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要從異人說起,異人……”忽然,林妙然莫名地嘆息了一聲,從蒲團上站起來,對着閣子裡的樂者揮了揮手,古樂戛然而止,不時,從裡面走出一個女子,她小碎步快速地離開。
這時,屋裡只剩下兩人。
寧靜也站了起來,他忽然覺得林妙然變了一個人似的,目光凝視着窗外,久久不語,安靜得如同一個石雕,竟動也沒動。
留給他的,是一個修長的背影,身姿窈窕,長髮烏黑,雙手負在身後,可見她纖細的節節玉指。
也許,這才林妙然這個天機先生的一面吧?
而那個調皮、活潑的她,是卸下“先生”這一身份的真實面貌嗎?
寧靜忽然發現她很神秘,就如天機一派,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林妙然,他迷茫了。
瞥了一眼,几上漸漸不再冒白氣的牛奶,地上亂七八糟的瓜子皮,他不知怎麼說什麼,也許這樣靜靜等她最好吧。
兩人靜默地站着,任時光從身邊漸漸流走。
不知多久。
“異人,有時我會想,世上爲什麼要有這樣的存在?”林妙然背對着寧靜,說:“沒有他們人間難道真的會亂嗎?”
寧靜如實地說:“我也不知道。”
“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我會不平,爲什麼我們一心維護人間秩序,自己和最近親近的人總有許多厄運?即便修爲高深,也難以改變這個事實,只會更加的無奈。所謂的老天有眼,天道酬勤哪裡去了?我甚至不想再做了,廢掉一身修爲,只做個普通人多好!”
寧靜的身體抖了一下,他當初爲何成爲異人?不就是爲了守護最想守護的人嗎?天生不凡,招來無妄之災,引得妖邪來犯,若不是如此,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普通的人。
“不僅我在質疑這個問題,以前的天機先生也一樣,正因爲我們能夠接觸到天機,所以,更能體會天地意志。在我們的感知之中,上天對於異人是不公的,也許異人不該存在於世上,不該守衛什麼人間和平,更不該去管什麼鬼妖魔怪飛昇之事,正因爲擁有了太多的神通和非凡,管的事情太寬,所以才招來天地妒恨,纔會有業報降臨,親人受難吧!”
“這……”寧靜一時說不出話來,林妙然講出的話,令他太過吃驚,若是如此的話,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錯了?可是,如果他不選擇成爲異人,鬼怪來害他與家人,誰來保護?
林妙然落寞地搖了搖頭,“我知道你不肯相信,初時連我也不信,但到我修爲高深了,確實感受到了。但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你是身懷天之眼的人,代表着上天的眼睛,所以我纔會告訴你。”
“我……”
“算了,這番話我只能對你說出來,憋在心裡久了,十分不舒服,找人傾訴一下也好。如果我把這些說出去,不但沒人相信,更會我認爲走火入魔,前幾任的某位天機先生曾試圖揭開什麼,卻最終被打入牢獄,抑鬱而終。”
寧靜默默地聽着。
“嗯,你真聽話。”這麼分明是大人哄孩子時的常用語,接着,林妙然石破天驚地說:“虧了,虧了,要是我晚生幾十年多好,那樣的話,我一定讓你做我的丈夫!”
“啊?!”
“呵呵……不過,做我的女婿,我也可以勉強接受,可是,你卻什麼也不肯做啊……”林妙然像個無常的小孩子,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現在則是一副要哭的樣子。
她見寧靜呆若木石的模樣,立即滿意地笑了,恢復了沉重的語氣說道:“我也不瞞你,花茗是我和花洪昱的孩子,當年我們四人一起遊歷天下,那時我和他相愛了,後來上任的茅山掌教出了事,讓他回去接任掌教之位。當時的我已粗通
易術,勸他不能回去,不然我們恐怕沒有將來了。可惜,他去意已決,任我千般勸阻,不爲之動搖,氣怒之下,我與他斷絕了情緣。
心灰意冷的我返回門派,不久也成了一代掌門,可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竟懷了他的骨肉,將這一消息告訴了他,並願不記前嫌,前提是要他放棄掌教的身份帶着我離開。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但他的人一直未曾出現。這時,我對他徹底地失望了。”
“唉!事情過去那麼久了,如今孩子已長大成人,不管怎樣都不再重要。我說過了,許多事情藏在心裡,十分不舒服,所以我纔會說出來給你聽聽。”
寧靜愣了一下,原來這位看上去頑童似的的女子,心裡竟有許多的事,遠不如表面那般自在。
“花茗既然是你和他生的,即是兩個異人結合生出的孩子,那她是屬於幸運的,還是……”他問道,心裡有些緊張。
“小花她既幸運,也不幸運。”林妙然無奈地說。
“這是……”
“她出生之時,正巧是陰曆九月初九九時九分九秒,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林妙然問道。
寧靜聽到她的回答,大吃一驚,這豈不是九陰之數嘛,這樣的人也稱爲九陰之人,在古時這個時間出生的女子,是可以當皇后的,這正是女子極吉之數,但也……
“可不是嘛,這樣一來確實是最好的,可是,這樣的女子嫁不到真龍天子的話,只會給夫家帶來極大不幸,她會剋夫克子克全家,你說,這樣的女子誰敢要?”
面對林妙然的質問,寧靜無言以對,是啊,誰敢娶剋死全家的女孩回家,難怪沒有異人追求。原來如此。
“當年之所以和你結娃娃親,也是這個原因爲主,但我並不是害你,而是爲了你兩人好。你還未曾出生人世,天上已有吉兆顯現,我知道花茗唯有嫁給上天眷戀的你才能趨吉。所以,我們纔會過去保護你,也因爲如此,你母親受了驚,早產下你,而你自然不比正常出生的孩子,體弱多病,恐怕到現在爲止,你依然留有後患吧?”
寧靜不可否認,仙影是用來溫養身體,先天不足,只能通過這個法子來使他如同正常人一樣。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身體雖然好了很多,但依然留有頑疾。
林妙然忽然說道:“我就知道楚老頭沒有告訴你,他肯定是怕你因此而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不過有一點,他是不知知道的,小花她是九陰之人,只要你肯和他結成夫婦,借用她的元陰,可以彌補你的先天不足。這點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將來被人騙了,若是你不喜歡她,或者她不喜歡你,我可不想讓她怨恨我這個母親。”
寧靜擡起了頭,問道:“爲什麼你告訴,難道不怕我知道了好處去騙她?”
“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我女兒的眼光。”林妙然自信地說,復又苦笑,“小花她是九陰之人這點事,異人大多知道,沒想你這個差點成了她丈夫的人全然不知。”
寧靜也是苦笑。
林妙然哼了一聲,“他可真是個位好師傅,現在知道考慮你的心意,不願讓你爲此被迫娶她,那當年呢,他是二話不說答應了,如今看來真是別有用心!”
“請你不要怪罪他,也許有着無奈吧……”
林妙然氣沖沖地揮了揮拳頭,“你以爲我不知道嗎?若不是雙方心裡清除,怎麼讓你輕易解除婚事?只是這樣可苦了我的女兒。”
寧靜說:“對不起!”
“算了,這種事強求不得。”說完這句話,她的目光驟然精光暴閃,冷笑道:“偷聽別人講話確實有趣,這種事我以前也幹過不少,不過,現在我們的話講完了,你是不是該出來了?不然,可不誠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