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亮的夜晚,星星總會很多,因爲月光會覆蓋遙遠的星光,哪怕星星更大更燦,哪怕月光只是反射。其實遠近並不重要,很多時候,星光只是數萬光年的肉眼反射,那星早已損落,並非真實存在。
瑩火蟲咖啡屋,白歌喝的卻是酒。同樣小資時尚,咖啡屋和酒吧間還不能相提並論,至少北方很少人認可,所以儘管天已入夜,咖啡屋的客人卻並不多。
屋內咖啡濃香陣陣,窗外星星明明滅滅。白歌坐在靠窗的角落,凝視手裡的紅酒,紅酒在杯中優雅搖曳,變幻着她比紅酒更妖嬈的臉。白歌淺酌低飲,望着窗外,眼角眉稍流動款款的嫵媚。團市委角門在夜風中搖盪,她情態閒適,絕看不出是在等人。
白歌第一次來這間咖啡屋,卻習慣得象個熟客,就象習慣每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兩道車燈遠遠照亮,在咖啡屋外緩緩熄滅,劉憬下車進門,見到角落比夜色還美的白歌。白歌相約讓他很意外,更想不到在這間咖啡屋。這是他和芳襲定情的地方,他第一次看到小老虎哭泣的眼睛。
“你來的倒快?”白歌搖着酒杯,展着能讓任何男人傾倒的笑容。
“你喝得更快。”劉憬看了看她只剩半瓶的昂貴紅酒,坐下端起面前的咖啡。
白歌笑着搖頭,把酒杯舉到眼前,燈光透過酒紅,映着她半透的美眸:“我酒量一向不差,可惜能醉的時候卻不多。”
“你叫我來,不會是讓我陪你喝酒這麼簡單吧?”劉憬瀟灑地舉起手裡的咖啡,一飲而盡,隨後招手道,“老闆,來瓶燕八!”
白歌笑了,很嫵媚,也很可愛:“劉憬,你好歹豪氣一回,卻只要了瓶最低度的燕八,是不是有點不夠朋友?”
劉憬微微一笑:“人和人酒量不同,喝什麼不重要,關鍵在心情,真正的朋友,即使是白水,也一樣會醉。”白歌深夜相約,又在這個地方,他就是再傻,也知道她要說什麼,他覺得朋友一場,應該陪她喝兩杯,雖然他一向不善飲。
“說得好。”白歌將杯中酒飲盡放下,自笑笑說,“我喝酒的確醉得不多,但不喝酒,卻往往長醉。”
劉憬不懂她的話,識趣地沒接碴。老闆來上酒,他伸手去接。白歌止住:“你最好還是喝咖啡,因爲你今晚不適合喝酒。”
“爲什麼?”劉憬手懸半空,不解地問。
“因爲我有話對你說。”白歌美美一笑,瞄着他把杯子斟滿。
一輛奧迪隱在團市委門旁黑暗中,劉憬望了望,心臟不由一懸,點點頭道:“對不起老闆,酒不要了,麻煩換杯咖啡。”
老闆欠了欠身去了,很快又端來杯咖啡。劉憬淺淺飲了一小口,放下道:“白姐,有話你說吧,不過最好快點,我現在……忽然沒心情陪你喝酒了。”
白歌莞爾一笑,玩味地看着他說:“你怕什麼?我不是早告訴過你,他不會傷害小芳。”
“或許吧。”劉憬從鼻子裡笑了一聲,旋即誠摯道,“如果不是這樣,我就直接衝進去了,哪會有心思聽你說話?”
“謝謝。”白歌放下杯子,正色道,“這種情況下,你還在這兒陪我,至少說明你相信我,把我當朋友,我很感動。”
劉憬沒說話,耐着性子等她繼續。他相信白歌不假,也當她是朋友,但沒心情聽她感動。人總有禁區,趙通海就是劉憬心中爲數不多的禁區。這不是嫉妒,是不能接受,沒事也不行,從他第一次見趙總的大東西就已註定,儘管趙總的東西未必有他大。
似明白他想什麼,白歌忍着笑,緩緩神道:“本來我想傾吐傾吐私人感情,但看來今天不是時候,也好,我長話短說。你不一直想知道通海爲什麼害你嗎?我現在就告訴你。”
“你說。”劉憬手扶咖啡,冷慎地坐直身體。
白歌攏了下鬢邊,悽然一笑道:“其實原因很簡單,相信你也猜到了。不幸的是,通海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劉憬氣息不覺加重,但仍冷靜地等她繼續。白歌望着他道:“我說過你跟通海象,是指你們都很固執,無論身邊環境怎麼變換,都堅持維護心底美好的東西。”
劉憬插言道:“這沒什麼,每個人都這樣。”
“不,不是。”白歌望着他眼睛說,“正常人心裡想了,卻未必會做,思想和行爲往往並不統一,但你們不同,你和通海不僅會做,而且我行我素,只要自己覺得正確,不正常的事也會做得理直氣壯。” Wωω¤тTk ān¤¢〇
劉憬仍未明白,皺眉不語。
白歌深吸一口氣,平視他道:“本來我和通海相處得很好,已經準備結婚,可三年半前,也就是小芳大學二年級春節,她和媽媽來拜年,通海見到小芳,此後一切都變了。
“其實兩家一直有來往,只是通海一直在外求學,工作後又在d市,但也就兩年多沒見小芳,可女大十八變,女孩子總是長得很快,通海完全被吸引,也可以說着魔了,他迴避了我們的婚姻,雖然表面對我沒什麼不同,可我感受完全不一樣了。”
劉憬心中一驚,猛然明白了。他曾讓玉瑕問小老虎,兩家是否斷過來往,答案是沒有。可他忘了,兩家雖未斷過來往,趙通海卻斷過和小老虎見面。兩年多或許不長,卻足以讓不起眼的鄰家妹妹成爲鄰家哥哥的心中天使。
白歌淒涼地笑了笑,又說:“喜歡一個人沒什麼,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追求,何況他們年齡差距不算太大,我相信只要兩家老人都同意,完全有可能,可通海偏沒這麼做,他沒有改變自己心底的形象,選擇了默默呵護。”
劉憬冷哼一聲:“他是沒改變,可也不允許別人改變,所以纔對我無情扼殺!”
白歌苦笑,將杯中酒飲盡:“沒錯,所以我說他和正常人不一樣,就象你。任何男人都想三妻四妾,可就是想想,沒幾個人會做。你不同,你和小芳還有警花情人在一起,我從沒看到你覺得不正常,還很坦然地招搖過市,這不也是不正常?”
劉憬沒糾纏自家事,而是問道:“你爲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
白歌把空杯一推,靠在椅背上盯着他:“我說你和通海象,也說過我和你警花情人象,可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我和你警花情人根本不一樣。通海是喜歡小芳,可就是心裡喜歡,對我沒什麼不好,我原以爲可以不在乎,可我做不到。我死心塌地跟他這麼多年,可你知道嗎?每次我勸他,他對我什麼態度?粗暴、不耐煩,甚至厭惡,好象我褻瀆了他心中的女神!”
白歌說着說着,兩拳死死捏緊,美麗的眼眸怨苦無比,象燃着兩團妖異的火。這個冷靜自信的女人被嫉妒折磨得太久,象座壓抑千年的火山,唯一的支撐信念就是趙通海承諾和她一起出國,她堅強地等着離開的日子。可理想集團擠兌事件,把這個小集團所有人的神精都繃緊了,面對可能破碎的夢想,她本可以永遠休眠的火山終於暴發。
劉憬理解她的感情,默默站起,該是離開的時候。
白歌擡起頭,無力地說了聲:“謝謝。”
“該是我謝你。”劉憬不忍心地望着眼前的女人。
白歌搖了搖頭,以一種瘋狂地眼神對着他:“不對,是我謝你。他找小芳是被我騙來的,因爲我想讓你出現,把他那個夢擊得粉碎,讓他只要想,心裡疼得流血。”
白歌攥着雙拳,咬牙切齒,怨毒無比。劉憬不知如何安慰,暗暗搖了搖頭,在她手背輕輕一拍:“白姐,我進去了,你……少喝點,記得不要再醉。”
白歌酒魅的眼睛變得柔和,透出許多感激,目送劉憬進入外面明媚的夜色,進入團市委風動的角門。她真誠也坦誠,但毫無疑問,這是利用,劉憬非但沒表現任何介意,還一往無前地去了,同時給了她朋友最簡單卻最真誠的撫慰。
劉憬的確不介意。幾番驚險遭逢,他對趙通海這種瘋子已無任何餘地。男人有些事情不能讓步,這與白歌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