望着崖間那個漆黑無比的山洞。一陣涼風颳來,男孩表情突然一變,急忙趴在地上,雙手狠命抓住地上的雜草。
老黃牛如往常那般,悶叫一聲,岔開四蹄,穩住了身子。可它背上的稻草人卻沒那麼安生,身子不住的晃動着。
‘呼’,剛纔那股涼風瞬間變爲怒吼的狂風,卷雜着地上一切能捲走的事物。那頭黃牛倒退了幾步,男孩也被那股大力吸的雙腳騰空,狠命抓着地上的雜草。
但那隻稻草人卻不會掙扎,身體又輕快之極,瞬間便脫離了老黃牛的背,被蟒精吸至半空,隨即沒入蛇口中。
只見那蟒蛇吞下稻草人的一瞬,突然閉上了那血盆似的大口,痛苦的嘶叫一聲,巨大的身子在山洞中翻騰不止,攪的崖壁碎石亂飛。
男孩忙護住頭,牽着牛疾步跑到苦度身旁。苦度念聲佛號,再看那蟒精掙扎着脫洞而出,在地上翻騰不止,周身被他撲騰出一塊窪地,泥土漫天翻揚。
跟在苦度身後的衆村民無不心驚,他們只是聽老人說過蟒精一事,也知道搖籃坡邪門的很,卻從未親眼見過,看着在地上掙扎的蟒蛇,村民色變之餘,不禁佩服苦度手段高明。
然而苦度卻將其歸爲佛法的功勞。他對衆人說:“佛法是智慧的凝結,既是萬般智慧的源泉,又是萬般智慧的歸屬。法有萬般,但需智慧纔可將其開啓。”
衆人聽得似懂非懂,卻又不住的點頭。只感覺這大師說的話有道理。
蟒精在衆人的唏噓中,停止了掙扎,村民拿着鐵鍬,鋼叉上前查看,赫然看到巨蟒的肚子被火硝的高溫腐蝕出一道大口子,內臟流了滿地,呼呼白氣也正從巨蟒的傷處不斷冒出。
村民看着那條巨蟒,七嘴八舌,有的說燒了了事,有些則認爲就地掩埋保險點,村裡的會計卻咧咧着要交給政府。
“都靜靜,大夥兒都靜靜,聽苦度大師的,他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村長站在巨蟒身上,揮手對村民說道。
衆人聽完齊齊看向苦度。
苦度本就沒想要這蟒精的性命,只是傷了它的元氣,不能禍害人畜罷了。他看了眼巨蟒,徐徐對衆人說道:“阿彌陀佛,它百年道行已然毀於一朝,我佛慈悲,還望諸位饒它一命。”
衆人聽完吃驚不小,若是真把這蟒精放了,那不是放虎歸山留後患嗎,可轉念一想,大師既然有手段將其降服,就肯定有把握讓它消停。衆人紛紛表示贊同。
衆村民在苦度的帶領下,把巨蟒擡到了村前那片杉樹林的池塘中。苦度早就看那處池塘有泥甕之相,恰好能消磨蟒精嗜血的戾氣。
可讓苦度也沒有料到的是,那條蟒精不僅沒有被火硝燒穿元氣,反而巧合之下,火硝在它體內形成了內丹,搖身成了龍族,頭上長出了巨大紅冠,毒氣遍佈周身,照之前兇惡百倍。
苦度走了之後,那蟒精竟又捲土重來,一夜間便把那村子夷爲平地。
禍不單行,苦度回到寒山寺,也早已物是人非,無數佛像經卷被打砸一空,自己的幾個師兄也被派到鄉下勞改。
苦度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急急奔回那處村子,卻發現那村莊早已被蟒精盡數毀去,除了三個還在地上呱呱亂叫的娃娃,就再無活物。
苦度看後悲痛萬分,責怪自己沒有將那蟒精安撫好就匆匆離去。他超度完衆村民的亡靈,就在村子上方建了一間土廟,雖無金身佛陀,但好歹讓那他和那幾個遺孤有個安身之處。
他每日照看幾個孩子之餘,便會到蟒精棲身的池塘處誦經唸佛,他並沒有責怪蟒精,只是暗怪自己修爲不深,未能度化它。
蟒精每日聽他誦佛,也漸漸沒了戾氣,二十年來,一直伏在池底休眠。
我聽完卻大惑不解,忙問他:“既然那蟒蛇被您用佛法安撫好了,怎麼還會暴起傷人?”
苦度長嘆一聲,對我說道:“老衲的師兄——圓通方丈曾說過,摩呼羅迦(佛教中的蟒神,暗指巨蟒)轉世之時,便是老衲西行之期。那蟒精也必是被什麼邪物所引,纔會這般。
“如今你巧合之下殺了巨蟒,恐老衲的時限也不多了。”
我聽完撇了撇嘴,看這水若寒兒身體倍兒棒,怎麼會說死就死。我說他那幾個徒弟怎麼看我不順眼,還真把我當瘟神了。
但水若寒那小子推演的卦象卻多數靈驗,讓人不得不信其中奧妙,卻不知那個叫圓通的和尚有沒有水若寒那兩下子。
想到這,心裡突然空落落的,忙對他說:“那你還不想辦法躲一躲災禍,你那幾個徒弟可都走了!”
“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死有何懼,施主這就離去吧!切記,學舌莫學牙。”他說完低聲唸了聲佛號。
我沒聽懂他適才說的那句話,卻不知他爲何要趕我走,難道真會有什麼災禍不成?看着眼前焦糊的樹林,突然想到昨晚李壯山對天發射的那顆信號到,暗道一聲糟糕,沒準真會連累了這老和尚。
我不敢耽擱,側身就要向苦度辭別,可還未等我說話,卻見十多人從前方焦糊的杉木林中竄出。
“禿驢!”
“阿彌陀佛……”
我一看不好,前方赫然是滿身黑灰的李壯山,帶着幾個凶神惡煞的漢子,一路叫罵急急朝這邊奔來。
我看李壯山已然自斷了右手,傷處用紗布包裹着,臉上雖滿是黑灰,卻擋不住眼神中透露出的凜凜殺氣。未等他說話,他身邊的幾個漢子已經大吼着衝將上來。
苦度面露哀色,起身望着那幾人,又緩緩閉上了眼。我看後心涼了半截,知道跑不了,卻又不想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取走涅槃坨。
眼看着一個身着運動裝的漢子已跑至近前,嘴中不斷的喘着粗氣,擡手就要向我的脖間劈去。
我下意識的一退,卻見苦度突然打出一掌,正擊中他的心口,眨眼間,那漢子已然滾下山坡,正在半山攀爬的幾個漢子見狀先是吃了一驚,隨即腳下生風,急急朝苦度撲去。我一看那幾人凌厲的步伐就知道都是練家子。
想到這心中不免爲苦度擔心起來,本來不想連累他,大不了被他們抓去了事,可萬萬沒想到苦度會突然出手。
再看那幾個漢子各個紅着眼,大叫一聲,擡起一腳就要踹在苦度的頭上。我暗暗心驚,這幾人看似毫無章法,擡腳便踹,但聽那破風之聲,便知道不是空把式。
再看苦度突然睜開雙目,擡掌直擊那人的鞋底。我心下吃驚,都說胳膊擰不過大腿,這老和尚用手掌對人家鞋底子,不是找死嗎?
我未及細想,就要衝上去幫忙,苦度若是被這一腳踹中,估計不死也得落個殘廢。電光火石間,卻看苦度手型突然一變,二指併攏,直插向那人的鞋底。
只聽得一聲慘叫,那人已經飛出老遠,重重的撞到寺前的一顆大樹上,一手捂着那條被苦度擊中的大腿,一手指着苦度,悶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剩下的幾個漢子並沒有理會那人,大喝一聲,又朝苦度撲去。然而苦度卻臨危不亂,腳下步法輕動,擡手急點,招招打在那幾人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