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視着寒燁,只見他的表情格外認真,臉上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我的心裡咯噔一聲,忍不住心頭一緊。
我從來沒有在寒燁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無可奈何,彷彿真的如同他所說,除了這樣之外,就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這是寒燁第一次表現出了他的無奈,也是他第一次表現出需要用我的力量方可脫身。
雖然仍舊不明白他說的召喚亡魂究竟是什麼意思,我感覺兩眼摸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好像從來沒有碰過手術刀的人被硬着頭皮推上了手術檯一樣。
閉上眼睛……用意志力……閉上眼睛……
我在心裡默默地呢喃着寒燁剛剛對我說過的這一番話,閉上眼睛竭力讓自己想象着在我來時經過的那一片荒野。
在那片荒野之中,深埋的土地下面,我彷彿真的看到了一片枯骨。
“出來……聽我的命令……起來!”
就在我沉思的時候,腦海之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因爲我之前曾經聽過這個聲音,所以當這聲音在我腦海之中響起的時候,渾身忍不住一陣戰慄,竟然瞬間便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與此同時,腦海之中的那片荒地也發生了變化,只見那片荒地上本來長滿了雜草,而在這個時候,雜草搖晃不知,彷彿又一雙雙無形的手正在撥弄,地面也在不停地震顫着,搖搖晃晃。
乾涸的土地上冒出了一片片裂紋,好像蜘蛛網一樣,交錯縱橫。
就在這一片片裂縫之中,一隻枯手突然從地面下面鑽了出來!
枯手掙脫了土地,好像一根幼苗生根發芽,很快便衝出了地面,抓住了地面,用力將身子從地面下面掙脫出來!
那具白骨早已經腐朽,不知道已經死了多長時間,已經化作了灰白色骷髏的身子搖搖晃晃地破土而出,鑽到了地面之上!
不光是那麼一具白骨,地面的裂縫之中,不少的屍體從下面爬了出來,有早已經死去多年的森森白骨,還有尚未完全腐爛的屍體,上面掛着零散的碎肉,身體已經呈現出了青黑色,臉上還掛着許多蛆蟲。
我心裡怕得要命,蜷縮在了角落裡面,肩膀不停地顫抖着,可是卻不敢也不能睜開眼睛,寒燁說過,這是我們的唯一一條生路,我生怕會隨着我睜開眼睛而就此中斷。
雖然直到現在,我仍舊不敢相信那副場面是真實發生了的!
我緊閉着雙眼,那副景象彷彿就出現在我的眼前,只見那羣白骨搖搖晃晃,身體踉蹌着,瘋了一樣向着我們所在的這棟小樓衝了過來,而在此時,樓下竟然真的響起了撞門的聲音!
白骨不停地擊打着門板,聲音就在我耳邊響起,腦海之中,那些腐爛的、未腐爛的屍體撞擊着巨大的門板,還有一些繞着別墅跑着,在尋求其他的入口,竟然用身體撞碎了窗戶,從外面鑽了進來!
在這片混亂之中,我聽到腳步聲已經從樓下而來,爲首的幾副白骨竟然已經衝上了樓梯,和那些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到了這個時候,我再也控制不住,猛地睜開眼睛,就看到真的有兩具已經半腐爛的屍體正在和那些男人扭打在一起,枯骨越來越多,寒燁也趁機試圖掙脫身邊抓着他的人。
突然間,一道黑影從我的面前閃過,只見之前還在窗外的那個男人已經等不住了,他的臉上寫滿了驚慌,一腳踹碎了玻璃已經衝到我面前,抓住我便將我往樓下拽。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拖着衝到了窗戶旁邊,試圖抓着我跳到樓下。
當我即將從破碎的窗口跳出去的最後一剎那,我回過頭來望着裡面的情況,只見寒燁正扭頭望着我,他咬了咬牙,然後沒有片刻的遲疑,縱身一躍往樓下衝了下去。
我被男人擒住了雙手,拖着我衝出了玻璃窗,眨眼之間,我和這個男人已經落在了樓下的地面上,我的雙腳在地上震得生疼,那疼痛彷彿從腳心直達肩頭,疼得我忍不住蜷縮在一起。
男人抓着我就想跑,背後卻突然傳來了一個不慌不忙的聲音。
“還沒玩完就要退場,太掃興了吧?”
男人的步子立馬停了下來,我轉頭一看,正望見了出現在大門口的寒燁,只見寒燁手中還抓着一個人,那人一動不動,寒燁的手正從那人背後繞過來,捏住了那人的喉嚨。
是山羊鬍子。
山羊鬍子雖然被寒燁擒住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雙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立刻感覺到背後的男人動了一下,低聲暗罵了一句,咬牙切齒之中盡是無奈。
男人好像很怕山羊鬍子被寒燁給挾制住似的,抓着我的手似乎也鬆了半分力氣,就在這時,外面仍舊響起了交疊不停的腳步聲,是一片片白骨正在向我們這邊涌來,很快便包圍在我們左右。
而在這片白骨之中,突然傳來了兩個人的說話聲,“放開我們小淺淺!”
說話的是胡天齊,我轉過頭一看,不光是胡天齊,還有聞人吉也趕來了,兩人一個一身白衣勝雪,一個一身道袍威嚴,很快便衝出了層層白骨,一左一右地挾制在男人左右。
見到這樣的情況,男人冷笑一聲。
“搬救兵?寒燁,這是你的作風?”
“效仿你罷了。”
男人咬了咬牙,突然將我往前推了一把,冷笑道:“後會有期!”
話音未落,只見男人往後退了一步,竟然生生地從我們面前消失不見了!
他的身子先是迅速地閃動了幾下,就像是出了故障的電視機屏幕一般,然後身子瞬間變得透明,活生生地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我愕然望着眼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他剛剛還明明在這裡!
旁邊的聞人吉和胡天齊也是一臉的愕然,他們兩個好像是跑過來的,估計又是胡天齊幻化成了狐狸的樣子,帶着聞人吉趕來,兩個人都是上氣不接下氣,看到眼前的情況更是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一臉的驚訝。
寒燁卻對此並不疑惑,冷哼了一聲道:“那本來就是一個幻影。”
我不知道剛剛聞人吉和胡天齊是不是看到了那男人的容貌,但是從他們兩個臉上的表情來看,似乎是帶着和我相同的疑惑,想知道那個男人到底和寒燁是什麼關係,只是他們兩個似乎不大敢開口去問,寒燁也沒有想回答的意思,我雖然心裡憋着問題,卻也知道現在不是開口發問的時機,便也悶着頭沒有多說什麼。
“現在怎麼辦?”我轉頭看着四邊的白骨,它們大概是因爲失去了敵人,身體搖晃着停在原地沒有動作。
“讓它們走吧。”寒燁對我說了一聲,表情之中滿是坦然和淡定,可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都不知道當初是什麼讓它們來的,現在哪裡知道如何讓它們離開?
寒燁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對我輕聲道:“想。你一定知道的。”
不知道是被寒燁這句話激起了我的自信還是怎樣,我聽了他這話之後眯着眼睛,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個聲音。
“散!”
我跟着那聲音也喊了一聲道:“散!”
話音未落,白骨已經有所動作,只見它們搖晃着身子,一步一步向它們當初來時的方向去了。
看到這幅場面,我不由自主地長大了嘴巴,旁邊的聞人吉和胡天齊也是一臉的愕然。
白骨散去,只見被寒燁擒住的山羊鬍子也是身子一軟,搖晃着就要往地上倒下,寒燁在這個時候鬆開了手,山羊鬍子便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把他擡進去。”
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寒燁便轉過身徑直往房間裡面走去。
這棟別墅對於我來說充滿了種種恐怖的回憶,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走進去一步,然而寒燁就這麼進去了,我也只好硬着頭皮跟着他一起進去。
聞人吉和胡天齊也走了進來,兩人擡着地上的山羊鬍子,一前一後地,跟着寒燁的腳步一直上了二樓。
我往前走着,突然想到了之前房間裡面出現的那些男人,然而眼前是一片空空蕩蕩的,那些男人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就在這時,我低頭一看,腳底下彷彿踩到了什麼東西,咯吱咯吱地響了一聲,我低頭一看,自己腳下踩到的是一張彩紙。
這是那種很古老的彩紙,還是我上小學的時候用來做手工的那種,紙張很薄,但是硬脆,嘩啦啦地直響。
紙張被做成了人形,用不同顏色的紙張貼成了衣服的形狀,臉上還貼着鼻子眼睛,乍一看很是逼真,讓人嚇了一跳,仔細看了一眼,我才發現那竟然是個紙人--和死人送葬時用的紙人紙馬差不多,只是身上穿着的是大紅色的衣服,雖然是非常喜慶的顏色,但是乍一看卻讓人感到恐怖萬分。
想到剛剛就是這些東西在和寒燁打鬥,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然而這種恐懼感卻無法對別人訴說,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所不能理解的未知事件,甚至還包括我剛剛召喚來的那些枯骨……
我不敢再想,硬着頭皮踩着大大小小的紙人到了樓上。
二樓的牆邊還擺着幾張沙發,寒燁搭着腿坐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凝眉注目地沉思起來,我不敢打攪他,在寒燁身邊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來。
此時,我的心情終於平靜下來,我也終於有功夫開始回想我剛剛經歷過的事情,那些亡魂真的是被我召喚而來的?我爲什麼有這樣的能力?而寒燁又是如何知道我這樣的能力……
沒等我想明白,我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下意識地擡起頭來,我便看到寒燁已經輕輕地攥着我的手,他的眉頭緊皺,臉上也寫滿了迷惑的表情,似乎是正在因爲什麼事情而感到不解。
就在這時,對面的聞人吉沉不住氣,終於開口問了一聲道:“蘇天淺,剛剛那些枯骨是你召喚出來的?你是……”
“這是她本來就能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