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你等等!”葉紅杉在身後叫我。
我卻充耳不聞,仍舊大步往外走去,葉紅杉也起身追了出來,同時追出來的還有這家砂鍋店的服務員,他肯定以爲我們倆這是想逃單呢,跟在我們身後就是一陣張慌的叫喊:“帥哥,你們那桌還沒有買單呢!帥哥,你等一下!”
“向陽,你這是想逃單嗎?”葉紅杉終於在門口追上來將我一把扯停,“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是說你今天中午請我吃飯的嗎?現在想要中途開溜嗎?我身上可沒有帶錢!”
鬼才相信她身上沒有帶錢!
我惱怒的瞪了她一眼,臉上卻是一陣火辣,因爲此時砂鍋店裡的衆顧客紛紛側目,看我們完全就是一副看奇葩的眼神,或許在他們看來,可能我們還真是因爲一頓飯錢而起了爭執。
“誰說我要開溜了?一頓飯錢,我至於麼?”我說着就掏出了錢包,轉而向服務員問道,“一共多少錢?”
服務員回頭看了看我們的餐桌,默默算了算說:“一共86元,你給85就行了!”
“明明是86元,你憑什麼收我85元啊?”我說話的語氣有些帶衝,從錢包裡抽了86元交到了服務員手上,而後奪步就走,不作絲毫停留。
葉紅杉也緊跟而來,沒走出多遠就又把我抓住:“站住……你這是去哪兒啊?”
“回家!”我停下腳步,語氣卻冷到了極致。
“我送你!”
葉紅杉一邊說一邊就開始在包裡掏車鑰匙,我卻一把將她止住:“不用了,坐農村客運回去才五塊錢,便宜,你這奧迪車跑一趟,油錢都攤高了!”
“向陽,你覺得這樣說話有意思嗎?”葉紅杉極其不悅的擡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拎着她的車鑰匙就往她車那邊走去,我正準備走,她卻又回過頭來說,“向陽,你如果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上車,如果不是的話,那就請便!”
葉紅杉說完就拉開車門坐進了車裡去,並很快打着了火,仿似我只要再走一步,她便會開車就走,然後我們之間的所有交情便從此一刀兩斷!
雖然我此刻很不滿葉紅杉,但也萬萬沒到想要跟她友盡絕交的地步,畢竟以前唸書的時候,她就用自己本來也不多的生活費救濟過我們,初到飛虹的時候,她也曾無微不至、任勞任怨的照顧過我和劉山,這份交情,這輩子都不可能割斷的!
所以,我站在原地平靜了數秒之後,最終還是上了她的車,不過坐的是後座,並沒有坐在副駕駛……我以此表明了我的態度,我認可她這個朋友,但是現在我心裡對她有着極大的意見和不滿!
車開了,葉紅杉透過倒車鏡看了我一眼,卻並沒有說什麼,我當然也不會主動跟她說話,倒寧願就一直這麼沉默下去,直到她將我送到家,因爲我不想再聽她說這個社會如何如何現實,更不想聽她說她現在所忍受的這一切,是爲了以後能和劉山過上好日子!
假!
太假!
我一言不發的望着車窗外,看着那一棟棟樓房、一戶戶人家、一棵棵樹木、一片片田野極速的往後掠去,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感傷……我們的青春、我們的過往,不就是這麼飛快的流逝着的嗎?快到影像虛幻,快到還沒有看清楚它的樣子,它便已經淹沒在歲月的長河中了。
景在變,人更在變!
曾經的葉紅杉不是這個樣子的,而我們,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這份沉默一直持續到葉紅杉已經將車開到了距離我家不遠的鐵架橋邊,她卻沒有上橋,而是將車停到了橋頭上,沒有回頭,淡淡的說:“向陽,你還能當我是朋友,我真的很高興……你知道嗎?我現在最怕失去的,就是你們這些朋友!”
我心中的火氣頓時因爲她這句很感性的話而漸漸熄滅下來,不禁從倒車鏡裡看了看她,她的眼眶微紅,裡面飽含着隨時可能滴落的淚水,我的語氣也終於輕柔了幾分:“既然不想失去,那現在就好好珍惜身邊的朋友……特別是劉山!”
葉紅杉點了點頭,一眨眼,眼淚終於滴落了下來:“我會的……我會好好珍惜你們每一個朋友,說真的,我現在真的覺得自己很髒、活得很累,可是每當想起你們,我就覺得我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還是那麼純淨簡單,心裡一下子就輕鬆了!”
“如果你願意,你還是原來的你,我們也還是原來的我們!”
“是麼?”葉紅杉苦澀的搖了搖頭笑笑說,“回不去的,我在變,你們也在變,我們都在變……正如以前我是那麼那麼的喜歡你,可是現在,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這種還沒有長成熟的小男生。”
我語塞的不知道如何迴應,葉紅杉則繼續說道:“以前唸書的時候,男孩子長得帥一點兒,或者在學校混得好點兒,再或者籃球打得好點兒,這些都可以構成對女孩子強大的吸引力,可是現在呢,這一切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男人他的能力如何,待你又如何,醜點兒老點兒又怎樣呢?”
我唏噓於歲月帶給人心態和價值觀的改變,沉吟許久後問她:“那你現在是喜歡你家那位大叔呢?還是喜歡劉山呢?”
葉紅杉沉默了很久,然後問我:“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廢話,當然是聽真話了!”
“那就是……兩個都不喜歡!”葉紅杉極平淡的回答說,“向陽,你覺得現在這個社會還有什麼純粹的愛情嗎?或許是有,但我是沒遇到過,也沒奢望遇到過,坦白說,現在我和老何在一起,圖的就是爲以後的生活打下堅實的物質基礎,而劉山,他以一顆真心待我,我相信會是一個很好的結婚對象的,喜不喜歡又重要嗎?無論再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愛情,最後還不是都要歸於平淡,我們又何必去苦苦折騰呢?”
我對葉紅杉的這個回答失望透頂,可心裡卻已沒有了半分怒氣,只是搖了搖頭說:“如果你並不喜歡劉山的話,又爲何想着以後要跟他結婚呢?”
“這兩者衝突嗎?”葉紅杉反問了我一句之後說,“有人說過,跟你步入婚姻殿堂的,絕大部分不是你最喜歡的人,以前我不相信,可是現在信了……不過你也別把我想得太過冷酷無情,劉山爲我所做的,我還是銘感於心,你放心,如果我以後能和他結婚的話,我會愛他,像親人一樣愛他!”
“可是你不覺得你這樣的愛,對於他來說是個悲劇嗎?”我按下車窗,煩悶的點上了一支菸,“反正我是不認同你說的,如果要結婚,爲什麼不找個自己最喜歡的呢?我不知道我這種想法是否是幼稚,即便是,我也寧願永遠幼稚着!”
“是挺幼稚的!”葉紅杉被車內的煙霧嗆得咳嗽了兩聲,於是對我說,“車裡太悶了,我們下去走走吧?”
當我們走下車來,空氣頓時清新了不少,似乎連呼吸也通常了許多,再有徐徐的河風吹着,雖說有些小冷,可身體和心情都舒展了不少。
葉紅杉迎着河風伸了伸懶腰,然後回過頭來問我:“剛纔我們說到哪兒了?對了,我們說到愛一個人,那我倒想問問你……你現在最愛的是誰?是當初在學校把戀愛談得驚天動地的米瑤?還是你在飛虹遇到的靳薇?再或者是……我聽劉山說你現在跟你一個女鄰居走得挺近的,是否又是她?”
我瞬間在葉紅杉的這個問題中凌亂了,因爲我真的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米瑤答應趙秦的求婚,我痛徹心扉,靳薇不告而別,我更是悔恨萬千,至於蘇麥,我覺得現在用“牽腸掛肚”來形容比較合適……那麼這裡面的哪種情緒才能叫**呢?
“回答不上來吧?”葉紅杉笑了笑,撿着小石子往河裡扔着,“那咱們換個問題吧,我聽劉山說你那女鄰居好像還是北京來的富家女,你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把她拿下,是否就是因爲這個該死的現實社會的壓力呢?”
我想了想說:“是!也不全是!”
葉紅杉卻嗤之以鼻:“別給自己找那些客觀存在的因素了,是就是,什麼叫不全是?咱們先不說那北京女孩兒對你有沒有買車、買房以及種種現實的物質要求,咱們就單說你,你覺得憑你現在的情況,你有膽子跟她在一起嗎?當然,咱們這裡討論的是正兒八經的談戀愛,至於那些穿起褲子就不認人的情況,不包括在其中!”
我本以爲自己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可腦海中卻清晰的回想起蘇麥那天晚上給我說過的話,她說,一個男人,他可以沒有房子、車子、票子,但是他有擁有這些的能力或潛力就行!她是願意跟這樣的三無男人在一起的!
而我,相信我自己具備這樣的潛力,並會爲此去努力着!
所以,我堅定無比,鏗鏘清晰的回答葉紅杉說:“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