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衆人送走，已近凌晨。
周越看向上躥下跳忙着收拾的毛飛，問：“你以前真的是雷能集團的研究員？”
毛飛動作一頓，擡起身，看向周越：“如果我說，我以前還是雷能集團某項研究的負責人之一，你信嗎？”
周越道：“我信。”
毛飛臉上浮起一絲感激，就聽周越接着道：“外圍保潔工作的負責人嗎。”
毛飛手臂一顫，低頭苦笑：“你不信也正常，畢竟當年那項實驗早已被禁，任何系統資料都查找不到。”
周越差點就想問‘那個實驗難道是造神計劃？’
轉瞬後，他把話收了回頭。
用小白的話來說，造神計劃那是整合大半個聯邦之力打造的實驗，怎麼可能和毛飛這麼一個地下醬料販子扯上關係？
不過聽他適才屋外和那幾個首都後裔的談話，當年在雷能集團，級別應當不算太低。
有機會向小白打聽一下吧。
……
太古。
周越又一次睜開雙眼。
分身鯤的體長已經超過萬米。
趴在海牀上一動不動時，遠遠望去，就彷彿一座延綿不絕的海底神山。
周越沒有亂動。
他安靜地趴着，張開鯤口，吸收着一株晶瑩剔透的海草花中的靈氣。
他的雙鰭輕輕扇動，密集的水流隨之引動，流轉過幼鯤的萬米巨軀，形成了一個巨蛋形的水網，沖刷着身體各個角落，倒也愜意。
除此之外，周越再無多餘舉動。
玄武谷就在不遠處。
周越實在擔心自己一個翻身，便會掀引巨波沖垮半個玄武谷。
而在玄武和一衆大霸主沒有完成自己佈置的任務前，周越並不打算離開。
太古修行的歲月平淡且漫長。
周越吞吸靈餌，時醒時睡，混混沌沌，不知春秋。
轉眼，又是二十幾年過去，周越釋放出的數以千計的精神粒子，隨着宿住們捕獵、遷徙、遠行、被捕獵，已經擴散到了太古世界的各個角落。
就比如那條總喜歡在初夏時節直衝上海面，隨後一躍而起，在海上呼吸雷火之氣的雷光劍魚。
在被周越的精神粒子附體的第八個夏天，雷光劍魚的舉動終於引起了一頭碰巧路過的洪荒異禽的注意。
那是一頭翅展超過千米，大霸主級別的太古蒼鷹。
雷光劍魚剛躍出海面，太古蒼鷹便破風而來。
劍魚的反應倒也迅速，它吐出一道雷光，宛如紫色的利箭直射蒼鷹。
然而，沒有了海水的半空中，再也不是它的主場。
太古蒼鷹輕而易舉地避開雷光，趁着這條長達上百米的劍魚尚未鑽入海中，探出金鋼般的利爪，鉤起掙扎不已的劍魚向岸邊飛去。
隨着劍魚成爲太古蒼鷹的腹中美食，周越的精神粒子也進入太古蒼鷹體內……
這樣的例子，在這二十多年間層出不窮。
而周越也通過這些不斷變更的宿主視野，將天地變化收入眼底。
如今的太古，無論陸地大荒還是四海深處，許多靈餌都已進入成熟的年代。
天地之間，靈氣旺盛，萬物生長，世間也逐步進入了一個生靈脩行進化的盛世。
可即便如此，無論大霸主，還是侯級兇獸，爲了爭奪一株成熟的靈餌，依舊會拼得你死我活。
或許出於生靈本生的佔有慾。
又或許，是因爲那些爲數不多的侯級、王級生靈，感應到了隱藏在盛世之下的那一縷危機。
……
北海深處，周越鯤眼輕輕眨動。
卻是他透過一頭猴精的視野，看到了大荒某處的情景。
那原本是一座東西走向的青色山脈，可不知哪年開始，山脈從中斷裂成兩截。
中央裂缺處向下塌陷，形成了一座深淵。
深淵底部一片青灰，不時噴發出火焰，而從火焰之中，向上躥出一頭頭滿口尖齒、披着形似外骨骼的赤色甲殼、滿臉兇殘的怪物。
從這些怪物的周身上下，散發出充滿毀滅性的念息。
山淵之外，一頭身高超過千米，白首赤足的巨猿，正率領衆猿猴守住各個山隘通道，不讓這些怪物通行。
而被周越精神粒子附體的這頭猴精，正是那尊侯級巨猿的手下。
雙方從日落，直戰至日出。
怪物所到之處，寸草不留，但凡沾有靈氣之物，都被它們毀滅殆盡。
巨猿一方雖將怪物阻截在山谷範圍內，殺死了數百頭怪物，可自身也是傷亡慘重，短短一夜，便折損了上千頭猿猴。
北海底部，周越聚精會神地遙遙觀望，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
‘這些怪物，莫非是奔着消滅靈氣來的？’
周越也不確定。
僅憑這點樣本，還無法做出準確推斷。
這片山谷顯然是巨猿的地盤。
巨猿或許並沒有意識到對方是來自不同世界的怪物。
它與怪物開戰，單純是爲了守護自己的地盤。
可深淵中的怪物來勢洶洶，源源不絕，到了清晨也依舊沒有消停的跡象。
巨猿雖然能獨戰數百頭怪物，可它手下的猿猴們，與它實力相差懸殊，往往十多頭猿猴，才能圍困住一頭深淵怪物。
更加不可思議的，僅僅一夜過去，這些怪物的體型竟比之前長大了許多。
漸漸的，猿猴們有些吃不消了，開始向谷外撤退。
巨猿眼裡雖有不甘，可更多的卻是寒心。
看它的表情，明顯是打算放棄這片山谷。
周越暗道不好，趕忙精神傳音，“且慢，此處退不得。”
白首赤足的巨猿雙眼涌出震驚，急忙轉頭，看向一旁山崖上唯一沒有後退的猴精：“你竟能和我朱厭說話？不對……你是何方生靈？”
危急時刻，周越也無暇和它打馬虎眼，道：“吾乃北冥之鯤。這些怪物，並非我們太古世界的生靈，據我推測，它們的目的是毀滅我們世界的靈氣，必須將它們扼殺，或是趕回深淵。”
巨猿眼中的驚訝之色更濃了幾分：“太古是什麼？且慢，難道你就是北冥鯤神？”
周越一怔，卻沒想到竟連大荒的侯級強者也聽說過自己的名號。
“趕緊的。讓你手下不能再退了！”周越再度勸道。
巨猿臉上浮起有趣之色，對於怪物的“滅世”意圖絲毫不擔憂，反倒對周越附體的猴精更感興趣。
周越心道糟糕，自己竟然犯了一個經驗主義錯誤。
太古世界的這些侯級強者哪個不是動輒毀天滅地的存在，怪物在禍害靈氣，它們自己又何嘗不是在搶奪靈氣？
在它們看來，兩者之間又有什麼區別？
自己這番話很難引起它們的重視。
正當周越想着該怎麼勸說時，這頭自稱朱厭的巨猿已經轉過身。
“也罷，你乃鯤神，我朱厭就信你一次。”
說話間，它的眼中突然佈滿血絲。
一道道血氣從巨猿的眼底向四肢百骸涌去。
“吼！”
巨猿仰天長嘯！
原本就長達一千多米的身軀竟然再度暴漲！
幾個呼吸之後，一頭萬米巨猿出現在了山谷之間。
它猛地一跺腳，山川粉碎，大地平沉！
地面彷彿蹺蹺板一樣向山谷中央傾斜！
數以千計原本已快跑出谷外的怪物腳底打滑，向下墜落。
朱厭再度發出一聲咆哮，雙臂從天而降，拳如巨錘，直接砸死了數百頭還在向上攀爬的怪物。
隨後它抓起附近的一片山脈，彷彿球拍般，將剩下的怪物全部打回深淵。
嘭！嘭！嘭！嘭！嘭……四面八方的猿猴跺腳歡呼。
朱厭大步走到一旁，直接拔起數座山脈，倒插入怪物出沒的深淵，堵住出口。
做完這一切，它方纔來到“周越”面前：“北冥鯤神，朱厭這麼做，可否？”
北海深處，周越的鯤臉上浮起濃濃的感嘆。
帶爪子的生靈，真是令人羨慕。
“朱厭，你既然有辦法，爲何早不用？白白損耗了你這麼多同類。”周越問。
“同類？呵呵，鯤神你錯了。很多年前，我和它們勉強算是同類。可現在，我朱厭，已是它們的神。”
說話間，朱厭盤腿坐下。
轟隆！
大地搖晃。
遠處相隔數百里的山脈，竟也微微顫晃。
朱厭坐於這片山野之間，如同神祗。
它的身軀開始縮小，轉眼間，又變回了千米大小。
它的眼中浮起一絲疲憊，瞥了眼山崖上的猴精：“鯤神，現在你可明白？”
不用昏昏欲睡的朱厭解釋，周越也已經明白，體型變大對於朱厭而言，同樣會帶來巨大的損耗，需要通過長眠來補充。
“最後一個問題，你怎麼能變大？”
周越問出了內心最好奇的一個問題。
“傳說中制定天地秩序的北冥鯤神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
朱厭眼皮上下打跳，打了個哈欠道：“當然是服用能夠變形的靈餌，外加本猿天資聰穎，所以……呼呼……呼呼……”
“這就睡着了？”
周越無奈地搖晃着鯤頭。
不算二叉，他還是第一次和大荒陸地上的侯級強者進行交流。
“能夠變形的靈餌，聽起來怎麼有些耳熟……類似現實世界的變形果實？”
北海深處，周越不由一笑。
他似乎找到了太古世界和現實世界一脈相承的又一項證據。
“不過，北海之中，會有類似的變形靈餌嗎？”
這時，一道黛青色的身影從周越記憶中閃過。
他突然想到了深海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