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穿好鞋襪,我取來枕下的“藍呤”,便急匆匆地往房門口奔去,想也未多想直接去拉房門。誰知一拉,紋絲不動,再用力一拉,絲紋未動。
“世子妃,門落了閂?”青竹追至身後,好心的提醒着,“管家說府裡遭了刺客,奴婢擔心刺客闖進來會對世子妃不利,便將門給拴上了。”
青竹一提起刺客,採菊便整出緊張外加神秘的臉來:“聽說刺客都不像人,不是三頭六臂的就是力大無窮,世子妃不如就不要出去了。”
趁她們說話的檔,我已經打開房門邁了出去,回頭對她倆明媚的笑道:“傳得跟娜奼似的,我還是孫悟空呢!”說完便加快步伐下樓,往暗室方向跑去。
我這一走,青竹與採菊即使再害怕刺客也硬着頭皮的追上來,採菊更是不遺餘力的招呼老傅安排在君子園的護院。於是,便見我領着兩丫頭,帶着一幫大男人,浩浩蕩蕩衝着北院的方向跑去,何其氣魄,何其壯觀焉。
路上,竟未遇着一個人影,許是因爲刺客的關係,自認爲不相甘的都縮進房裡落了閂了。
進了北院,便聽見有鏗鏗鏘鏘的兵器碰撞的聲音。
我頓住腳步,特意回頭望了一眼身後,視線隨意的飄過青竹,見她眼中除了緊張害怕之外,與採菊一般還有一絲絲的亢奮。就好像小的時候第一次看與別人打架時那種感覺。才停下的這點功夫,暗室那邊的已聽不到打鬥聲,我不禁蹙緊眉頭:這是跑了還是中場休息了?
我不由的握緊手裡的“藍呤”,提步向前。
拐過前面的院落,便看暗室前的十丈見方的空地上圍着一圈親衛軍打扮的人,將三個白衣蒙面的刺客團團圍在中間,其中一個身影嬌小,透着一雙秀目,秀目在看到我時不由的瞪大了些,好似十分驚訝。
如此也是,香蘭下毒,本就是爲了攪亂靖王府,好讓他們有機可趁。如今我卻好模好樣的走來了,不驚訝纔怪呢。
視線越過三名白衣刺客,望向對面暗室的門正緊緊的閉着,門口亦守着兩名親衛軍。依此看來,那刺客尚未進入暗室便被圍在此處。想到此,緊繃的心絃這才稍稍放鬆。
老傅便站在不遠處的一側,旁邊立着兩個人,一個是無德,一個是剃去了鬍子卻顯得扎人的壯漢。壯漢穿着便衣,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盯着場中背背相抵,與包圍圈對視的三名白衣刺客,給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個孔武有力,剛毅果斷的軍人。
不錯,此人正是與我僅有一面之緣的親衛軍副統領,他有個與他彪悍的外貌不相陪襯的名字——肖文俊。
或許肖文俊感覺到了正被人盯視着,鷹隼之目急轉,尋着感覺轉過頭來,見是我,不由得愣了一愣,顯然極是意外。不過很快便斂視線,提着手中的劍正步朝我走來。停在跟前拜了個軍禮:“末將肖文俊,叩見世子妃!”
“肖副統領,快快請起!”我和聲道。
“喲,世子妃,你怎麼出來了?這刀劍無眼的,若是傷了你,老奴該如何與世子交待啊。”老傅一直注視着場內,見肖文俊朝我方向走來,這纔看到我,忙不迭的領着無德走過來叨嘮着。
“不礙不礙,這不是他們力寡不敵衆嘛!”我訕訕說道,轉念想了想,又道:“梔兒如何?今日可聽到鈴聲?”
無德從老傅身後鑽出半個身子:“稟世子妃,午前有聽到一聲鈴音,之後直到刺客出現便沒有聽到過。”
我點點頭。小沐配的藥初期見效極大,讓人混身乏力,一跟手指都動彈不得。不過一個時辰後,體力便可恢復一些。梔兒服下藥後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若是她想通了去搖鈴定不會只有一聲而已。望着場中擺着架勢正與親衛軍對質的三人,似乎覺得有什麼地方還欠妥當,卻又抓不往。那感覺便像一滴水珠滴入大海,才蕩起幾波漣漪便與大海融與一體,再無蹤跡可尋。
我甩甩腦袋,將這種貓爪饒心的感覺棄之腦後,轉而聚精會神盯着場中的三名刺客!刺客們雖還在與親衛軍對質,其眼神卻急切之意,倒有些持久之意。似乎一點也不着急能不能突圍,反而有種錯覺,感覺他們很樂意被處在這包圍圈中,而且很是歡快。
突然,腦中靈光乍現,仿若那滴已融入大海的水珠自行竄出海面,叫我瞧個清晰,捕個分明。我暗道一聲糟糕,朗聲道:“肖副統領,我懷疑他們在推延時間,快吩咐下去,以最快的時間解決他們,生死不論。”
“是!”肖文俊闊聲道,“全體聽令,殺無赦!”
瞬間,場中殺喊聲一片,刀光劍影在人羣中穿梭。幾個回合下來,幾名親衛軍的士兵已倒在對方的劍下,血霧散漫了場中,微風輕浮,飄來陣陣濃重的血腥之氣,顯得殺意肅然。
要論單挑,親衛軍自然不是刺客的對手。但軍隊都以羣毆爲主,講究的是嚴謹的團隊精神,要求隊員相互嚴密配合。
訓練有素,紀律嚴謹的士兵們仗着人多勢衆,及其默契的將三名刺客分別圍圈起來。長槍或刺或戳,分批同時指向刺客的頭、胸、腿三處,被圍在中間的刺客以手中的長劍,騰中旋身挑去長槍尚顯餘力,但是時間一長,體質便略顯不支。
只聽“啊”的一聲,尋聲望去,那名身形嬌小的刺客右胸靠肩處中了一槍,親衛軍的長槍都經了改鑄,槍頭均添了倒刺。長槍一刺一拔,槍頭上的倒刺硬生生地勾出兩條碎肉出來。血柱頓時自傷口噴瀉而出,劇痛可想而知。刺客受刺身形不隱,順着長槍撥出的趨勢,一個趔趄單膝跪下,右手再也無力提起長劍,握着劍柄劍頭插入地面,以支撐的不隱的身形。親衛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下一秒,數杆長槍已架至刺客脖子。
並且,她這一聲“啊”不只吸引了我等觀望,也狠狠的揪了一把另外兩名刺客的心,與此其同時,一個猝不及防間,兩名刺客的大腿和側腰分別也被長槍刺中。
不虧是親衛軍,這麼短的時候便已分出勝負。我讚賞地看着肖文俊:“肖統領,這裡交給你了,我且進去看看。”
我饒過他們,來到暗室門口。門口的守衛是靖王府的護院,見是我行來,忙行了禮,打開暗室大門。
我跟在護院後面踏足進去。暗室外的刀光血影因這一門之隔,而止步於暗室之外。暗室內,各種異味重重疊疊的被吸入鼻中,直叫人作嘔。燃着大鍋的火盆,卻未給人驅走多少森冷,依然陰森森的令人後脊骨發涼。空檔檔的堂中,死一般沉寂,形成一股迫心的壓力,源源迎面撲來。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與死神格外接近的感覺帶給我無端的心慌。
我拽起袖口爲自憶壯膽,緩步前進。青竹與採菊面露怯意,心驚膽戰地抱着雙臂,亦步亦趨地緊跟在身後。越靠近梔兒關壓的暗室,我的心越發緊張不安。
暗房前三丈守着的兩人筆直的矗立着,便是我的到來也沒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力。只是無視地目視着前方,面無表情,好似兩尊做工極其精細純熟的蠟人。我頓然停住腳步,青竹與採菊也是緊緊地依偎在我身後,探出半個腦袋覷着“蠟人”護院也已注意到“蠟人”的詭異之處,相互對視一望,點一點頭以示鼓勵,舉着手中的寬刀同時擡出步伐小心翼翼的往“蠟人”走去。
“蠟人”如之前所見,並不因護院的靠近而增減面部情緒,依舊瞪着雙目。人對於未知的因素總是會感覺威名其妙的害怕以致於恐慌,眼下這兩名護院也是如此。礙於我在場,儘管腳步有些瑟瑟,卻也只好將寬刀橫在胸前加以壯膽,一步一步踏前。
離“蠟人”尚有兩臂之遠,護院頓住腳步,握着刀柄,指着寬刀試探性地戳戳其中一個“蠟人”的胸口,“蠟人”無絲毫反映。
另一個吞嚥了口水,問道:“怎樣?”
“不知道!”戳“蠟人”的護院答得很乾脆。
無奈,兩人又靠近了些,剛纔問話的那護院拍拍“蠟人”的臉頰,依舊沒有反映。又要去探探鼻息,誰知還未探上鼻息,“蠟人”突然筆直的前傾,生生的將身前的護院壓在身下。
護院驚慌失措,扯着嗓子尖叫:“啊!啊!啊!”一浪高過一浪。
尖叫着連動着其名的恐慌,另一名護院雙腿發軟,後退了幾步穩穩的坐在地上,再也無力起身;青竹與採菊更是下蹲着身子相互抱着頭,亦是尖叫連連。
尖銳刺耳的尖叫聲此起彼落,衝刺着整間暗室。我心裡“咯噔”一下,暗道糟糕,撤開腿便往梔兒所在的暗房跑去。
果然,門上的鎖已經斷開,門是虛掩着的。輕輕地碰了碰門,門無聲的開了。裡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只覺血腥之氣衝入鼻端,我愣愣的站在原地,腦子嗡嗡作響,已不知該作如何思考。梔兒,是我太過自以爲,害了你!
房裡燃着凝神的檀香,屢屢菸絲輕輕然的騰空縈繞。燈臺上點了數盞油燈,燈芯上的火苗卟卟地發揮着光與熱,只是房中仍顯得昏沉與黯然。
青竹與採菊立在身後一左一右打着扇子。她們尚未從下午的驚嚇中回過神來,舉扇的手還有些顫抖。
我軟軟地靠着貴妃榻中,手肘支着隱隱漲痛的腦袋,聽着老傅與肖文俊剖析的結果:“梔兒姑娘是被一劍割破喉管,失血過多而死的。死前在地上彎彎扭扭留下了三個字的血書:蘭、江,歆。”
“安排在暗室的護院都在伏點被人點了睡穴,唯有看護梔兒的兩名護院是在眉心穴以極準極快的手法扎入了銀針致命,銀針深沒針尾。”
“與香蘭一同日闖靖王府的另外兩名刺客是江湖中某個組織陪養出來的殺手,磕破了藏於齒縫中的毒藥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