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農曆正月十五,元霄節。
夜。
月已滿。
大街上燈火璀璨,爆竹之聲不絕於耳,人來人往,一派歡騰喜慶的場景。
“娘,這麼晚了,爹爹怎麼還不回來?”
這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約摸五六歲的樣子,一雙嫩嘟嘟的小手握着一把撥浪鼓,小手轉動,發出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響聲。
母親董氏一臉慈愛地望着女兒,笑道:“婉兒啊,你要是困了就睡吧,你爹爹說不準何時纔回來呢。”
“不嘛,不嘛,不嘛!我今晚在街上挑了這麼多漂亮的玩具,一定要讓爹爹看看,好讓他知道男兒可愛還是女兒可愛。”
女童又鬧又跳,撥浪鼓發出更爲清悅的聲音。
“當然是你更可愛了,要不然,娘爲什麼生你?”董氏強作歡笑,心中卻有些苦痛,成親多年自己始終未給老爺添得一男。雖然如此,但丈夫對於女兒依然寵愛無比,只差當成老祖宗供起來。
“趕明非買個好玩的飛車才行,只要有風吹過,它就會歡快地自己轉起來,可好玩啦!”女童又想起這個,小臉上紅僕僕的,如水如玉的雙眼裡滿是小星星,顯得十分嚮往,恨不能現在擁有。
“好、好、……”董氏正待說下去,忽聽院外傳來“咣”的一聲大響,接着,嘈雜起來。陡然,一股不詳之感涌上心頭,“好婉兒,快,快藏起來,快!”
“是要捉迷藏嗎?”
“住嘴!”
……
月華如霜,夜色詳和而安寧,偶有犬吠,此時夜已深了,人們大多已經睡下,新年的連日勞頓折磨着他們的軀體,所以需要好好地恢復一下。
“老爺到家了。”一個滿臉媚笑的奴才,卑躬屈膝地扶着錦衣華服的中年人,笑着說道:“老爺,您真是不容易,逢年過節不知比尋常人累多少。”
那中年人聽了只是笑笑,在他的身後有着十幾名漢子,皆是身着一層薄薄的單衣,春寒料峭,他們卻沒有一絲寒冷的樣子。可見,都是身手非凡之輩。
他擡頭看了一眼門匾:陳府
陳府,河間府最大、最富、最美的府邸,光漆潔淨的大門是由上好的木材做成,一天不知要擦上幾十遍。門上還有兩個引人注目的門把手,那是珍貴的美玉製成,輕釦門環就會發出聲響,不知比歌女的聲音好上幾許,但卻沒人敢隨便敲上一下——這是陳府!
從上代留下的一個末流的府邸,成爲本地最大的府邸,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最清楚,這一切多麼的不易,便是黃泉下面也對得起列祖列宗。可惜的是,沒有一子,這是最遺憾的事情。看來,只有抓緊時間娶房小妾了。
想起這些,正要習慣的點點頭時,感到有點不對,門前的護衛們哪去了?欲要發問,忽然光漆潔淨的陳府大門從裡面打開了,但開門的並不是他熟悉的僕人,而是一個身着素衣,叉手握劍的男子,聽他平靜地說道:“陳榮清?”
陳榮清身後的十幾名漢子不知爲何感到一種危險,轉眼護住了主人,目光鎖定了前方男子,而對方連看也未看他們。
而剛剛那個低眉哈腰的奴才,渾身一抖,感到事情不對,四處張望了一下,正欲離開,卻聽到四面一陣整齊的腳步,擡眼望去——一排排官兵漸漸圍住他們。
陳榮清把一切看在了眼裡,冷喝:“好大的膽!你可知這是何處?”
忽然,門裡傳來一個陰陽怪氣地聲音:“陳老爺,果然是‘老爺’當久了,忒不把人放在眼裡,讓老奴在這裡好等啊!”
那個想要逃跑的奴才,透過燈籠看到了門內的一角,似乎想起什麼來,眼睛頓時睜地斗大,嘴裡念道:“嚴公公……”
……
陳榮清和董氏及重要成員全都來到了客廳,並設了香案,衆人感到了一種生死存亡的危機,此時偌大的客廳異常安靜。
過了片刻,嚴公公咳了一聲,似乎很是享受之前的一切,這才捧起金燦燦的卷軸,提了個醒:“接旨吧!”
“接旨?”陳榮清凝視着嚴公公,好像在質問。
“哼!你可是在質疑皇上嗎?”嚴公公晃動着手中的卷軸,似笑非笑,董氏趕緊拉了拉丈夫的衣角,陳榮清暫時忍下這口氣,恭敬地跪下,鄭聲道:“草民陳榮清,率陳家一干人等接旨!”
於是嚴公公,開口唸道:
奉天承運
皇帝敕曰:
國家施仁,養仕爲用。爾河間陳榮清之子侄陳睿撰書三卷抵辱大清,經查明乃家主陳榮清授意所爲,果有謀反之嫌。朕聞之大怒,特賜滿門斬之,以絕後患,當場執行,不得有誤!
欽哉!
敕命清光緒正月十五日之寶
嚴公公唸完之後,得意地笑道:“還不快快接旨?”
陳榮清下意識接過聖旨,看着金燦燦的聖旨,臉上的表情極度震驚,霍然擡起頭,叫道:“嚴狗,你竟敢……”
“質疑聖上,斬!”
嚴公公厲聲喝道,頓時,一把刀不知從何處飛來,刀光一閃,陳榮清人頭落地,他的表情尤保持在生前的驚狀。
一個長者趁機從地上拾起聖旨,發現了什麼,“聖旨有……”可話還未出口,還是那把刀,插入了他的咽喉,再也說不出話來。
“殺,一個不留!”
這是單方屠殺的一夜,客廳裡眨眼間灑滿了鮮血,陳府被團團包圍,慘叫之聲不絕於耳,沒人能逃出去。
嚴公公從裡面一步步走出,院中也上演着“行刑”的一幕幕,他漠然看着一切,不知不覺地走出陳府。回首望一眼陳府,默默打開了手中的卷軸。
——上面什麼也沒寫。
陳府的抵抗並沒有多大效果,他們大多剛從新年的美夢中驚醒,當從現實中清醒過來時,屠刀或許已經落到了脖頸上。
這些行刑的官兵顯得異常興奮,明亮的刀身從一個個鮮活生命的身體裡抽出。可是,面對府裡的幾十名江湖好手時,他們就不夠看了,幾個呼吸就倒下十幾人。
就在這時,一道光亮刺進了正在戰鬥的人們眼裡,同時,一位素衣男子進入他們的視野,他手裡握着一把劍,在月光下,劍身上彷彿渡着層詭異的光芒。
“你們,或走,或死。”他平靜地道,似在說着不以爲然的事。
這十幾人中帶頭的男子哈哈大笑:“兄弟們,只有戰死的好漢,殺啊!”說着,人已經化作一陣風襲向前方,隨後幾十名好漢也跟着上前,儘管是死,卻視死如歸。
素衣的男子嘆息了一聲,長劍如同沒有重量一樣的舞了起來,動輒間都有生命被收走。
……
殺戮繼續,他們肉眼看不到,其實每個含恨死去的人的身體裡冒出一股濃濃的黑色霧氣,慢慢飄浮到上空。隨着死去的人的增多,結集的黑色霧氣也越來越濃。
素衣的劍客,忽然停止了擦拭劍身的動作,陪伴他南征北戰的寶劍居然隱隱抖動。他擡起頭,似有所覺的看着上空。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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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叫、慘叫聲絡繹不絕,躲在某個角落的衣櫃裡的陳婉瑟瑟發抖,她透過櫃子的縫隙朝往張望,雖看不到外面,但卻預感到了危險的存在,所以乖乖的不發一聲,只是眼淚流滿了稚嫩的小臉。
就在這時,這個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身穿素衣的劍客來到櫃前,透過縫隙,她只能看到一截面孔,還有眼睛,如同星辰般明亮。
劍客看着,過了片刻,他的呼吸變得紊亂,聲音似有點不平靜了:“躲好了,天亮再出來,一定要記住,記住!”
陳婉眼睜睜地看着他離去,默默將他的話記下來。
……
一衆人馬迎着夜色走在離開河間的路上,爲首的正是嚴公公,他一路上哼哼嘰嘰,似是不滿,對着身側閉目養神的劍客埋怨地說:“秦彥先生,我們大半夜的困得要緊,何不好好歇息一宿,趕什麼路啊?”
“我是爲了你們好,若要休息的話,恐怖活不過今夜!”
“哈哈……先生說笑了,敢問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把注意打在老奴的頭上?”
秦彥似乎沒有聽見嚴公公這話,眼睛還是閉着,嘴裡卻道:“公公,我們走不了。”
忽然,他手裡的劍劇烈地抖動着,根本不受他這個主人的控制。
嚴公公愣了片刻,正要開口,就在這時,一陣陰風襲來,一下把他的頂戴掀落,身子在馬上坐得不穩,慌忙喊道:“秦先生,保護我啊!我什麼都答應你!”
旁邊響起一陣陣拔刀的聲音,隨行的官兵握着刀,也沒有感到往日的安心,幾十雙目光驚懼地注視着四下。
風越來越大,而且這風冷得刺骨,如同置身於雪山中。
秦彥星辰般的眼眸裡沒有一絲慌亂,長劍以一種玄奧的招式在虛空比劃,漸漸在四下形成劍陣流動,使周圍的陰風停歇,暫時恢復了平靜。
見此,嚴公公鬆了口氣:“秦先生好本事啊,你放心……”
“不要言之過早,我們還沒有脫離險境,不信,你看看身後。”
衆人聞言向後望去,只見,一團團黑色的霧氣不斷朝他們一行涌來,並圍住劍陣,要命的是劍陣的光芒在快速的暗淡下來。
“秦先生,這……”
“這是冤魂牆,看來,他們不會讓我們離去的。”
“他們?難道……”
黑色的霧氣翻涌,陡然變幻成人形,看去,竟然是陳府死去的衆人的形態,裡面發出聲音:“嗚嗚嗚嗚……你們誰也休想逃離,休想……”
說到這裡,黑霧翻涌得越來激烈,一下催破了劍陣,衆人眼前一暗,彷彿經歷了漫長的時光,目光可視之時,居然重新回到了陳府,只是這裡充滿陰森恐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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