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定。”
鴉眼搖了搖頭，那雙紅色的眼瞳看了眼陰鬱的夜幕，眼裡滿是擔憂。
“以前可從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達瑞爾好奇道：“巨龍以前從不出現嗎？那您怎麼知道這是龍鱗？”
深林替他解釋道：“巨龍的確從不露面，但聖愈會的高層與神秘的龍島有往來，每十年都能領到一批龍血用於製作聖愈藥劑，此外龍鱗、龍爪和龍牙的製品也是重要的物資。”
達瑞爾驚訝道：“聖愈會也有自己的武裝嗎？”
“不。”深林搖了搖頭：“那是用來買命的。”
“買命？”達瑞爾不由得愣住：“什麼意思叫‘買命’？”
鴉眼：“三百二十年前，獅王貿易行的投資部門看上了南羅卡穆森的拉塞塔人聚落，據說那裡埋藏着一個大型遺蹟，他們以保護古老遺蹟爲由，將五千七百多名拉塞塔人收攏起來，集中安置在獸欄裡，不到一年就因爲瘟疫和物資短缺死了一半老弱婦孺，是聖愈會用50枚龍鱗與15枚龍牙買了剩下的兩千多拉塞塔人。”
達瑞爾聽得瞠目結舌。
拉塞塔人是一種身材更加纖細、矮小，但長着尖牙、利爪和尾巴，以及體表角質的族羣。
據說他們是羅卡穆獸人和精靈的後代，擅長挖掘，但因爲不相信大地之母，所以被矮人排斥，在贊羅高原陷入內亂時從西邊逃難到森林裡。
拉塞塔人現如今聚集在水銀城旁的羅卡穆自治區，達瑞爾也沒少和這些人打交道。
但他從沒聽過這種事……
他本能地想——難道維利塔斯人不管嗎？
可下一秒就意識到，這是維利塔斯人自己的事。
“他們可從沒在魔網廣播裡說過這個……我還以爲這種事只有矮人幹得出來。”他喃喃道。
他在廣播裡可沒少聽說矮人爲了開發遺蹟驅逐精靈的事。
雖然三大精靈對於“精靈”這一羣體的歸屬感很淡泊，但矮人的這種行爲是爲數不多能讓三者同仇敵愾的。
精靈對矮人的偏見至少有一半歸功於這種宣傳。
“你以爲精靈幹得少了嗎？”深林譏誚道：“拉塞塔人之所以被趕到南羅卡穆森，是因爲你們這些拓荒者侵佔了北羅卡穆森，然後將枯萎也帶了過去。”
達瑞爾不服氣道：“至少我們沒有將他們像牲畜似的圈養起來。”
鴉眼和深林都沒有搭理他，似乎根本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費口舌。
達瑞爾平復了思緒，讓人將盾牌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然後叫來了艾德。
他原本正在領主府給貴族們展示即將到來的災難，忽然被艾德告知了這邊的異動，這才火急火燎地趕來。
因爲這小子最近的表現過於耀眼，他甚至沒來得及多問情報來源。
“我需要一個解釋。”他說。
在捉羊的授意下，拉萬沒有在羣裡迴應。
這是爲了讓艾德演得更迫真。
什麼叫演技？
連本人都不知道是演的，這纔是演技！
果然，艾德現在急的抓耳撓腮——他不知道拉萬是什麼情況。
也許是艾布拉姆帶着他轉移了，又或者把他的屍體扔到了臭水溝裡。
這趟來尼布拉城已經死了一個人，他不想又失去同伴。
但他還沒失了智，忙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解釋：
“是奧芙洛拉，她發現艾布拉姆等人在劇院的反應就十分詭異，之後更是行爲異常。”
“反應詭異？”達瑞爾心裡一驚：“什麼時候？”
“在您提到‘靈魂熔爐’時，他們一羣人都很緊張。”
達瑞爾好像猛的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從手下手裡拿過一份名單。
沒有跟他去城主府的人都被記了下來，現在看着這幾人的名字，一個大膽的想法正在腦海中醞釀。
“艾布拉姆、紅柳男爵、羅科洛斯爵士……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達瑞爾安排了一部分人徹底搜查這傢俱樂部，急忙帶着大部隊直奔城郊的倉庫區。這些人都是與礦石買賣相關的貴族或商人，如果是佈置靈魂熔爐法陣用到的魔法礦石，倉庫裡一定有特殊的儲存設備。
見自己沒被懷疑，艾德稍微鬆了口氣。
這時，茶話室裡突然有了動靜。
【拉萬】：兄弟們我沒死，是教官們把我救下來的！
【託德】：教官們又回來了？
【艾德】：太好了……你小子嚇我一跳！
奧芙洛拉沒有說話，大概率是直接私聊的。
【拉萬】：我在艾布拉姆的家裡，海涅大人改變了這次的作戰目標，我們要盡全力獲取靈魂熔爐相關的技術，艾布拉姆這裡有法陣組件的製作圖紙，接下來需要去莊園裡抄法陣。教官們讓我問問，那羣去現場觀看的貴族情況怎麼樣，他們願意掏錢嗎？
【艾德】：恐怕很難。貴族們雖然親眼見到了那棵在小範圍活動的樹，但都不認爲它有什麼危害，反而覺得這是王室爲了逼他們站隊使的把戲。
【拉萬】：奇了怪了，都這樣了他們還不懷疑維利塔斯人嗎？如果艾布拉姆來作證呢？
【艾德】：比起維利塔斯人，他們更不相信王室以及長老議會，畢竟在當地人心目中，法師們高尚的就像冬天的第一場雪，不會做這種對自身毫無益處的事。
【艾德】：至於艾布拉姆，即使他出來作證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反而會讓人覺得這是又一層詭計……因爲至今都沒人知道法師們想從這場顛覆中得到什麼，如果沒有目的，那就只能通過證明‘維利塔斯人沒那麼高尚’來使其失去免罪權——你瞧，這又回到最初那個問題上了。
【拉萬】：這麼難搞嗎……所以你們精靈到底爲什麼這麼相信維利塔斯人？
艾德一時失語。
加入麥卡拉之前，他從沒懷疑過維利塔斯人。
可加入了麥卡拉之後，他就失去了回答這個問題的資格……
因爲他已經開始懷疑了。
理性這種東西，似乎從來都是過剩和不足兩種極端情況，很少恰如其分。
忽然，拉萬又打字了。
他似乎將這麻煩的現狀轉述給了教官們，然後得到了一些新的想法：
【拉萬】：所以你們在前往城郊的路上對不對？
【艾德】：是。
【拉萬】：也就是說，莊園附近沒什麼人？
艾德心裡一驚！
【艾德】：你要幹什麼？
【託德】：你要幹什麼？
【拉萬】：不是我啊，捉羊教官說要給天真的本地人留下一些深刻的教訓，這樣他們才能乖乖把充能石拿出來給貝里奧充電……
【託德】：這麼瘋狂？什麼時候開始，我能一起嗎？
【拉萬】：最多半個小時後吧，城主府，速來，伱到了給我傳訊！
【託德】：好兄弟！等我！
艾德看得哭笑不得，這兩個瘋子真不愧是朋友……
他看向達瑞爾的背影，不禁默默爲這傢伙祈禱。
——但願他的血壓不要太高。
就在他們抵達城郊的時候，從城中心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咆哮。
那聲音就像吹響了一個巨大且古老的號角，最初是低沉的嗡鳴，像風席捲過林梢，漸如羣獸奔騰，隨後山呼海嘯，滾滾的洪流裹挾着一切從高處落下。
“嗚————”
深林臉色驟變：“那是戰爭級古樹衛士纔有的動靜！”
鴉眼也驚道：“怎麼回事，難道那個贊羅人在撒謊？那棵樹怎麼突然動了？”
艾德連忙找補道：“會不會是今天我們帶了太多人去看，所以……”
兩人一聽，不禁覺得這有道理。
一隻螻蟻不會被在意，可一羣螻蟻就不一樣了。
達瑞爾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總遇上這種事……
別人在一座城執勤五十年連日誌都只能寫兩頁半，他來這裡還不到一年，先是枯萎之痕出事，再是虛空災難，然後就是奇獸入侵……
他咬牙切齒道：“通知全城，進入戰時狀態，一級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