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鬼雖然怨氣沖天,但鬼體是相當稀薄的,都沒有修煉成一點實體,所以她是做不了人可以做的事情的。
“老大娘,其實我不是你的女婿,我是無意中來到這個村子的,順便來看看你。”
我對那老太婆說。
老太婆臉上露出震撼的神色,一行渾濁的老淚無聲滑下:
“那你是誰除了我女婿,還有誰會來看我”
我搖搖頭說:
“我的確不是你女婿,不過我會跟你的女婿一樣,陪你聊天的。”
老太婆感激的點着頭,淚水已經模糊了她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
“年輕人,謝謝你你能來看我老太婆,難得你有這份心我老太婆沒什麼好招待你的,家裡只有一隻小花,你把小花給宰了熬湯喝吧,也當是我招待你了。”
我笑着搖了搖頭說:
“老大娘,謝謝你,不用啦,真的不用啦,你的小花還是留着慢慢宰吧”
這時我已經猜到她所說的小花是什麼了,應該就是那隻蘆花雞
之前那女鬼衝那蘆花小母雞撲來撲去的,爲的大概就是要抓住它,然後宰了它。
老太婆見我拒絕了她,就把一雙乾柴般的手伸了過來,要捏住我的手,有些激動的堅持要求我殺雞熬湯。
說實在的,在這半夜三更,在這死寂無人的荒村裡,在這已經坍塌的老宅裡,一個苟延殘喘的老太婆讓我幫她殺雞熬湯,這種事情想想都讓人心裡發毛。
那老太婆雞爪一般的手,佈滿了污漬和泥垢,要是被她捏一下,估計我的手得洗個三天三夜的。而且我真不幫她殺雞的話,也不知道要被她糾纏多久才罷休。
所以我還是趕緊點了點頭說:
“好吧好吧,老大娘,我幫你殺雞就是。”
那老太婆一聽就滿心歡喜,臉上那層層褶皺都像菊花一樣舒展了開來,把手中那把鋒利的小刀遞給了我:
“好女婿,你就用這把刀來殺,賊鋒利的,削起豬肉乾一點都不費勁。”
一聽到她提起豬肉乾,我又不由得要乾嘔。
本來我控制住了自己的視線,一直不讓自己看那牀邊的便溺和死屍,但是一聽到老太婆說豬肉乾,我就不由自主的往那死屍掃了一眼,就急急的轉過身去,狂奔到了大門外面。
我怕我再出來得遲一點,會連膽汁都嘔吐出來。
“老大娘,你耐心等一下啊,熬雞湯得費些時間的。”
我在門外衝她大喊了一聲。
老太婆滿心歡喜的哎了一聲。
這時那女鬼也飄了出來,要對我再次跪下,我急忙提前對她擺手,讓她不必多禮,然後就在庭院裡搜尋起那蘆花小母雞的蹤影。
雖然這老屋殘破不堪,不過居然還有着一口清澈的老井,而且鍋碗瓢盆等都相當完備,雖然早已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
費了好一番功夫,我才把那小母雞給逮着,殺了收拾乾淨後,又是花費了兩個多小時,才熬出一大盤子的雞湯。
雞湯散發出濃烈的鮮香,讓我狂吞口水。身在派出所的難民營,我哪裡吃得上這種純天然土雞湯
不過我還是控制住了自己,這雞湯雖然鮮美,但絕對是喝不得的。誰知道這把死屍當豬肉乾吃的老太婆,她養出來的雞,會有着什麼樣的邪異呢絕對不能喝
我把雞湯給吹涼了一些,小心翼翼的端到了老太婆牀前。
老太婆一聞到那雞湯的濃香,就不由自主的把頭擡了起來,使勁的抽着鼻子,臉上了露出了笑意。
“好女婿,你燉的雞湯還真是鮮香呢”
本來有氣無力、半死不活的老太婆,此刻渾身都來了勁一般,老臉也煥發出一種神采。她伸出一雙乾柴般的手,巍巍顫顫的接過了那雞湯,呲着牙嚐了一口,然後就猛的愣了一下,兩顆渾濁的淚滴涌出眼眶,滑過老臉掉進了盤子裡。
“老大娘,都說了,我不是你女婿,我是無意中來到這個村子的,我是外地人。”
我苦笑着再次跟老太婆解釋。
“好女婿,這真的是雞湯嗎這真的是雞肉嗎爲什麼跟豬肉乾差別這麼大”
老太婆不理我的提醒,不顧那雞湯有些燙,用兩根只剩皮包骨的指頭伸了進去,撈出一塊雞肉,塞進乾癟的嘴裡咀嚼着。
她的牙齒幾乎都已經掉光,但是四顆白森森的獠牙卻是鋒厲無比,吃起雞肉來賊快。
吃着吃着,那濃郁的雞湯上面都泛起了一層污垢,那是從老太婆的爪子裡融化下來的。吃着吃着,那老太婆的眼淚就抑制不住的滑落,弄得滿臉都是淚,青紫的雙脣也是在顫抖着。
“老大娘,你別難過,先把雞湯喝完吧”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傷心,只好柔聲勸慰她。
“我知道了我終於知道了原來原來我吃的一直都不是都不是豬肉乾豬肉乾不應該是粘粘的、滑滑的煮熟的肉,也不應該是那種味道原來我一直吃的都是生生肉哇嗚嗚”
老太婆突然就失聲痛哭起來,淚水如雨一般涌出,讓我看得都莫名的心酸起來。
“我終於想起來了,豬都不是這個形狀的這明明是人的手”
老太婆就像頓悟了一般,那瞎眼睛居然閃爍着光亮,摸索着找到了牀邊那屍體,摸到了一條手臂,然後聲嘶力竭的就咒罵了起來:
“翟大龍,你這個挨千刀的,你騙我吃的是什麼東西你騙我吃死人肉你不得好死哇你你會有報應的”
來太婆的嗓音陰沉嘶啞,慢慢的就充滿了怨毒。
看來,喝過雞湯的她,腦子清醒了很多,已經意識到自己一直吃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豬肉乾
“翟大龍,你喪心病狂,天都會滅了你的”
老太婆怒聲大罵,那瘋狂的怒意讓我都不由得吃了一驚,趕緊退到了一邊,以免她找錯報仇的對象。
那女鬼一直在旁邊看着她,早已哭得不成樣子。
“翟大龍,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老太婆越罵越狠毒,罵着罵着就開始大口喘氣,猛烈的咳嗽着,看上去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手腳抽搐着,雙眼拼命的翻着眼白,倒在牀上吐起了白沫,連雞湯都摔翻在牀上。
我大驚,趕緊衝過去想幫她捶背,讓她緩過一口氣。
她的整個乾柴般的軀體猛烈的抽搐成了一隻大蝦的形狀,然後兩手一伸,就僵直不動了。
我顧不上會踩到便溺和死屍,衝上去把她扶了起來,把一根手指伸到她的鼻孔一探,已經沒氣了。
我捶打着她的胸口,試圖幫她恢復呼吸。
但是已經太遲她終究是沒有恢復呼吸。
這時那女鬼已經趴在牀頭,長跪不起,全身都在抽搐着。
“老人家,你一路走好女人,你也節哀順變吧”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安撫好那女鬼的情緒。
然後在老宅的附近找了塊地方,讓那老太婆入土爲安。
這時天邊已經顯出魚肚白,一聲雞啼遠遠的傳了過來。
一聽到這雞啼,女鬼就渾身猛的一顫,再次化身爲一行大字:
“求求你,帶我走”
然後,她再次化身爲一團鬼火,呼的就衝大廳前面正牆衝了過去。
那大廳正牆擺着一張八仙桌,上面有着神龕,殘留着香灰和燭淚,旁邊是一大摞木牌,每個木牌上面都刻着一個名字。
這大概是那女鬼列祖列宗的牌位了。
那女鬼衝進那牌位堆裡後,就消失不見了,然後一個木牌就哐噹一聲掉了下來。
我把那木牌撿起,上面刻着一行小篆黑字:“早夭女慕小竹之位”。
原來這女鬼名叫慕小竹
“看你身世也挺可憐的,現在更是形單影隻,我就好人做到底,把你帶走吧”
我把那木牌給撿了起來,揣進了褲兜裡,然後就往大門外急匆匆的趕。
這時天差不多要亮了,我已經呆這裡好幾個小時了。
這麼長時間沒有回到派出所大本營,也不知道小櫻他們會怎麼擔心我、找我,大概要鬧翻天了吧再不回去,小櫻會殺了我的。
想到這裡,我就差點要奔跑起來,爭取早點回去。
其實這也是我做得不夠的地方,我居然忘了委託車隊的人跟小櫻說一聲。當初我也是沒有想到,爲了尋找陰菇,居然闖進這種鬼地方,耗費了這麼長短時間。小櫻現在肯定是又急又氣的,都要扒我的皮了。
在這老宅子裡呆了大半個晚上,期間四個活死人一直都站在大門口爲我站崗值守,否則我就算膽敢進去查看情況,也做不到若無其事一般淡定。
“小竹,小竹你在哪裡我又來看你了咔咔咔咔”
我剛一隻腳踏出大門,準備帶着四個活死人按原路折回派出所,但是前面的庭院裡就傳來刺耳的狂笑聲,然後就是咔嚓嚓的腳步聲。有人來了
我急急的命令那四個活死人仍站在大門口,但是不準亂動,就擺成木乃伊的樣子來迎接翟大龍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