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九功!”
看天瑞和保成幾個全都走了,康熙靜靜的坐了一會兒,就發出很陰沉的聲音。
“奴才在!”樑九功心裡害怕,可還得硬着頭皮走了過去:“皇上可是有什麼吩咐?”
“你說,朕是不是太狠心了?”康熙慢慢詢問。
樑九功嚇的心肝一顫,趕緊道:“皇上是父,又是君,無論怎麼樣都是應該的。”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康熙轉過頭看着樑九功:“你其實也在埋怨朕吧,是不是也覺得朕對保成幾個太狠了,覺得朕無情無義?”
“奴才不敢!”樑九功嚇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才絕對不敢有這種念頭啊。”
看樑九功嚇成那樣,康熙嘆了口氣:“你起來吧,朕知道,你在埋怨朕,天瑞丫頭在埋怨朕,保成幾個也在埋怨朕……”
又過了好一會兒,康熙才道:“朕也難啊,誰也沒處在朕的這個位子上,誰知道朕心裡的苦,樑九功啊,朕纔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呢,心裡有事情,和誰都不能說,臣子們都眼巴巴瞧着朕呢,他們都是爲了名,爲了利,後宮那些女人也都各有私心,朕不能說啊,也就只能和你講講了。”
樑和功真是恨不得趕緊把耳朵給堵上,皇上的心裡話不好聽啊。
康熙根本沒去看樑九功,自顧自的說道:“朕心裡害怕啊,是真怕了……”
這一句話,倒是讓樑九功愣在一旁了。
“你也瞧到今天的架勢了,朕那些兒子,從老大到老十四全是一條心啊,要是平常人家,怕這做老人的會歡喜壞的,可這是皇家,自是不同的,他們一條心了,朕心裡哪能安生啊?”
康熙轉頭瞧着窗外,眼睛一片迷茫之色,這種神情就是樑九功這種貼身服侍的人都沒有見過。
“朕是皇帝,朕的兒子不但是子,還是臣,自古以來,要真是朝堂上的大臣們連成一氣,合成一夥的話,這當皇帝的可就真危險了,朕現在也是一樣,你看看,朕就只一個小小的旨意,那些兒子們聯成一氣,這事情就辦不成啊,現在還算好的,他們野心都還小,可將來呢?等他們野心大了,覺得和朕這個皇帝想法不一樣了呢?他們會不會弒君奪位?”
康熙越說心裡越是發冷:“不是朕猜疑,朕坐在這個位子上,由不得不多想啊,朕不想落得齊恆公那麼一個結局。”
話說到這個地步,樑九功心裡也不痛快啊,齊恆公是誰?樑九功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可跟在康熙身邊這麼多年,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不少事情,齊恆公他還是知道的,春秋霸主啊,多有氣概的一個君王,最後卻因爲五個兒子互相爭權,根本不理他的死活,死了之後在壽房裡呆了六十多天啊,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真真的可憐。
一想到康熙剛纔把他自己比作齊恆公,樑九功心裡就直打冷顫啊,皇上都想到這個地步了,接下來會怎麼樣?
天瑞公主府內
陳倫炯看天瑞慌亂到極點,臉上淨是害怕的樣子,也有點慌亂了,他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一把摟住天瑞安慰:“公主,你別慌,萬事我都和你一起擔着,先別害怕,有什麼事情和我講一講。”
天瑞心裡直髮冷,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擡頭看着陳倫炯,直勾勾的盯着瞧,過了好久才垂下眼瞼:“我能不害怕嗎?你知道保成他們今天犯了大忌嗎?”
“什麼?”陳倫炯纔想要去問,可心裡也是一驚,他也是聰明的人,被天瑞一提醒,也醒過神來,不由的神色也變了:“該死,都是我們粗心了。”
“不是我們粗心……”天瑞搖了搖頭:“是我們失了敬畏之心,只把皇阿瑪當成了普通父親,卻差點忘了他帝王的身份。”
“是啊!”陳倫炯點頭:“自古帝王都慣玩弄平衡之術,今天幾位阿哥志同道合,一致和皇上辯駁,已經犯了帝王的忌諱,幾位阿哥一條心了,皇上怎麼能不顧忌呢。”
“所以。”天瑞接着說道:“皇阿瑪纔會那麼生氣,纔會痛罵每一個人,其實是他心裡害怕了。”
“皇上也是矛盾的,即害怕,又不願意真的狠下心去害自己家的孩子,所以纔會失了理智。”陳倫炯細一思量,就明白了康熙的心思。
康熙到底是皇帝,雖然現在不忍心傷害幾位阿哥,可長久下來,只要是保成兄弟幾個還是一條心,康熙就不會放下心來,最終,他還是會出手傷害這些人的。
一想到這裡,陳倫炯也害怕起來,要真是這樣的話,朝堂之上必將掀起腥風血雨啊,這對國家可是大不利的。
天瑞發了半天的呆,千言萬語都化作一聲長嘆:“唉,怕是我這麼些年的努力,都要白費了。”
“公主!”陳倫炯看着天瑞,緊握住她的手:“公主先不要泄氣,法子總是人想的,咱們好好想想,必有挽救之道的。”
天瑞也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陳倫炯在她身邊打氣,又給了她信心,她想了好一會兒,就笑了起來:“看我,都說關心則亂,可不就是這樣嗎,我今天實在是太慌張了,竟失了本心。”
說着話,她看看陳倫炯:“你明日給小八捎個信,把咱們的擔憂和他好好講一講,咱們大夥合計一下,總是不能讓事情更壞的。”
兩口子又商量了好一會兒,等天半夜裡才睡着。
第二天陳倫炯一大早就起身,到理藩院和小八商量。
天瑞起的晚了些,等她起來的時候,就感覺渾身痠軟,一點力氣都沒有,而且頭腦也是脹脹的,心裡話,都怪昨天睡的太晚了,一熬夜身體就受不了。
可又一想,她身體一直都好,從來沒有病痛的,怎麼只熬個夜就受不了了?
想不明白,天瑞就歸結到因爲昨天追蹤乾清宮內那股氣給傷了根基,也就沒有多想。
春雨幾個服侍她梳洗好了,就端了飯菜過來,天瑞沒有什麼胃口,只稍稍吃了一些就讓人撤了下去。
吃完了飯,天瑞無聊,想着後花園裡桃花開了,就打了主意要去瞧瞧,讓春雨和沁芳說了一聲,要結伴去後花園逛一逛。
沒一會兒,沁芳就已經過來了,和天瑞兩個人並肩去花園子裡,一邊走,沁芳一邊和天瑞說些府上的瑣事,並一些開支帳目。
平常天瑞要是聽到這個,怕會很精神的,今兒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是提不起神來。
沁芳看她神色懨懨的,也就識趣的閉口不提,只撿着那好聽有趣的話來說。
沒一會兒姑嫂兩個人就到了花園,遠遠的就瞧見亭子邊上種着的幾棵桃樹都開了花,粉白粉白的煞是漂亮。
乾巴巴的等了一冬天,總算是見着些春意,天瑞和沁芳都很高興,心急着要過去摘些桃花玩,就走的快了些。
天瑞才走了幾步,就感覺腦子一陣發暈,眼前也變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腳下也是發軟,一個不小心,竟然倒地不起。
沁芳跟在天瑞身邊,一瞧她身子一軟就倒下了,頓時驚嚇到了,趕緊蹲下察看:“嫂子,你怎麼了?”
春雨幾個本來遠遠的跟着,看到這種情形,也都一路小跑的過來,春雨看天瑞躺在地上,臉白白的很難看,就連嘴脣也沒了往日的紅豔,也給嚇到了,眼裡含了淚花:“快,趕緊叫人請大夫去……”
冬末立馬轉身叫人請大夫,夏蓮叫了幾個強壯的婆子把天瑞擡回屋裡。
幾個人都嚇着了,一路上強作鎮定,等進了屋見天瑞還沒醒過來,立馬慌了神。
“公主……”秋楓叫了兩聲,天瑞還是一動也不動,頓時哭了起來:“公主,公主這是怎麼了?”
陳沁芳哪裡見過這種事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發呆,嘴裡念着:“我可如何向哥哥交待?”
倒還是春雨沉穩一些,先走到沁芳身邊道:“小姐,一會兒大夫就要來了,還請小姐先回避一下。”
等扶着沁芳到了另一間屋子,春雨這才安排人再去催大夫,又和秋楓小心守着天瑞。
春雨伸手摸摸天瑞的額頭,感覺體溫很正常,又察看了一番,發現她就只臉色不好,別的倒也沒什麼,就大鬆了一口氣。
沒過一會兒,冬末急匆匆的拽着公主府上的一個老大夫跑了進來,那老大夫連汗都顧不上擦,就趕緊把藥箱放到一邊,拿了手帕搭在天瑞腕上,就細細診起脈來。
春雨幾個瞧的緊張,都不敢作聲,屋裡一片安靜。
沁芳在另一間屋子裡,心裡也很慌亂,只絞着帕子,仔細聽着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大夥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時候,這老大夫才鬆了手,站起來笑了笑,對春雨道:“公主身子倒是沒什麼,只是現在有了身孕,又憂心了些,以至身子發虛,補一補就沒事了。”
一句話,立馬就跟平靜的水面投下一顆炸彈一樣,把大夥炸的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好半晌,春雨才幹巴巴的開口,很不敢確定的詢問:“這,可是真的?公主,公主真的有身孕了?
那老大夫一笑,捋了捋鬍子:“老夫醫術雖然不敢稱多高明,不過喜脈還是診的出來的,姑娘要是不信,自可以再請人診斷。”
“信,咱們信!”春雨立馬面露喜色,忙不迭的點頭,又道:“冬末,趕緊給老先生拿銀子,這可是喜事,自該多備診金的。”
那老大夫也高興,他也知道天瑞公主成親幾年都沒有動靜,今天被診出喜脈來,自然是要好好打賞的,這診金必是豐厚之極的。
冬末高興,就帶了老大夫去領賞。
等人一走,陳沁芳就從另一間屋內進來,一進門就是一臉的喜色,大聲道:“春雨,去讓人買上些鞭炮,好好的放上一放,還有,府上下人們的月錢加倍。”
“是!”春雨笑着應了下來,出去讓人安排,陳沁芳自然坐到天瑞身邊守着,等她醒了好告訴她這個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