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應田建軍的聲音,聽起來很剛正,而且隱隱還夾雜着一絲浩然正氣。但那番話,說的實在是很沒水平。
我接觸過的大人物可不算少,比馬龍地位高的也大有人在。根據我對那些位高權重者的瞭解,他們可沒一個省油的燈,每個人都堪稱老奸巨猾。
說句毫不客氣的話,馬龍這種脾氣和辦事風格,如果放到官場上,他會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在這羣人中,毫無疑問,馬龍是地位最高的,勉強算是上位者。可他卻一點都不懂得人情世故,更不懂得如果當個合格的領導,用那種話擠兌田建軍完全沒一點好處啊!
再怎麼說,田建軍的手底下也有這個一股不小的勢力。張揚等人,都是唯田建軍馬首是瞻。
馬龍羞辱了田建軍,只會讓張揚等人對他更加不滿。尤其是他最後又說了一句,要跟上面建議,把田建軍等人調回警隊。
就這麼一句話,就可以讓隊伍離心,誰還願意真心實意幫他做事?只怕他下的命令,下面人也只會陰奉陽違。
這會我不得不懷疑,田建軍是故意說了那麼一番話。要知道,田建軍那些話的意思是關心所有人的安危。
馬龍的回答,雖然看似佔據大義,卻失了所有人的心。大家想必都已經清楚,自己身上的引爆符,幾乎等於不定時炸彈。
再結合馬龍的這番話,誰都能看得出來,馬龍不把他們的命當回事。對於出口幫大家維權,而又受到呵斥的田建軍,就算是那羣武警,也一定心懷感激。
果然,田建軍深深的嘆了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而其他人卻忍不住了,尤其是張揚這個暴脾氣。
“馬隊長,你這麼說話我們就不樂意聽了。我們既然敢來,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爲了拯救更多人,我們心甘情願。”
接着,張揚話鋒一轉:“可如果是因爲計劃有漏洞,而出現失誤,讓不應該犧牲的戰友犧牲,我們可不答應!”
張揚的話得到一些人的迴應,場面變的有些混亂。馬龍的聲音變的有些氣急敗壞:“如果你們不願意聽從命令,現在可以走,但是後果自負!”
可惜馬龍的話非但沒有把質疑的聲音壓下來,反而讓更多人不滿。我躲在暗處,都忍不住替馬龍尷尬。
這傢伙到底有沒有腦子,別說是上位者了,就算普通人也不會說出那些沒水平的話來啊!
現在我不禁覺得他道行淺,甚至覺得他有可能根本不是陰陽先生。大部分陰陽先生,在接人待物這方面都有點水平。
遠的不說,就說我自己這個半吊子水平。我出來混的時間並不久,三年多而已,可是卻闖下了不小的名堂。
這三年間,我打過交道的人至少也有上萬,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所接觸。就算是個不諳世事的愣頭青,跟那麼多人打過交道,也早已經成了老油條。
身爲陰陽先生,爲各種人排憂解難,是我們的基本職責,跟各種任務打交道更是家常便飯。
難不成,靈異組出來的陰陽先生,都是溫室裡培養的花朵?這種花瓶角色留着有什麼用?
“行了,大家都少說兩句。我相信,馬隊長不會故意坑害我們。我田建軍跟大家保證,不管任務有多危險,我一定身先士卒,也一定負起責任,不讓大家做無謂的犧牲!”田建軍不失時機的站出來打了個圓場。
聽聽,這纔是身爲領導該有的說話水平。田建軍這幾句話,瞬間平息了衆怒,博得了衆人的好感。
馬龍就算是再沒眼色,這會也不敢多說什麼。估計他的心裡,對田建軍更加不滿,然而卻無濟於事,馬龍這次真的要栽了。
根據他們之間的談話,我大概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馬龍認定這廢棄磚窯是控屍蟲的老巢,想突襲廢棄磚窯,企圖一舉斬草除根。
按理說馬龍不應該這麼急躁,他已經控制了田欣和小白,肯定想借機更加深入的瞭解控屍蟲,力求用最穩妥的方法解決這件事。
畢竟站在馬龍的立場,田欣和小白的死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想必他也已經意識到,他的行爲會引起田建軍的反彈,所以纔不得已激進了一些。
說起來,馬龍之所以會如此兵行險着,也是被田建軍給逼的。他在這些人中的權威,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馬龍迫切的希望做出點成績,堵住所有人的嘴。如果這次他除掉控屍蟲老巢的計劃,得以圓滿實施,他的地位依然無人可以撼動。
當然,萬一馬龍的計劃出現了紕漏,他會完全喪失權威,被田建軍取而代之。馬龍急躁,田建軍更加急躁,這是兩人爭奪話語權的關鍵一戰。
這一戰,田建軍肯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而馬龍,卻是趕鴨子上架,他輸定了。
究其根本,馬龍只是想立功。田建軍則是爲了田欣的命,這一戰田建軍不得拼了老命,他不允許自己敗給馬龍。
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鍾後,田建軍帶着幾個人進入了廢棄的磚窯之中,先行探索一番。而馬龍則帶着一部分人,守在磚窯外,隨時準備支援。
這種行動充滿了危險,可是馬龍明顯沒有指揮經驗。如果按照這種粗糙的行動計劃,萬一磚窯深處真的是控屍蟲的老巢,必定會死傷慘重。
我不由得皺了皺眉,田建軍想幹什麼,他現在應該在外界坐鎮指揮纔對!身先士卒固然會深得人心,卻無異於拿別人的命當兒戲。
爲了爭權奪利。或者說是爲了田欣的性命,田建軍會置其他人於不顧?他不像是這樣的人啊,如果他真的如此狠心,張揚等人又怎麼會對他死心塌地。
正當我有些疑惑不解時,我的衛星電話亮了,是田建軍打來的。雖然我已經把衛星電話調了靜音,現在卻依然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的情況。
在確認安全之後,我接通了電話:“我該怎麼做?”
對我開門見山的說話方式,田建軍感到很滿意:“很好,看來你已經想通了一切。馬龍的猜測應該是正確的,這裡確實是控屍蟲的老巢,你趕緊下來,這裡需要你。”
“現在下去?你確定?”我謹慎的問道。
磚窯內的情況我不確定,但我知道馬龍就守在磚窯外。整個磚窯的情況,我大致有所瞭解,因爲廢棄已久,磚窯的出入口只有一個還完好無損。
這也就表示,如果我想現在潛入磚窯內,只能走跟田建軍相同的入口,這極有可能會被馬龍發現。我只答應跟田建軍合作,卻並沒有完全信任他。
我估計田建軍也不會完全相信我,不然他也不會拿小白來威脅我。我可不不想在關鍵時刻,再被田建軍坑一把。
要知道,如果我被馬龍抓到,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去。我不得不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田建軍,心裡對他也會帶有一絲提防之意。
“你別無選擇,來吧,入口處會有人接應。”說完這句後,田建軍乾淨利落的掛了電話。
看着漸漸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我在心底暗罵了幾句。情緒平復下來之後,我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田建軍說的對,我現在別無選擇。
田建軍這個老狐狸,肯定知道我是個重感情的人。從小白被他抓走的那一刻,我就註定接下來必須嚴格按照他的計劃行事。
沉思片刻,我做好了心理準備,屏氣凝神,輕手輕腳的接近了磚窯的入口。天色晦暗不明,茫茫夜色中,這處被挖掘成磚窯的土丘像是一頭巨型的食人野獸。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處入口現在怎麼看怎麼像是野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在接近入口處時,我有瞬間的愣神,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田建軍告訴我,馬龍的判斷很正確,這處廢棄的磚窯,就是控屍蟲的老巢。可控屍蟲根本奈何不了我,我甚至擁有剋制控屍蟲的利器,我心中不安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
“陳帆,是你麼?”突然,有人喊了我一聲。
我渾身一顫,是張揚!他努力的壓低了自己的聲音,身形更是隱蔽,我一時間竟然沒能發現他的藏身之所。
“陳帆,你這樣可不行啊!田隊說了,下面很危險……他讓我提醒你,一定要小心點。”張揚不動聲色的拉了我一把,帶我進入了磚窯之中。
剛剛邁進磚窯,我頓時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抑感。整個磚窯內四通八達,原本應該十分燥熱的通道,卻因爲荒廢已久,顯得有些陰冷。
緩過神,我冷哼了一聲:“田建軍那老狐狸,會好心提醒我?這都是你自己的意思吧?”
張揚有些尷尬,訕笑着解釋道:“你可能對田隊有所誤會,他不是那種人。我跟了田隊那麼久,以我對他的瞭解,他這個人還是很仗義的。”
我冷笑不已:“仗義?他只對自己人仗義,像我這種外人,就是拿來利用的,他何曾管過我的死活?”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田建軍並不是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身先士卒的前提,是拉着我一塊冒險,他知道有我在,控屍蟲對他也構不成太大的威脅。
這一手玩的真是秒,他的權威一步步樹立起來,把馬龍徹底排擠走之後,一切還不是他說了算?
唯一苦逼的就是我,我就是個被拉來墊背的,我特麼招誰惹誰了?張揚很顯然也想通了這一點,更加尷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