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知以小花頭上有傷爲由,早晨上班時硬是拽上了自己的車,兩人到了公司在電梯口和莫旗碰上。很多年未見,當年那個穿格子襯衫的學長也換上了西服領帶,與沈熙知面對面站着,伸出手交握寒暄:“好久不見。”
他們並不是特別熟,但總歸是舊相識。沈熙知回握住:“學長,好久不見。”
莫旗一眼就看見小花頭上的紗布,別的沒問,說:“等等來我辦公室一趟。”
小花點點頭。
沈熙知和維護組的辦公地點不在同一層樓,小花第一個下去,電梯裡只剩沈熙知和莫旗,兩個男人都直直看着前方,半晌後莫旗開口:“當時接到你的電話我很吃驚。”
沈熙知說:“我也很吃驚這麼多年你居然沒追到。”
莫旗說:“不是沒追到,是根本沒跟她說。”
爲什麼呢?在場的兩個男人心有慼慼,頓時對對方有了一絲絲同病相憐的好感。
小花被他們捧在手心,不敢隨意冒犯,莫旗在等一個機會,重新回來的沈熙知也是。
“你應該沒有機會了。”電梯停下,沈熙知走出去。
小花交代了一下工作就上來找莫旗,莫旗的辦公室在最頂層,平時很少有人會被傳喚到此。
“頭上的傷要不要去換藥?晚上吃飯前順便載你去?”莫旗問。
小花:“沒事,不要緊。”
莫旗看了看她:“跟你坦白一件事。”
小花哼了哼:“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告訴他的。”
莫旗笑了:“我確實知道他回來,他在那個圈子裡很有名,畢業後在華爾街做事,這次是突然辭職的,他回國前我們通過一次電話,平安,他是特地來我們項目組做事的。”
小花一點也不關心什麼華爾街金融圈,這些年也絕對不讓自己關心美國的事情,聞言皺眉:“他傻啊?跑回來做什麼?”
“不管他要做什麼,我只想通知你一下。”莫旗說,“我允許他進項目組就是想看看你們倆還有沒有可能,如果沒有,我就要跟你表白了。”
一大早的,小花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
“幹嘛這麼突然。”小花扶着額,說,“我有點頭暈,好像要去醫院一趟,晚上的飯不約了。”
莫旗坐在小花對面,看着裝瘋賣傻的她,靜靜不語。這樣的她已經很多年了,不管是誰想對她示好,她總是這樣輕易帶過,所以他一直不敢行動,怕會弄丟她。
他不知道沈熙知是怎麼弄丟她的,但他不想重蹈覆轍。
忍耐很難,特別是喜歡了那麼多年的姑娘日日都在身邊,以前知道沒有人能威脅到他的地位,所以也無所謂那個身份,可現在沈熙知回頭來找,莫旗認爲,自己不能退卻,怎麼樣也要拼上一拼。
他說:“項目組的事就交給你跟進,我會讓梅心跟你交接。”
小花傻了:“老大你不是吧?我是個搞電腦的我不懂上市那些事啊!我是個宅女也沒辦法像梅心那樣把大家都照顧周到啊!你確定要這樣玩?”
莫旗看着她,說:“說白一點,就是把你放在他跟前,你趁這段時間好好想清楚看清楚,如果你倆沒成,那我就不客氣了。”
小花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
莫旗說:“這是我能做到的,最厚道最禮貌的安排,你們之前在一起過,所以我不想做破壞者,等到你一旦做決定了,平安,我不是鬧着玩的,我現在很認真在跟你說我未來半輩子的規劃。”
半輩子的什麼規劃?小花突然紅了臉,聽懂了,也看懂了莫旗認真的眼神。
“我,我去忙了。”小花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以前不是不明白,但莫旗不提,她也就樂得清閒,在莫旗手下做事很安心,他是個很好的老闆,很好的學長,很好的朋友,可今天事情都攤開來說……小花額頭陣陣抽痛……覺得好日子離她而去了。
***
下去時碰上梅心,梅心一臉幸災樂禍:“聽說老大讓你代我?辛苦了,中午食堂我請。”
最近怎麼這麼多人請吃飯……小花靠在梅心身上,懨懨地。
梅心戳戳她:“哎,你以前真不認識小沈帥哥啊?”
“認識。”
“你倆以前什麼關係?”梅心好奇極了。
“一個大院的,住對門,後來在一起過的關係。”小花有氣無力。
梅心特別激動:“那是回來重新開始的?”
“……沒有。”小花搖搖頭。
梅心說:“給老大點蠟,他估計沒機會了。”
“閉嘴。”小花生無可戀地回到組裡,通知了自己的人事調動,然後抱着電腦去了樓上。沈熙知坐在會議室裡喝咖啡,見她進來挑了挑眉。
小花坐在沈熙知身旁的位置給黃小胖發短信:晚上過去打拳。
沈熙知微微向後靠,都看到了。
於是問:“晚上不和莫旗吃飯啊?”
語氣笑嘻嘻的,好像很高興。
小花不理他,按照梅心的提點上網給在坐各位定下午茶。
一天就這麼過去,下班後沈熙知對小花說:“剛好想運動運動,一起去吧。”
小花點點頭:“好。”
黃小胖的拳擊館離得不遠,人氣不錯,一羣大老爺們看起來和小花也熟,笑着讓她來一場,小花換了衣服出來做熱身,黃小胖遞給她兩個拳套,問:“心情不好?”
小花向前指了指某人:“你跟我來一場?”
沈熙知問小胖:“她什麼時候學的?”
“從我這開張開始。”黃小胖穿着場館裡人手一件的拳擊背心。
“那她敢單挑我?”沈熙知笑了,問小花:“誰輸請夜宵啊?”
小花點點頭。
本就是毫無懸念的比賽,女孩子的手勁能有多少?沈熙知一路讓着,面上一開始帶着從容的笑,後來慢慢變得慎重,到最後是沉重。小花沒能打贏他,最後一拳砸過去時大吼:“你爲什麼要把事情弄這麼複雜!”
沈熙知收起防護,讓她這一拳狠狠砸在心口,後退幾步壓在護繩上。他面色沉靜,問:“那你爲什麼又要去美國找我?”
原本看熱鬧的大老爺們紛紛散了,不參與小年輕的事,黃小胖站在拳擊臺下看着小花,小花的臉上慢慢爬上紅暈,倔強着:“我沒去!”
“要我把信拿出來嗎?”沈熙知問。
“好了好了不要吵。”小胖拍拍手,“願賭服輸,小花請客,就這樣,快去洗澡換衣服。”
小花錯開眼,拎了自己的東西跳下臺子就走。黃小胖要追,被沈熙知砸了兩個拳擊套:“沒你的事!”
***
沈熙知一出來就看見小花上了出租車,於是也忙往家趕,小花把他擋在門外,任他怎麼喊都不出來,最後他回去了,門口響起熟悉的爪子撓門聲,小花開了門放暴暴進來,見它嘴裡叼着個白信封。
那抹白真是刺眼,小花立刻就想撕碎,可又忍不住打開來看。
是的,大二那年她去過美國,那一趟飛行用光了她所有的積攢,她只是想看他一眼,沒想到會留下這麼個把柄。
隨手從酒店拿的記錄紙,因爲氣憤隨手寫了一堆罵人的話砸在睡着的他臉上,出來後後悔了,卻也沒有了房卡進不去,只能在門口等到很晚,看他退房出來自己再進去找,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張紙,差點要誤了飛機。
沈熙知不知什麼時候又守在小花家門口,朝裡面說:“那時請了個菲傭,她可能以爲是重要的東西,就和疊好的衣服放在一起,我後來收拾的時候是在衣櫃裡發現的,那天穿的風衣後來再沒穿過所以耽擱了這麼多年。許平安,如果我早知道的話,就不會現在纔回來了。”
小花沒吭聲,抱着暴暴進房間睡覺。
第二天無論是在家門口碰見還是在公司,小花全程漠視沈熙知,午飯時跟梅心抱怨:“你就不能替替我?我最近真的不想見到他。”
梅心笑:“你也有今天,不換,就不換。”
下班時小花接到許棟電話,讓她回家一趟。某人特地把車停在大門口,喊她:“我順便也要回去,一起吧。”
小花不理他,上了公交車,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許棟暴揍一頓。許棟抱頭哀嚎:“姐姐姐,別打臉,別打我的臉啊啊啊!”
小花咬牙切齒:“你還知道我是你姐啊?你到底是誰弟弟啊你怎麼什麼都跟他說啊!”
許棟眼淚汪汪:“我是你弟弟,也是熙知哥弟弟麼,你們這樣我夾在中間很難做的。我要是不告訴他我怕他會揍我。”
小花一股怒氣含在胸口,低吼:“滾!”
許棟麻利地溜了,許建國和陳愛麗對此也見怪不怪,反正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小花就敢當着面揍許棟了。陳愛麗把飯菜擺上桌,說:“先吃飯吧。”
許建國在飯桌上提了提正事:“咱們家這一片確定要拆了,今天街道辦事處帶着開發商來看過了。”
小花放下碗,這次不會又沒影了吧?
許棟從碗裡擡起眼睛:“姐你去問問熙知哥,他好像知道。”
小花朝許棟陰測測地笑了下,許棟忙又躲進碗裡,再不敢說話。
許建國這才知道沈熙知回國的消息,看了小花一眼,陳愛麗全程話都不多,在小花要走前說:“你爸醫保卡這個月用完了,還得買點藥。”
小花看了看許建國裝藥的小籃子,說:“明天打給你。”
然後問了句:“你最近沒幹什麼吧?”
許棟忙拍胸脯表示:“姐你放心,我媽最近真的沒打麻將也沒看k線!”
小花收回眼,指着許棟:“你找到工作沒有?整天遊手好閒不害臊?”
許棟嚅囁:“在找呢……沒找着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