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山上,去農田裡。”
“立輝他們說農田裡兔子鬧災,早起收了收花生,刨出來三個兔子洞……在苞谷田裡順着野鹿趟出來的地方找了找,苞谷田裡也摸出來兩個。
收完花生回村,跟別家一說,好傢伙,兔子洞越找越多。
這要是不管,等小麥種上了,那可就完了。”
陳凌其實也比較納悶,周圍山上有吃肉的野獸,狼、狐狸、山狸子,還有農莊的狗,再加上天上各類鷹隼,兔子再多能多到哪兒去。
山貓和趙剛就不管這些了,一聽田裡兔子比較多就雙眼放光。
“兔子鬧災那正好啊,拿上網攔兔子去,正好進山打獵前過過手癮。”
“……你們等着,我去拿網,那些網纏成了一團亂麻。”
王立輝幾人來找陳凌想的是,讓陳凌帶着他的狗,把這些兔子給全逮了。
沒想到山貓還有網。
就問:“富貴,鍾兄弟帶的網行嗎?咱們現在苞谷還沒掰,秸稈也沒砍,網小了,攔不住兔子。”
相比攔兔子網,他們更相信陳凌家的狗,都是攆兔子的好手,一抓一個準。
“放心,那些網不是一張兩張,能接一塊,這些網接起來絕對夠大。”
陳凌笑笑:“這是市裡那夥子人鬥狗用的網,他們經常拿網圈地,也就知道哪裡有兔子了就用網圈起來一塊,放狗進去抓兔子。
你說這些網能小得了?”
“嚯,拿網圈起地來,放狗攆兔子?市裡玩這麼大?”
王立輝幾人先是驚歎,隨後罵罵咧咧,“狗孃養的,也就這些有錢人敢變着花樣去玩,咱們攆個兔子,那是擔驚受怕,怕毀了莊稼收成。”
“快別說這個了,人跟人哪能比。”
牢騷之間,山貓和趙剛拖着一大團攔網走了進來,丟到了莊子的大門口。
一夥人見此就都過去,把網拆解開。
或許是這些網上,那些鬥狗殘留的氣味兒仍然比較濃郁。
農莊的狗一下子全部湊了過來,在攔網旁邊輕輕地嗅來嗅去。
那羣小狗崽子也全部爭先恐後的搖着小尾巴跑過來,圍着這堆網上上下下的玩鬧。
後面睿睿一手抓着一隻小烏龜,一手抱着小白象玩具,跟着這羣小狗,看大人們拆網。
等大人們拆好網,準備去農田抓兔子,他就也要跟着去。
臭小子年齡雖小,但特別機靈,大人一動,他就知道要這是要出門了。
加上還收拾這麼些網。
肯定有好玩的事。
二話不說就邁着小短腿跟在陳凌一側嗖嗖嗖跑得賊快。
也就是王存業一直盯着他,陳凌也眼尖。
見他偷摸跟着,就一把撈到懷裡,哄慰道:“爸爸是要下地去,苞谷地裡蟲子多,蚊子多,咬得慌。
你跟姥爺在家吧,爸爸給你抓小兔子回來。
抓小兔子回來,跟這些小狗玩,行不?”
“來,睿睿,姥爺抱,等你爸爸給你抓小兔子,外頭的小麂子也快生小麂崽子了,到時候小麂子小兔子小狗一塊養。”
王存業這會兒也急忙跟過來,他嘴上急,走路卻不敢太急太快,這幫小奶狗子喜歡追着人腳後跟跑,很粘腳,一不注意就踩傷幾隻。
“小包紙,兇,不要。”
“不是小豹子,是小兔子,兔子,睿睿忘了在鍾爺爺家吃的兔子肉了嗎?鍾爺爺過生日,兔子肉可香了。”
“牛牛香。”
“唉,你這,又扯到牛肉上去了。”
老頭把他從陳凌懷裡抱過來,你一言我一語,雖然說的驢脣不對馬嘴的,但是好歹是讓這臭小子安分住了,不想着跟陳凌往門外跑了。
陳凌他們今天去抓兔子,要帶上二黑它們。
這時候玉米還沒收,秸稈還沒砍,人沒法進去攆兔子,還得是放狗進去。
正好,家裡的小母狗們生兒育女坐月子,閒了好長一陣子,也該活動活動了。
就是家裡狗都帶出去了。
得有人守着。
如果不是這樣,老頭帶着睿睿跟過去玩也沒事兒。
現在家裡人還是太少了。
沒辦法。
……
到了打麥場的村口。
陳凌發現這邊還聚了不少人。
是去山上打核桃採蘑菇的一些村民,晌午之前趕回來做飯了。
聽說了兔子鬧災的事,知道人們都去找陳凌藉狗去了,就在這兒等着看熱鬧。
“好傢伙,還從富貴家弄來這麼些網,富貴你家咋啥東西都有,這麼齊全。”
“哈哈,來運叔,你不知道,富貴這網那是專門攔兔子的,俺們剛進門一說這事兒,富貴二話不說就問鍾兄弟網還在沒,真的是正趕巧。
今天啊,有了這網,別的不說,這兔子算是撞到咱們懷裡來了。”
“那是撞到富貴懷裡了,跟你有啥關係?你個傻愣蛋,比聚勝小舅子二愣子還愣,別說兔子撞你懷裡了,撞你眼皮子上,你都抓不住。”
這是王來運在說陳寶樑。
今年寶栓表現好了點。
寶樑倒是因爲小心眼子賊多,讓人嫌棄。
在村裡說話老挨人嗆。
“來運叔說得錯不了,寶樑哪會攆兔子,抓雞都費勁。”
衆人一陣起鬨,婆娘也跟着笑。
把陳寶樑搞得臉紅脖子粗的。
心裡也挺鬱悶,想不通自己沒招誰沒惹誰,咋就跟寶栓這個堂弟一樣惹人嫌了。
但人家都拿他開玩笑,他也不好用太難聽的話嗆回去,只是臉色訕訕,不輕不重的反駁兩句。
跟犟嘴似的。
很多人就調笑的越發起勁。
然後調笑之間,也有人好奇的跟上陳凌他們,看他們要怎麼用網攔兔子。
除了人,村裡很多狗也亦步亦趨的邁着小碎步跟在二黑它們身後。
狗羣跟着吵吵鬧鬧的人羣,順着土地廟的這條路往西去了。
說到用網攔兔子。
這些年來還真的少見了。
以前公社的時候有,後來麼,也就是嘴饞了在山上或者自家田地裡下下夾子,插兩個套子。
其實每年的這個時候,玉米秸稈又高又密,野草也亂蓬蓬的,茂盛到能快長到人的腰裡那麼高……
這樣的環境裡,野兔是最多的。
黃昏在玉米地深處下了夾子,早上早點過來收就行,多下幾個,基本是落不了空的。
用攔兔子網,就不能往玉米地裡頭下網了,要往山腳下。
正好山貓帶回來的這些網夠多。
一個鬥狗的帶的網就能差不多罩住他們鄉下半條路的莊稼地了。
別說山貓帶回來的這麼些,可不單單是一個人的網,光拆開的小網都有幾十個。
小網是二十米、三十米的,想想吧,這夥鬥狗的多瘋狂。
能隨時用網圍起來玩耍。
現在既然這麼多網落在他們手裡了,那肯定就不能浪費了啊。
陳凌和山貓倆人一商量,就帶着大傢伙在山腳下把網抻展開,分兩撥人,一撥向南一撥向北一路鋪了過去。
老話說上山兔子下山雞。
兔子的前腿短,後腿長,朝着上山的路逃跑進入叢林正好是它的強項。
野雞呢,跑到山下空曠的地方就可以展開翅膀滑翔了,往莊稼地一藏,人就抓了瞎。
這倆東西是鄉下人打交道最多的,連小娃子都懂,儘管嘴上說不出幾分道理。
所以陳凌這麼佈網的用意不用多說,衆人也能明白。
何況還帶了狗呢。
知道陳凌是要讓狗往這邊攆兔子了。
他們這裡離山近,野兔子山上山下跑動很頻繁,很多時候一追它們,不自覺就會往山上跑。
在山腳下攔網,就是等它們自投羅網呢。
“奶奶的,兔子還沒見着,佈網就花了一個多鐘頭了。”
陳凌擦擦汗,覺得讓睿睿那臭小子過來是對的,這傢伙過來之後都沒正式攆兔子,光佈網了。
“你還別說,咱們布這麼老長的網,今年這地裡藏的兔子,都能給它抓光嘍。”
“你這話說的,我跟富貴光聽你們說野兔子鬧災了,來到這兒還沒見到有兔子蹦躂呢,別弄到最後,白費這麼大功夫了。”
山貓故意開玩笑道。
說是來到這邊沒看到兔子那肯定不準確。
這一個多鐘頭,二黑它們一羣狗可沒閒着,抓了好幾只兔子呢。
只是它們活動範圍比較大,兔子還沒來得及朝網這邊跑,就被它們咬死了。
陳凌也並不怕它們打草驚蛇嚇到莊稼地的野兔。
就站在紅薯田和花生田旁去看那些溝邊藏在茂密草裡的兔子洞。
“哎呀,鍾兄弟你這話說的,肯定不會白費功夫的,就算沒兔子,這陣子這麼多野牲口下山哩,這麼長的網子可不白扯……你問問富貴,俺們村現在守夜看青那都搶着去。
那些野牲口禍害那點莊稼根本不算事兒,吃兩口就吃兩口,它們自己也交代在那兒了。
光是打到野牲口分的肉大夥都賺不少。” “是啊是啊,就算沒這些兔子,這網也不白弄的。”
“嗯,兔子是有的,現在苞谷杆子高,草也密,兔子藏在裡頭,咱們啥也看不着。”
“……”
聽着他們你一句我一句,陳凌揉揉肚子,沒心情插嘴說話,晌午飯沒吃,都餓得咕咕叫了,哪還有心情說話呢。
於是就喊着山貓和趙剛回去吃飯。
他還燉了一大鍋鹿肉呢,正要跟兩人吃喝的,沒想到有兔子這回事兒。
讓王立輝他們也跟着回去吃點喝點他們卻都擺手不去。
說要在這裡守着網。
陳凌是把狗放在這裡攆兔子,等它們攆着兔子向網上撞。
回家吃了飯後再過來收的。
王立輝幾人怕被人把兔子撿走,捨不得走開。
只讓跟來看熱鬧的婆娘們給他們回去拿蒸饃和餅子,自己說啥也不挪屁股。
陳凌見此就不勸他們了,自己領着山貓兩人回家。
然後大吃二喝一頓。
在家裡歇息一陣纔不緊不慢的出門。
由於陳凌家這邊跟土地廟那條土路隔了兩道大陡坡。
所以沒有把網一路布到莊子這邊。
只是在第一道陡坡那邊向東繞了個彎兒,在坡下攔了挺長的一遭。
坡下那邊莊稼地邊緣藏的兔子窩也多。
向南呢就差不多到老河灣那邊了。
所以才費時比較長。
……
陳凌帶着有點醉意的兩人走到村口的時候,就看到秀英嫂子和王立山兩口子趕着驢車匆匆過來。
“嫂子,收棉花去啊?”
陳大志家去年本來打算不種棉花了,從種下一直到收不間斷招蟲子,隔三差五得打藥,能把人煩死。
但沒想到去年的棉花價格還挺好,今年就又種上了。
“哎呀富貴還收啥棉花,得趕緊撿兔子啊,你那狗就是管用,這纔將將兩個鐘頭,你大志哥他們說網上掛的兔子都撿不過來了。”
“快上車來,那兔子多的,俺們都顧不上喊你,直接駕車去了,裝滿了拉你莊子算了。”
王立山也急切的說着。
然後一甩鞭子,趕着驢車就往山腳走。
“我靠,至於這麼急,到底多少兔子?”
山貓還有點醉意呢,不想往驢車上坐。
陳凌就說:“立山哥你們先走,我們喝了酒,不坐車了,人多也擠得慌。”
說着話,他們還瞧見,南邊村口也有一輛驢車沿着那邊的小土路往山腳走過去。
是二毛驢家的文超。
趙剛瞧見後,驚奇道:“又一個趕着車的,有這麼多兔子嗎?”
“你都看到他們趕車了,肯定少不了。”
“啊?既然這樣,咱們得趕緊過去啊,你也不怕他們把兔子都弄走?”
“這怕啥,這麼多人看着呢,有動這個心思,下次有這事兒誰還喊他?再說你當我家狗吃乾飯的嗎?”
陳凌笑笑:“走,咱們就從這邊過去吧。”
“哦,也是。”
趙剛還不熟悉民情,山貓倒是沒那麼多疑問,他知道陳凌也不在乎這些。
有這類毛病的人,陳凌也不會走那麼近。
山腳看着遠,走起來挺快的。
不多時,三人就到了山腳下。
“富貴可算來了,你這心大的,喝完酒在家又睡了一覺嗎?”
“俺們想去喊你來收兔子吧,到處有兔子讓狗攆着朝網上撞,撿都撿不過來,還跑了好些個。”
“……”
“好傢伙,這兔子真不少啊。”
陳凌三人瞪大眼睛,只見山腳長長的這些網上每隔一段就有草黃色的野兔撞進去的。
他們來的這時候,甚至就能看到遠處的莊稼地裡有一隻只兔子驚慌失措的飛逃出來,一頭撞在網上。
“這兒有一個……俺這兒,俺這裡又有一個……”
好幾個年輕的小夥子看到這麼多兔子,撿兔子的時候手都在顫抖着,不斷打着哆嗦,都不會往下解了。
而王立輝他們腳下,大大小小的野兔,已經用草捆了一堆了。
“哈哈多吧,要不說兔子多到鬧災,根本沒法抓,這手拿把掐也弄不完,還是先扔驢車上吧。”
王立輝笑道:“扔車上裝一車拉你家莊子去,主要靠你的狗,鍾兄弟的網,怎麼也得你們先挑。”
趙剛從來沒見到過這場面,有些傻眼:“……還真有這麼多兔子,得有幾百只了吧。”
正呆愣之際,遠處的玉米地傳來兇狂的狗叫聲,在一陣劇烈的晃動之中,幾隻奇特的大鳥扇動着翅膀沖天而起。
“嚯,這麼大的鵝?是天鵝吧?”
“啥天鵝,那是大雁,秋天飛大雁有啥好稀奇的。”
陳凌見他們倆終於酒醒了:“來,快幫着撿兔子,這傢伙要是晚上攆,肯定更多,現在都得拉兩驢車,晚上說不定拖拉機都裝不下。”
“這兔子咋能這麼多?”
趙剛還在嘀咕。
山貓就說他們以前攆兔子沒弄過這麼大陣仗,但也是差不多玩法,有時候用狗追,有時候不用狗追。
用狗追兩個小時就能把出窩的兔子差不多逮乾淨。
要是不用網,就得撒點吃的,黃昏六點撒上去,晚上十二點去收。
他們那會兒最多的時候也能弄百八十隻兔子的。
就別說陳凌這邊了。
“那抓光咋辦?”
“你不知道,這野兔子除了冬天不生崽子,其他時候都能生,放在南邊點不下雪了,一年四季都能生。
而且還是倆子宮。
一邊懷着,另一邊也能配種。”
山貓樂呵呵的解釋道。
“不是吧,還能這樣?”
趙剛登時嘴巴張得老大,更傻眼了。
陳凌也是頭一次聽說這事兒,“我靠,一邊懷着一邊還能配種,這……好變態啊。”
“我也是看到這兔子這麼多才剛想起來,要是韓叔在,早就想到這茬了。”
山貓搖搖頭,手上熟練的抓着草莖捆住一隻兔子的腿,朝攔網那邊的山坡上一丟。
“那這麼說來,這野兔還是一個低調的超生大戶了。”
陳凌也捆着兔子說:“那我得好好制裁它們一下了。”
一通忙活。
二黑它們一羣狗攆起兔子來很上癮。
中午在玉米地攆了倆小時不帶歇着的。
被陳凌喊過來後又在他們跟前逮着兔子洞掏。
掏着掏着,還真給掏出來一窩小野兔。
這下好了,陳凌正好拿回去給睿睿玩,也不用專門去找了。
就是這麼一大堆兔子實在不好處理,回去先不說剝皮了,開膛都得費老鼻子勁,估計得弄到晚上了。
“富貴,咋樣,晚上還來不?”
趙剛沒讓累到,竟然還有癮了,衝陳凌擠眉弄眼:“鍾兄弟說,晚上兔子多。”
“拉倒吧,這都捉了這麼多了,兔子消停了還抓啥,等明天開春吧,開春晚上在麥地攆兔子好玩。”
陳凌擺擺手。
他剛纔把驢車上的兔子簡單數了一下,得有兩百多隻,接近三百隻了。
丟驢車上跟小山似的。
王文超那邊也差不多,甚至挨着老河灣,數量會更多。
怎麼也得六七百隻了。
按照一窩小兔子十三隻到十五隻來算,活下來一半,這估摸着得有一百窩兔子。
但說是一百窩兔子,實際上以野兔雙子宮,以及一年四季都能繁殖的能力……
也不算誇張。
村子東邊還沒找呢,兩道陡坡往北也沒找。
這傢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野兔子還真是低調的超生大戶了。
“嗯,以後閒着沒事,帶黃鼠狼去堵兔子窩去。”
陳凌心裡打着主意:“獻哥他們訓小狗的時候,也去騷擾騷擾這些傢伙,不然長得還真快。”
至於這麼多兔子,他和山貓分到手一大半,正好快到八月十五了,賣一點,剩下薰兔子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