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歌原本以爲這冰山男高冷得出奇,肯定不會搭理她們,可沒曾想他竟然真的推門下了車,在那幾個女人的簇擁下大步走進了會館。
“男人啊……”
她輕嘖了一聲,雖然心中鄙視,但還是跟在林慧身後走了進去。
一進門,她就立刻被那純歐式宮廷風格的奢華所震撼,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金黃色的,老實說,假如不是今天來參加聚會的話,恐怕一輩子也不會來這裡。
一路穿過大廳和走廊,來到二樓這次聚會的包廂門口,就有服務生遞來一本翻開的冊子,很有禮貌地說:“小姐,請簽到。”
她順手接過簽到冊看了看,林慧她們幾個的名字都已經寫在上面了,尤其是右面那排的第一個,赫然就是“周涵”。
看着這個名字,她不由得就開始出神,當服務生再次出聲提醒時,才反應過來。
看看右邊那面已經寫滿了,只好提筆將自己的名字簽在了左面。
“謝謝。”
那服務生微笑着收回簽到冊,又轉向他說:“先生,請您也簽名。”
出於好奇,顧景歌故意停在原地,看着他用白皙清癯的右手提起筆來,在她剛剛簽名的下方用剛勁但略顯刻板的正楷寫下“殷九”兩個字。
“哇,好漂亮,好厲害!”
“殷先生的書法造詣好高!我平時也有興趣,改天有時間指導我一下吧?”
幾個女人嘰嘰喳喳,一邊恭維,一邊拋着媚眼暗示,而顧景歌卻愣住了。
殷九?
她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看見這兩個字的時候,她心中忽然泛起一股異樣的漣漪,好像曾經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但是仔細一想卻又完全記不起來。
正在愣神之際,她忽然感覺有雙眼睛正在注視着自己。
擡眼一看,果然見這個叫殷九的男人微微側過頭來,不用問也知道,他的目光正從墨鏡後面瞥着她。
顧景歌趕忙轉頭,若無其事地朝包廂裡走,耳聽着身後那幾個女人嬉笑着叫他殷先生,心裡總有些怪怪的。
來到包廂,只見裡面的裝飾果然奢華無比,在微微泛紅的燈光映襯下,透着幾分曖昧衝動的味道。
而另外幾個身着禮服的同學,正圍着坐在純正法式巴洛克風格宮廷沙發上的男人高聲談笑。
那男人身穿一套白色的西裝,戴着細邊的金絲眼鏡,臉上掛着迷人的淺笑,英俊儒雅中更帶着幾分精明和幹練。
她一眼就認出,那不是別人,就是這次聚會的主角——周涵。
同時也是她的初戀。
在這一刻,顧景歌感覺自己像忽然被綁住了似的,當年在校園中的情景,霎時間全都像影片一樣浮現在了眼前。
幾乎與此同時,周涵也發現了她的到來。
只見他十分優雅的站起身,略略整了下西裝,便徑直向她走來。
旁邊的幾個女人臉上立刻現出妒色,不約而同的瞪了她一眼,目光中滿是敵意,但隨即又恢復了常色,紛紛起身跟了過來。
“哎呀,顧景歌,你怎麼現在纔來啊?大家可都等着你呢。”
“就是呀,尤其是咱們周大公子,從剛纔就一直唸叨着你呢。”
聽着這些話,再看着那一張張滿含譏諷的笑臉,顧景歌只覺有些可笑,開始審視自己是不是最近真的太閒了,居然會腦子一熱來參加這種活動。
“哎,你們可別亂說,景歌並沒有遲到啊,現在不才剛剛七點半麼?只不過咱們來早了而已……景歌,這位是?”
她愣了一下,才發現殷九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站在了自己的旁邊。
她心中如同上千頭草泥馬奔騰而過,這姓殷的究竟是什麼意思,這個節骨眼上居然還上趕着往跟前湊,是不是嫌她拉仇恨拉的還不夠多?
強忍住心中的抓狂,顧景歌微笑着介紹說:“這是我的一個客人,今天順路送我過來而已。”
周涵推着眼鏡打量了一下殷九,然後很有禮貌的伸出手說:“殷先生幸會,景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請隨意,不要拘束。”
“那就打擾了。”殷九也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語氣中卻絲毫沒有暖意。
顧景歌發現周涵的臉色微微一變,似乎對方的態度讓他有些不高興,尤其是看兩人的樣子,就好像要嗆火似的,不禁緊張起來。
他究竟要幹什麼呀?
好在他們兩個並沒有再說下去,很快鬆開了手,殷九毫不生疏地走到旁邊的吧檯處,而周涵則輕輕拉着她來到沙發上坐下。
那幾個女人雖然臉色不豫,但卻仍然圍着周涵有說有笑。
當然,其中也有兩個跑去和林慧他們一起黏着殷九了。
“景歌,這幾年你過得好嗎?”周涵凝視着她。
“還……還好吧。”她低下頭,沒去看他。
當初臨近畢業時,周涵終於向她表白,還約好要報考同一所大學,可惜最終不得不遵從父母的安排去了國外,爲此,他還專門寫了很多信回來向她道歉,只是後來便沒了音信。
經過了這麼多年,她雖然對這段感情不再抱有希望,但卻始終忘不了。
畢竟那是初戀,簡單而青澀,令人神往。
可現在,當這個男人重新出現在面前時,顧景歌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了當初的那份衝動,甚至不如得知他回國的消息時興奮,總有種莫名的陌生感。
也許,自己念念不忘的,只是當初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而現在早已消退。
想到這裡,顧景歌竟不由自主的向旁邊望過去,只見殷九他正被一羣鶯鶯燕燕圍着。
他斜靠在吧檯上,面朝着窗外,似乎正凝望着那如濃墨一般化不開的黑夜,杯中琥珀色的紅酒隨着他的右手搖曳輕潺,在燈光的映射下透着迷離的醉意。
而旁邊那些女人根本驚擾不到他半分,就彷彿空氣一樣。
她不禁在想,這樣一個眼高於頂,近乎清絕孤傲,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究竟爲什麼會去自己那間不起眼的小花店?而那塊空無一字的墓碑又究竟是誰的?爲什麼會讓他如此心緒縈繞,莫非這其中有什麼不爲人知的故事麼……
“景歌,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周涵輕聲問道。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看他竟然出了神,略顯尷尬的答道:“沒有,只是覺得這裡……有點悶。”
“哦,你可能還不習慣來這種地方,沒關係,不如我帶你出去透透風吧。”周涵說着便要起身。
顧景歌雖然不想呆在這裡,但內心深處對跟他單獨相處也隱隱有些抗拒,正不知該怎麼拒絕他,就聽旁邊忽然響起一陣很吵的手機鈴聲。
一個叫米琪的同學趕緊從包裡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還沒等她開口,電話那頭的人就開始嚷嚷起來,聲音比剛纔的鈴聲還要吵,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大家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都被吸引了過來。
只聽電話中的人粗聲惡氣,污言穢語,罵聲不絕於耳,聽得人直皺眉頭。
而米琪只是不住地道着歉,更讓大家一頭霧水。
好容易等對方罵完掛上電話,米琪這才收起手機,然後紅着臉尷尬地向他們道歉。
林慧走過來問道:“米琪,剛纔那人誰啊?怎麼一點素質都沒有。”
米琪苦笑着說:“一個鄰居,沒什麼。”
“鄰居?鄰居怎麼會這麼兇?”
“唉,別提了,碰上這種事,也難怪人家生氣。”
“啊?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大家一聽,都八卦地紛紛圍了過來。
只聽米琪繼續說:“我那套房本來是租給一對美院的研究生夫婦,兩口子人挺好,交租也及時。可不知道怎麼了,從兩個月前,他們就再沒把房租轉賬給我,而且鄰居反映白天根本見不到人,也不見他們回家,可是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屋子裡就鬧哄哄的,好像有很多人不知道在幹什麼,吵得不得安生,去敲門也沒人應。我上門看過幾次,他們都不在家,屋子裡亂七八糟,打電話也沒人回,可一到晚上還是照樣鬧,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大家聽完面面相覷,很顯然都覺得這件事情匪夷所思,但卻又沒什麼合理的解釋。
只見林慧坐到米琪身邊,挽着她的手臂說:“米琪,這事沒那麼簡單,我說出來你別害怕,租你房的那對夫妻可能已經死了。”
“啊?”
米琪嚇得失聲叫了出來,顧景歌坐得近,也不禁後背一涼。
“哈哈,林慧你可真會開玩笑,這世上哪有鬼,瞧把米琪嚇的。”旁邊一個同學笑着說。
另一個同學也跟着說:“是啊,慧慧,你沒聽米琪說,人家兩口子是美院的嗎?那些玩藝術的,有時候就喜歡犯瘋病,還美其名曰行爲藝術。依我看,他們就是故意嚇嚇米琪和鄰居,沒事的。”
顧景歌皺了皺眉,雖然她們說的很有道理,但卻隱隱感覺林慧的話纔是真的。
尤其是今天中午在公墓裡經歷那驚悚的一幕,更讓她不得不這樣想。
只見米琪輕輕推了一下林慧,佯怒道:“真是的,就喜歡胡說八道,我現在可經不起嚇了。”
林慧微微一笑,正色道:“我可不是在嚇你,別管是故意,還是行爲藝術,總不可能找不着人吧?要是不信的話,哪天你趁房裡鬧的時候再突然開門進去,看能不能找到他們。”
米琪渾身一哆嗦,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周涵見狀拍了拍手說:“大家別說這些了,來,咱們吃東西。”跟着便起身走向餐檯。
其他人也都跟了過去,包廂內又恢復了喧鬧。
顧景歌見有了閃人的機會,心中暗說正好,瞥眼看吧檯時,竟發現殷九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沒了人影,也不知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