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
獨自站在大廳門前,微微擡起頭望着漆黑的天際。沒有眨眼,一直望着天,可最終那一珠滾燙的熱淚還是順着眼角滑了下來...
“在雨中漫步,嘗水中的味道。仿似是,情此刻的盡時。未了解結合,留底思憶片段,不經意...”
嘴裡卑微地哼唱着這首伴我度過中學時代的《冷雨夜》,臉頰上帶着微微的淚痕,漫步在這片綠色的雨夜長廊之中。呼吸着周圍冰冷的空氣,不知何時又斜插在褲袋的大手,此時靜靜地安撫着逐漸凝結的大腿。就這樣,慢步走在這條似乎加長了的走廊上,走着...走着...
今天這個不尋常的夜晚爲我逐漸殘缺了的人格鑄造了最後一抹重色,從此我的天便不再簡簡單單的充斥着暖色了。而周圍那些將一抹抹重色注入到我世界的人,也在今天得到了他們所想要得到的。
犧牲了我一個人的利益,維護了一羣人的利益,想想不是嗎?
想想那些山裡窮困的孩子一個個帶着天真的笑臉,吃上熱米飯、穿上新衣服、坐在新課堂的情景,我這些又算是什麼呢。而和現在KTV裡面那些甘心要墮落深淵的人,也許山裡的孩子比他們更加重要些吧...
當我慢慢走到這條像是跨越了幾個世紀的長廊盡頭時,眼前的燈光下只剩下了一輛漆黑的日產和一把和夜色相同的雨傘,還有那一個渾身都散發着血腥的血池...
“奇少爺,你大伯讓我問你,今晚你是回家還是回到莊園?”
“家...”
手中撐着傘,而將自己的半個身子都暴露在雨中的血池在聽完我這句蒼白無力的話語之後,他便隨着我斷魂的腳步輕輕拉開了後車座的車門。
靜靜地坐在後車座上,隨着關上的車門我又緩緩扭過了臉,順着大廳門前那束明亮的燈光看了這棟別墅最後一眼,而後緩緩地將眼睛閉上了。這一刻,我沒有再去控制內心的疼痛,一滴滴不知忍了多久的熱淚順着臉頰滑落到了雙膝之上...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啊,恰巧趕在你最痛心的時候...’
‘...呵呵,既然來了,怎麼又走了...’
狂風大作的沙丘之上,隱約可以看到已經昏黃無光的太陽。淒涼的荒坡上看不到一絲的綠色,一身打着補丁工作服的七竅靜靜地站在了這片一望無際的沙丘之中。而不知爲何,七竅纔剛開口,便轉身向沙丘更遠處走去...
‘這片沙丘許多年前是一片茂綠的森林,人們拿着魯班的鋸子將大樹建造成了豪華的宮殿。漸漸
地這裡慢慢變爲了一片草地,人們趕着戰車走過之後,這裡變爲了一片焦土。而不知從何時起,這裡便慢慢變爲了沙丘。後來,有些人被漫天的黃沙嚇到了,這才漸漸拾起了丟棄的危機感。而幾千年的歷史怎麼會在這幾十年之中淡忘漫長的折磨呢。不知磨破了多少雙手,不知流乾了多少雙眼,過去的終究沒有再回來...’
聽完七竅這句揹着身望天無奈的話語,我臉上卻露出了一懷丟不掉的笑意,兩隻密掩的耳朵此時隱約聽到風吹西沙的哀嚎,兩隻斜插在褲袋的大手此時漸漸地伸了出來:
‘你是在推動我的節奏嗎?’
‘呵呵,你覺得現在我還有這個必要嗎?’
這時眼前這個擁有‘蘭考氣息’的七竅丟下這句分不出味道的話語之後,漸漸隨着眼前這道風沙消失了,留下我一個孤獨的身影和這一大片黃荒涼的沙丘...
帶着一懷抹不掉的孤寂漸漸飄到了這個錯綜複雜的現實世界,此時路邊除了那些娛樂、服務一體化的場所門前依舊燈光耀眼以外,大街上行駛的汽車此時已經寥寥無幾了。輕輕將低下的頭擡了起來,安靜的貼到了緊靠車窗的邊沿,聆聽着細雨拍打車窗的呻吟,想要用我這雙已經漸漸清晰的視線看清眼前車前鏡子裡面的那個自己...
“奇少爺,你醒了?”
不知是我微微擡頭的那個眼神刺激到了此時駕駛座上的血池,安靜的車廂之中此時卻被血池這句十分溫順的話語打破了。我緩緩地將頭靠在了後背的椅子上,靜靜地看着眼前那個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的血池,臉上的那股表情漸漸地淡去了:
“嗯,我睡了多久?”
“不到十分鐘.....”
聽到這句像是還有話語沒有吐出來,我臉上依舊十分平靜,只是略微的露出了一絲溫馨的笑,靜靜地坐在那裡透過車前的鏡子看着那個一直都盯着前方的血池。此時血池也許是漸漸明白了我的意思,緩緩轉了幾下手中的方向盤左轉之後,臉上露出了不常見的表情:
“奇少爺,你在翰陽陵園是怎麼知道今天晚上會有車接你來這裡的?”
血池最終還是將這句早在我預料之內的話語吐出來了,而我平靜的臉上此時也漸漸地露出了一懷毫無遮掩的笑意:
“我說是直覺你信嗎?”
“...信!因爲你擁有讓我相信的權利!”
不知爲何,雖然血池這句語氣肯定的話語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但我卻不知道他之前停頓的那幾秒是在思考,還是在用全力躲避着迎面駛來的那輛違規的車輛...
“血池...我對你撒謊了...其實在你拿出那把匕首的瞬間,我便從你的話語之中聽出了你的心思。結合着KTV人事經理的話語,從你來時的路徑,我便模糊的勾勒出了一張畫卷,只是其中夾雜最多的還是那一懷涌動的堅定...”
“...以後...如果米錄不回來了,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
說完這句話,血池搭在方向盤上的雙手連續撥動了幾下之後,便輕輕將車子停在了路邊一個漆黑的角落:
“奇...林夕,這是可以聯繫到我的方法...這裡距離小區不遠了,我該下車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可以開車回去了...”
話語剛落,駕駛座的血池輕輕將手中的一個白色的手機放到了副駕駛座位上的雨傘旁,而後便輕輕地推開了身邊的車門,轉身緩緩將那隻踏在剎車上的大腳移到了車門邊沿。而當他即將下車的時候,他又慢慢扭過了那張泛白的臉頰,臉上帶着十分欣慰的笑意:
“其實今天晚上你在那棟別墅的情景,我都看到、聽到了。說實話,你卻是比米錄更加具有領導才能和魄力......你託給60那件事,給我一天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答案...這就當做是我送你的一個見面禮...”
這句微微帶有玩笑的話語剛剛落地,血池便輕輕掩上了車門,而今天我終於見到了血池最真實的一面。掩上車門之後血池便緩緩邁開了腳上那雙鮮紅似血的皮鞋,沐浴在了這片漆黑的雨夜裡,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僅僅留給了我一懷無處安放的涌動和那把安放在副駕駛位的黑色雨傘...
不知凌晨的細雨帶給這片浮躁的大地幾層涼意,腳下這輛穩穩行駛的黑色日產在默默接過門衛卑微的笑意之後便緩緩停在了小區單元下的停車位上...
拔下了車鑰匙,緩緩解下了身上的安全帶,而我卻遲遲沒有推開車門。呆呆地坐在駕駛位上,靜靜地看着那隻曾經拉過荼然小手現在已經缺了小指的左手,臉上又漸漸露出了那懷舒捲了無盡離愁的表情。
不知臉上的這股漸起的笑意何時消散了,那盒此時還留一半的香菸的煙盒輕輕握在了我的右手心...
看着眼前這一圈圈白色的煙霧,我輕輕閉上了眼睛,回味着腦中這一股股瀰漫着無盡麻痹的滋味,油油的鼻尖此時漸漸泛起了點點的微笑。緊緊地咬着自己已經泛血的嘴脣,本想着已經流完了自己所有的眼淚,而別墅前和荼然離別的情景此時卻在腦中揮散不去,眼角那兩珠熾熱的淚水卻也在這時又緩緩滑落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