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聽錯，我之所以這麼做，是爲了更多的人。”
饒是連山幾乎從不會搭理外人的死活，此時也忍不住覺得連琴這句話太過無恥了。
爲了更多人？
你幫着玄羅大陸的修行者統治那些奴隸，你還要帶着他們去將蒼羅大陸的人也變成奴隸，這就是你所謂的爲了更多人？
他知道連琴現在是想說服自己幫助他，但他完全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而連琴，彷彿是看出了他的念頭。
“你一定無法理解……”
連山重重搖了搖頭：“我確實無法理解，難道將所有人都變成奴隸，就是你所謂的最好結果嗎？”
“當然不是，那種結果，我也不想看到。”
“那你說這麼多，又有什麼意義？無論怎樣美化，也改變不了你現在正在作惡的事實。”
“是麼，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爲什麼玄羅大陸至今還存在這麼多奴隸？爲什麼這裡的普通人無法反抗？”
連山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後纔有些不確定道：“這裡的修行者太強了，這裡的門派太強，他們根本反抗不了。”
“那麼，你覺得蒼羅大陸的修行者力量強麼？”
“比玄羅大陸弱了不少。”連山正色道。
確實，單純比拼修行界的力量的話，玄羅大陸要比蒼羅大陸強太多了。如果不是有那些世俗王國的軍隊，即將到來的一戰，蒼羅大陸不會有任何倖免希望。
即便，他和尹漓已經極盡全力在這邊做出了一定的破壞。
連琴忽然撫掌大笑：“正是如此，這正是兩片大陸的普通人受到不同待遇的原因。蒼羅大陸的普通人已經漸漸可以和修行者分庭抗禮，所以他們過得更好。而玄羅大陸的普通人卻根本無力反抗，所以他們活得豬狗不如！”
“你的意思，修行者正是造成普通人處境變壞的原因？”這個觀點，讓連山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不錯，修行者存在的世界，是畸形的。他們生來就算是特權階層，即便在蒼羅大陸，也同樣如此，只不過不如玄羅大陸這邊那麼直接罷了。他們其實已經算是另一個物種，他們的存在，自然會觸犯普通人的利益。他們拉大了人和人之間的分別，因爲擁有普通人無法抵禦的力量，他們扼殺掉了許多怨憤和反抗，他們纔是萬惡之源……”
連山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怪異的觀點，這讓他感到荒唐無比。
“可是，你我都是修行者，這世上修行者根本無法計數，他們的存在，也同樣是必要的……”
連琴冷笑着打斷了他的話：“呵，必要？那你說說，修行者都能做什麼？除了修行，除了創造出一套套用來殺人的功法刀法劍法之外，他們爲這個世界創造了什麼價值？修行者不會去種地，也不會去做工，他們只是爲了自己的實力權勢金錢美色而努力，他們是這個世上最多餘的那一類人！”
他的話，險些讓連山啞口無言。
他本就不擅長思考類似的問題，此時絞盡腦汁，只是想爲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是合理的而已。
“沒有修行者，怎麼抵禦外敵……”
“外敵？如果世上沒有修行者，那你的外敵，自然也不存在修行者。”
“可是，還有魔獸。”
連琴眼內浮起一縷狠色：“如果連魔獸也不存在了呢？”
“那……那也不代表修行者就沒有用了，這世上如果沒有了修行者，一定會大亂！”連山不斷搖着頭，連琴的話對他的衝擊太大，讓他險些心神失守。
“呵，你只是習慣了擁有修行者存在的世界。你根本不知道，沒有那種能夠以一敵百，以一當千，以一屠萬的多餘物種存在，世界會變得更加美好。這些強大物種的存在，抹殺了太多太多原本的發展可能，讓這個世界遲遲無法進化得更加完美，竟然之前數萬年都一直處在奴隸制度下，這是何等荒謬？”
“荒謬麼……”
“不錯，特權階層造就了身份的差距。普通人受了傷害和委屈，很難討回公道，因爲他們不敢，他們知道反抗只是找死。造成特權的原因很多，權勢，金錢，實力這些外在光環，讓許多普通人望而生畏。”
“所以呢？”連山已經只能附和，這番話讓他根本不知從哪裡去辯駁，因爲他也僅限於聽懂而已，他根本不知連琴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金錢和權勢，我不可能消除，我沒辦法讓一個世界真的變得人人平等，更不想那麼做，那會變成另一個畸形的世界。
但至少，我會想辦法讓‘實力’這個製造差距的因素消失掉。當這個世界不存在修行者之後，普通人不會因爲破境高手吃飯不給錢就忍氣吞聲，不會因爲天境高手欺男霸女就只敢躲避，不會因爲聖境高手降臨就只能等死。
他們不會擔心即便上一千個人也會白白送死，因爲那時候人和人的實力差距已經很小，三五個普通人就能打倒那個作惡的人。那時候，普通人不會覺得自己孱弱，不用擔心一道戰鬥時濺出來的劍氣就殺死自己，因爲那時候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孱弱。”
連山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顫聲道：“你難道打算……”
連琴勾起了嘴角，此時的他顯得冷酷無比：“你猜得沒錯，我打算殺光這世上所有的修行者！滅絕那多餘的物種，那時候，世上便只剩下真正的人類！到時候，所有普通人的地位都能得到提升了。”
“你瘋了嗎？”連山失聲驚呼。
這世上有多少修行者？哪怕修行者相對於普通人而言相當於百里千里挑一，但從初境到聖境，總數恐怕依舊是過億了。
連琴，竟然想把這上億人不論好壞，不分善惡，全部殺光。他這已經不是什麼瘋狂所能形容了，這完全就是腦袋出了問題纔會有這種念頭。
但偏偏，連山笑不出來，因爲連琴已經是聖境高手了。就算他此舉極難成功，可他真要爲此而努力的話，依舊是真的會有無數人因爲他而死。
“相信我，當這世上沒有了修行者之後，會變得異常的合理而又美好。”他緩緩閉上雙眼，彷彿陶醉在那幻想的畫面之中。
連山沒有趁機出手，他知道根本沒用。更何況，他自己的心也亂了。
他喃喃道：“修行者，也有好人啊……”
“哈哈哈哈，玄羅大陸這些修行者不是覺得生爲普通人，就是原罪嗎？在我眼中，生爲修行者也是原罪，就是該死！怎麼，只許他們奴役普通人，就不許別人滅絕他們嗎？他們自己也沒有把自己當成正常人，不是嗎？”
連山終於確定，他確實是瘋了。
“但蒼羅大陸呢？你這是在濫殺無辜……”
“嘖，你竟然會同情無辜？”
“你殺得太多了，即便普通人也不會支持你……”
“相對這世上那龐大數量的普通人而言，修行者那點人只是極少數，殺掉一個自己都沒把自己當成正常人看待，同時又沒什麼價值的多餘物種，卻能讓剩下的九百九十九個人過得更好，那即便濫殺無辜又如何？更何況，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和感激。”
“生爲修行者，並非他們自己選擇的。”
“呵，修行者生來就能得到特權，同樣也不是普通人選擇的！普通人有機會得到金錢和權勢，但普通人永遠無法變成修行者！金錢和權勢，尚且還有制衡和推翻的手段。而掌握強大力量的修行者呢？
實力本就是這世間最可靠的東西，除了他們自己，還有誰能推翻他們？一個無法被推翻的階層，你覺得，它應該存在嗎？”
“蒼羅大陸也有門派是被國家滅掉的……”連山試圖證明修行者不是沒有天敵的。
但連琴立即反駁道：“哪個國家沒有修行者爲其效力的？哪支大軍是純粹由普通人組成的？即便尹漓的那個斬羽派，最後不也在極力拉攏那些修行者嗎？沒有修行者，光憑那些奴隸，她根本對抗不了太羽劍派。”
“所以你極力促成兩個大陸的大戰，就是爲了……讓他們自相殘殺？”連山已經不知該用怎樣的言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他終於明白連琴要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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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已經不可能會有比這更加龐大，更加殘忍的計劃了。
他現在才發現，連琴並不是想要什麼報仇，什麼野心，更沒有打算幫着玄羅大陸獲勝，他想要看到的只是兩敗俱傷。
他根本就沒打算要從中得到什麼，他只想將自己內心那個瘋狂到了極點的理念變成現實……
換作另一個人說自己要這麼做，連山只會當成笑話。然而，現在正在做這一切的，是實力強大到了聖境，同時又狡詐如狐，城府極深，精於算計，不擇手段的連琴。
他甚至，已經快要成功一半了。因爲他，兩大陸之間的大戰，最多十年之內就會爆發，根本避無可避。
那註定會是一場浩劫般的大戰，一如千年前那場大戰，當時死去的人根本就數不清。
而這次，因爲這個人的存在，或許會死得更多。
“是啊，讓他們自相殘殺。毀滅之後，纔是重建的最佳時機！千年前那一戰，死了很多修行者，因爲這個原因，蒼羅大陸那邊的普通人，纔得到了改變了自己命運的機會。只可惜，那些修行者死得還不夠徹底，以至於最後那個龐大帝國崩塌，出現了一定的倒退。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時候玄羅大陸的修行者還在，只能留着他們……”
如果此時和連琴對話的是林四，那他或許會明白連琴爲什麼會用這種遺憾的語氣。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幫着尹漓多殺點這邊的人，反而還讓這邊不要內鬥？讓這邊內鬥，豈非正是讓修行者儘量多死一點麼？”他終歸還是在爲她着想。
連琴啞然失笑：“很早以前，我就曾仔細評估過兩片大陸的實力，最終得出了一個讓人驚訝的結論。歷經千年之後，玄羅大陸修行界的力量確實遠超蒼羅大陸，但整體實力卻不一定比得上現在的蒼羅大陸。
尤其玄羅大陸是跨大陸異地作戰，事實上，他們沒有多大優勢。畢竟，能過去的人並不會是全部，而那邊則是主場，包括各國大軍在內，人人皆可參戰，那豈非對玄羅大陸太不公平？哈哈……”
公平？他竟然在這種事情上製造所謂的公平？
連山一臉失神的望着這熟悉的男子，在他口中，那數之不清的修行者，只不過是冰冷的數字而已。
或許有一句話他是發自內心的，他確實只是將那些修行者當成另一個物種看待，根本不覺得他們是人。
他只是在撥弄那些數字，努力讓雙方變得儘量均衡，那樣不會造成某一方一面倒的碾壓，又會讓雙方修行者死得足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