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了一整個冬天,總算開春了,河裡的冰也消融了,柳綠花紅,天瑞才醒來,就聽到外邊傳來的鳥叫聲,很清晰,很好聽,讓人心裡舒服。
在被窩裡磨噌了好久,天瑞纔有點不情不願的起牀,伸個懶腰,忍不住嘆上一聲,還是這樣的日子好啊,沒有紛爭,沒有憂慮,啥都不用想不用管,每天吃飽喝足了種種菜,養養花,悠閒自在的很。
哪裡像在宮裡,要早早的起牀,一大堆的宮務等着她處理,再加上各宮紛爭,真真的煩瑣死個人。
拉開窗簾,天瑞瞧着伸到窗前的半枝杏花,還有那已經高高掛起的紅日,嘴裡叫道:“春雨,今兒天氣好,咱們收拾一下就整地去,先種上些小菠菜,還有韭菜。”
春雨從外邊端着臉盆進來,放到一邊的盆架上,很利落的幫天瑞挽起衣袖,讓她洗漱,嘴裡笑道:“那敢情好,種上些菜,這房前屋後的地也不空着,瞧起來也綠油油的好看。”
她們這裡正說話間,冬末從外邊挑簾子進來,一進門先朝天瑞行了禮,嘴裡道:“公主,宮裡來灌水和拿東西的車又來了。”
天瑞拿過帕子擦了臉,站直身體道:“你讓他們等一下,我這就來。”
說完了話,天瑞換了衣服,整理好頭髮,這才帶了春雨到另一邊的屋子外,外邊已經等了好些個小太監,看到天瑞忙不迭的行禮,天瑞讓他們起身,之後進屋,帶上屋門,一個人關在有點黑暗的屋子裡,就見屋內已經放好了水桶,天瑞伸手一指,用神識把空間水放一些在水桶裡,右手一揮。頓時通紅的蘋果,個極大的橘子,還有那有此發黑紅的荔枝全都裝好盤子。
天瑞瞧着一切做好了之後,就開門出去。對守在門外的小太監們道:“好了,你們趕緊運回宮去吧,別讓皇阿瑪久等。”
那幾個小太監忙不迭的進屋,擡的擡端的端,把屋裡的東西運上車。然後駕着車飛速的走了。
天瑞淡淡笑了起來,拍拍手帶着春雨幾個小宮女去屋前種菜去了。
自從去年天瑞到岫雲寺祈福之後,康熙捨不得天瑞的神水和空間水果,每日必要派人來這裡運水,再有就是拿些果子吃,這都快一年了,竟然一天都沒中斷,就連過年都有小太監來運送東西。
天瑞爲了自在些,每次送康熙的東西都有很多,讓他一天夠用夠吃。省的再召她進宮什麼的,所以,這一年裡天瑞一直住在岫雲寺,一次都沒回過宮,康熙也曾來岫雲寺瞧過她,說來說去,想讓她及早回宮,卻被天瑞給拒絕了,表示如果沒有什麼緊要事情,她是不會回宮的。
康熙沒辦法。只好由着天瑞,保成和小四幾個也來過幾次,不過,保清、保成早已參與朝政。每天忙的很,也不可能常來,而小四也到上書房讀書,時間也安排的很緊,他也沒多少空閒的時間,只逃過一次課跑來這裡。還有就是生日的時候也來過一次。
靜蘭那丫頭倒是來的多些,不過她是女兒家,也不能輕易出宮的,每次來都是這丫頭跑乾清宮磨康熙很久,然後保證不會亂跑,會聽天瑞的話什麼的,康熙才同意她出宮的。
宮中太后派人送過幾次東西,也派了心腹人瞧過天瑞,得知天瑞過的還好,也就放心了,而那些宮妃們,也就只靜蘭的母親容妃經常的捎些衣料還有繡品給天瑞,更親自給天瑞做過幾雙繡鞋,容妃的手藝極好,那鞋也做的很精緻,很得天瑞的喜歡。
天瑞現如今對容妃還是極好的,一是容妃年紀大了些,整個人也顯的很沉靜安穩,讓天瑞很容易親近,二是容妃不爭不吵,有種與世無爭的感覺,讓人極放心,天瑞在她身上倒是找到了一點母親的感覺。
再有就是德妃娘娘也讓人捎過一些東西,都是些小女兒的玩物,什麼鍵子啦,繡球之類的,她這是怕天瑞一個人在寺廟裡住着孤單,倒也是個有心的。
天瑞雖然知道德妃不簡單,很有些心機,她這是想行那雪中送碳的事,不過,不管怎麼樣,人家還是記掛她的,她也領這份情。
天瑞慢慢想着,很快回屋換了衣服,拿了菜籽等物走到屋外的開闊處,那裡的土地已經被翻過,土被小太監們已經弄的很鬆軟,天瑞拿着小鋤子挖一個個的小坑,春雨拿了菜籽灑上,之後再培上土,冬末在後邊拿着水壺澆水。
三個人幹了半上午才把那一塊地種完,天瑞站起身挖了一把汗,心道果然還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幹這麼一點的活就累了,前世的時候經常通宵達旦的幹活都沒有這麼疲憊過呢,想來,還是要多勞動纔是啊。
早有那有眼力勁的小宮女打了水來給天瑞洗手,更有小太監爲了討好春雨和冬末,也提了水桶過來給那兩個丫頭用。
天瑞挽袖子洗乾淨了手,用了一些飯菜,休息了一會兒之後,瞧着春光確實很好,就讓小太監把桌子擡到房外,在平整的地上放好,又備了筆墨紙硯開始畫起畫來。
天瑞站在高處,低頭看着山下風景,慢慢畫筆動了起來,極細緻的畫着,那青磚灰瓦的房子,綠如薄煙的垂柳,還有半開的桃花杏花,才長出淺淺綠葉的楊樹,一一出現在畫紙之上。
春雨和冬末瞧着,忍不住開口讚歎:“公主這畫技又有長進了,這畫看的奴婢們都覺得進去了一樣,真真的了不得。”
天瑞笑笑不語,手下不停,繼續畫着那山下的一灣清泉。
突然,天瑞看到山門處有不少馬車停下,那許多人瞧着如螞蟻似的也不清楚,不過,也能猜到是富貴人家來進香的,天瑞看的奇怪,叫過小丁子來問:“今兒是哪家來進香?怎麼這時候纔來?”
小丁子仔細看了一會兒,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不過,這小子機靈,很快一個千紮下去:“奴才這就去打問一番。”
天瑞點頭。揮揮手讓小丁子下去,她繼續作畫。
當天瑞這畫畫了快一半的時候,小丁子才匆匆回來,回來之後顧不得擦汗就笑道:“是富察家的夫人小姐前來進香。這不,把整個山門都快圍住了,那真真的體面着呢。”
春雨一巴掌打在小丁子頭上:“你這小子,忒不像話了,在公主面前提體面。富察家那就是再體面,也比不上皇家體面。”
“是!”小丁子笑笑:“春雨姐姐說的是,是奴才的錯。”
天瑞瞧着兩個人打鬧,筆下不停,很快一張畫收了尾,瞧了瞧,還算看得過眼,就讓冬末收起來,等找時間送下山去裱糊。
天瑞一邊就着小宮女手中的盆子洗手,一邊對小丁子道:“這富察家門風還算可以。你若是見着別的大人家來進香,才能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體面。”
說着話,天瑞不由的想起前世看紅樓,那賈府去打蘸是何等的排場,而她跟隨康熙南巡時,曹家一個包衣奴才,又是怎麼一個排場體面,再瞧瞧這富察家也算顯貴,比起曹家來,也不知道低調了多少呢。
等冬末把畫收了起來。天瑞才指着小丁子和春雨道:“你們且給我記着,我也不再說第三遍,以後沒人時稱公主沒什麼,若是出去了。或是有外人過來,都要稱小姐。”
春雨笑笑,表示知道了,小丁子也是個機靈的,很快就明白過來,天瑞這是不願意讓人知道她在這裡。
當初康熙詔告說讓天瑞去寺廟祈福時。可沒說哪個寺廟,世人都以爲天瑞是去了五臺山啥的,根本不知道她就在岫雲寺。
而康熙每天讓運水什麼的,也只對外說岫雲寺那龍潭裡的水好,所以,纔會每天來運些喝,以至於來岫雲寺取水喝的人多了不少。
除了宮裡的幾個親近的人,一般人還真不知道天瑞就在京城,而且,就在這香火極旺盛的岫雲寺,天瑞不願意惹是非,所以,纔會叮囑春雨幾個稱她爲小姐。
這裡,幾個人說着話,天瑞讓人搬了躺椅過來,躺在椅子上靜靜看書,春雨收拾筆墨,小丁子則指揮小太監們退下去,省的影響公主讀書。
慢慢的,天瑞瞧的困了,春日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也感到極因乏無力,手裡書本一鬆,掉到地上,天瑞則慢慢閉上雙眼,沉入夢鄉。
春雨站在一旁,悄悄進屋拿了毯子給天瑞蓋了,又試了試風向,覺得天瑞是吹不到什麼風的,這才放心。
天瑞這一覺睡的很好,極香甜,更是做了個好夢,差點沒在夢中笑醒,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很精神的,拿掉毯子,天瑞拾起地上的書本拍拍上面的土,抱在懷裡纔要轉身進屋,突然,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樹枝輕響,天瑞一驚,回頭大聲問道:“誰?誰在那裡?”
她這一叫不要緊,就見不遠處的綠柳蔭裡走出一個少年來,少年大概十二三歲的模樣,長的極好,整個臉像是刀雕出來的一般,很有型,眉毛濃黑秀挺,雙眼也極飛揚有神彩,鼻子不算高,不過,嘴巴卻極有棱角,這五官綜合在一起,就這麼一瞧,就能想象得出這少年長大之後,一定是個型男,而且,還是很冷酷的那種。
那少年出來之後注視着天瑞良外,天瑞皺眉,總覺得這人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一般,不過,卻是有點想不起來。
“我陪家母前來進香,不知不覺走到此處,不知道這是小姐清修之地,多有冒犯,還請見諒。”少年說話很斯文,走出來之後就給天瑞賠禮。
天瑞見人家這麼多禮,又聽他稱是陪他家母親來進香的,就知道了,這必是富察家的哪位少爺。
“不必多禮,你請便。”天瑞伸手引了一下,之後就帶着春雨要轉身進屋。
雖然這是山上,也沒有什麼人,可這時代還是有男女大防的,對於陌生人,天瑞還是要回避的。
可是,那少年似乎是不想讓天瑞走一樣,大叫一聲:“小姐留步。”
“什麼?”天瑞回頭,眼裡有絲冷漠:“還有什麼事嗎?你若是不知道要怎麼回去,我便讓人帶你回去。”
“不是!”少年趕緊擺擺手:“只是。在下看着小姐眼熟,不知道在哪見過?”
天瑞冷笑,這搭訕的話也太落後了吧,要知道在現代時。這實在是太過老土的搭訕方式了,這個少年瞧着還好,怎麼說話這般孟浪?
“你這話什麼意思?”春雨看天瑞神情不好,趕緊站出來維護天瑞:“我家小姐和你無親無故,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千金。怎麼會和你熟識,你還是趕緊走吧,別帶累了我家小姐的名聲。”
春雨這一句話,讓少年臉紅了紅,這才覺得剛纔他實在有些冒犯了,可是,他還是感覺這位小姐極熟悉,好像哪裡見過。
而且,少年紅着臉想,這位小姐真是極好的。清麗端方,高貴典雅,遠遠的瞧着,就像是一副畫,走近了,更是一種極美的風景,看的人心情舒暢,就是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小姐,若是……
少年胡思亂想,天瑞早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等他回過神來,哪裡還有佳人蹤影。
少年極沮喪的下了山,而天瑞這裡。回了屋就問小丁子:“富察家那位進香的少爺叫什麼名字?”
小丁子回想好久,這才彎腰道:“奴才晃忽還記得,似乎是叫富察馬喇還是什麼?”
天瑞一聽,倒失笑起來:“我只道他孟浪了,原來,他話裡也有些由頭的。我說怎麼瞧着如此熟悉,卻原來是他……”
他是哪個?春雨看天瑞在那裡笑,很是努力的思索,這個富察馬喇是誰?爲什麼公主聽到他的名字這麼高興?
天瑞這裡回想往事,在記憶裡搜索那個富察馬喇的身影,之後,再把記憶裡的那個小男孩和今天見到的少年重合在一起,這才發現,這人變化還真大,也難怪她沒有認出來呢,小時候,這人極深沉,長大了反倒變的溫和起來,誰知道再成長會是什麼樣子。
而那個少年,也就是富察馬喇一邊往山下走,嘴裡一邊唸叨着:“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以前只認爲沒有這樣的佳人,今日才知,自己見識太少啊,絕世佳人確實存在。”
“什麼絕世佳人?”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富察馬喇猛的擡頭,就看到他姐姐英姑站在面前,趕緊笑道:“沒什麼。”
“沒什麼?”英姑不信:“沒什麼你幹嘛這樣失魂落魄,母親已經上完香了,到處找不到你,你跑哪去了,趕緊跟我回去。”
英姑一連串的話說完,馬喇也不言語說話,只悶悶不樂的跟着英姑往大殿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馬喇碰到寺裡的知客僧,拽住人家就問:“敢問這位大師,這寺裡後山住的那位小姐是哪家的?”
那知客僧被問的一愣一愣的:“什麼小姐?您說笑了,我們這是寺廟,哪裡有什麼小姐,您迷瞪了吧。”
“怎麼會?”馬喇極不信:“我剛纔去後山,還見着一位小姐,極美貌,瞧起來……”
那知客僧瞪了馬喇一眼,很不高興的回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告訴你沒有小姐,就是沒有,你當我們岫雲寺什麼地方了?怕你不是看迷糊了,就是碰到那後山的什麼精怪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馬喇被這知客僧搶白了一頓,也說不出話來,腦子裡浮現剛纔佳人的樣子,總不相信這是看迷糊了,更加不相信是什麼精怪之類的,不過,人家既然不承認,他也不好再問,只好失望的跟着英姑下山去了。
等到馬喇走了,知客僧才大鬆了一口氣,雙手合什念道:“公主啊,小僧可沒出賣您,還望公主以後有什麼好事,記得小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