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哲平已經到了絕境。
他很清楚,最多再過五招,自己就會徹底被擊潰。
他已經足夠盡力,但最終還是無法彌補這與對方的差距。
他早有了必死的信念,他只想在死前,讓對方也付出足夠的代價。只是,連這個現在也成了奢望。
對方完全掌控了局勢。
這場戰鬥最開始的節奏,雖然一直在由對方主宰,但自己那時候卻總能打亂這一節奏。
然而現在,十五招之後,自己已經漸漸無力改變什麼了。
自己對他的威脅越來越小,而他對自己的威脅卻越來越大。已經有好幾劍傷到了自己,自己根本避不開這幾劍。
雖然這幾劍只是輕傷,但也許片刻後,自己就會受更重的傷吧?
旁觀者只能看到兩人刀來劍去,奇招迭出。卻不知道,他在戰鬥中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對方的意念威壓一直籠罩着他,令他如同被巨山壓頂。
若非天印在時刻幫助他抵擋這威壓,只怕他的心志早已被對方壓垮。
戰鬥中,他這些念頭只是一閃即逝,並沒有多少機會讓他分心。
某一刻,他的長刀被對方盪開。
已經因爲失血而快要脫力的他明白,自己到此爲止了。
接下來中門大開的自己,只能任人宰割。
他忽然想到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個詞——‘自爆’。據說那是修行者死前的最後一擊,爆開自己的身體,爆出自己所有的靈力,血肉,給敵人造成傷害。
那樣自己當然是死得屍骨無存,但對方在猝不及防之下,也會被重創。
只是,自己不會啊……
這個世界,有自爆嗎?
望着直奔自己前胸刺來的一劍,他有些不甘,又有些無奈。
即便他退後,這一劍依舊會一路追上去,直到刺中自己爲止。
即便自己向側方閃避,這一劍在插入自己體內後,那劍身爆散開的火焰也會炸碎自己的內臟。
對於後方衆人來說,因爲相距太遠,他們看不清兩人交手的具體情勢。他們已經已經無法判斷這場戰鬥的局勢。
因爲這個少年劫匪在短短時間內,已經創造了太多奇蹟,給了他們太多震撼。他們甚至有的人冒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符南不會被這名少年擊敗吧?
儘管覺得這個想法很是荒謬,資料上顯示,這少年劫匪也就十五歲,如果他有擊敗破境中期的實力,那未免太過逆天。
但他之前這一系列舉動,已經徹底顛覆了衆人先前的預料,以至於現在他們對形勢的判斷,完全被幹擾了。
場內只有葉城能夠看得出,那名少年不行了。
此時他已經掠到了兩人身後二十餘丈處,他已經打算出手製止這場戰鬥。
當看到符南這直刺對方心口的一劍時,他知道,自己趕晚了,已經來不及了。
他本該感到遺憾和失望,但此時他眼中卻是一片驚訝。
符南的劍沒能刺下去,因爲一截樹枝自側方飛向了他。
這截樹枝只是一截很普通的樹枝,只有手指粗細,筷子長短。
然而符南卻絲毫不敢大意。從樹枝飛行的速度,樹枝帶起的尖銳破風聲,樹枝被氣流磨碎的邊緣,他能料到,一旦他繼續刺下去,自己也會被這截樹枝擊中。
這截樹枝從十丈開外飛至,若是普通人擲出這樣一根樹枝,只怕連個孩童都難傷到。但這截樹枝卻完全不同,就連破境修爲的符南都不敢等閒視之。
對於一些高階修行者來說,飛花摘葉即可傷人,這並非傳說。
他向後仰身,只能放棄這一劍。
樹枝自他身前飛過,隨後徑直飛向了一側的山林。
噗的一聲輕響!一棵懷抱粗細的參天大樹直接被這截樹枝洞穿,出現了一個指節粗細的通透細洞。
這截樹枝在穿透樹幹之時,周圍附着的勁氣絲毫沒有外泄。一直到穿透而過之後,它纔在繼續飛行了一段時間後,陡然爆碎,變成了一地碎末。
如果這截樹枝是對着一名元境修行者而去,只怕會直接殺死對方。
符南迅速回過身形,額角浮現出一片冷汗,方纔他全神貫注在和那名少年劫匪戰鬥,完全沒能料到會遇到這樣的偷襲。
畢竟從一開始,這裡就全都是他自己人,而對方卻是孤身一人。
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按照情報,王子殿下一行進入天河後,一共有六個人。
去掉王子殿下和葉弘,去掉那兩名劫匪,還有另外兩人。
但是從他們來到這裡之後,他自始至終就沒有見到另外一名劫匪和那另外兩人。
最初他只是因爲見到王子殿下後,心頭大石落地,一時間沒有注意到。而後來則是因爲對面那名少年劫匪的表現太過非人,以至於他的心神全都被吸引在了他身上。
直到這截樹枝的出現,他才陡然想起,對方還有三人呢!而且這三人之中,還包括一名破境高手!
慕哲平知道,容叔來了,他心頭涌起了一陣暖意。
他迅速後退,拉開了與符南之間的距離。
符南並沒有追上來,因爲一柄劍已經出現在了他身側三丈之處,凜冽的劍氣如寒冬霜雪,刺骨異常。
符南明白,這並非全部因爲對方的勁氣屬性屬寒。而是因爲對方已經怒極,他的情緒,他的意志全都帶着徹骨寒意。於是他的劍氣上,也不知不覺帶上了這種毫不掩飾的氣息。
轟,勁風撲面,符南側身迎擊。他甚至連對方的面容都來不及看,他眼角餘光唯一注意到的就是對方那滿頭的銀髮。
鏗,當兩劍第一次交擊時,符南心內便是一沉。
此人的修爲確實是破境,但卻是破境後期,他比自己強……
第一劍,符南就被逼退一步。
當他奮起餘勇,以焚滅八荒的燎原之勢,祭起全身的火屬性靈力向着對方撲擊而去時,對方卻以更爲浩大的冰寒靈力罩向了他。
他覺得自己的火焰就像是在燃燒一座巨大的冰山,根本不足以燒化對方,反而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對方一點點澆滅。
他只能再次後退。
他以自己浸淫了三十多年的老練劍術去抗擊對方,但對方的劍術比他更爲老辣。
他以自己神識海內的全部意念去轟擊對方,但最終的結果卻是他自己頭腦一昏,差點直接因爲這一個失神而被對方斬殺。他的意念在半途就被對方更爲猛烈的恨意直接擊潰,因爲對方在神識海的修煉上,境界也比他更爲精深。
他退後,希望拉開距離,希望重整旗鼓。
但從他開始退出第一步之後,他就一直在後退。
他只能不停的後退,對方就像呼嘯的颶風,而自己在他瘋狂的攻勢下,根本就站不住腳。
不後退,就會被重創。
破境後期就有這麼強嗎?他不是沒和破境後期交過手,雖然敵不過,但絕對有自保之力。
而現在,眼前這名他連面容都來不及細看的破境後期,要比他以前遇到的強得多,自己在他面前,就如同被暴風雨擊打的小樹苗一般,時刻都有折斷的危險。
後方的玄羽騎愕然望着前方的戰場。
符南與那名少年劫匪的戰鬥尚未結束,卻被人突然打斷,這讓他們齊齊一驚。
而他們也差不多都能猜得出來,這個突然從旁殺出的人,應該就是那六人之中的不知名破境高手。
但是……這名破境高手,未免太強了吧?
符南可是破境中期,竟然被人打得節節敗退?
這名銀髮高手,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們只是驚訝,但是暗衛們卻是無法坐視。先前符南壓着那名少年劫匪打的時候,他們還不需要過多擔心。
而現在,符南已經被人壓在了下風,他們再不聞不問,那符南很可能會被殺死在這裡。
是的,在他們看來,身爲破境中期高手的符南,現在很有可能會被殺死。
他們無法想象,如果這個消息傳回月國,會造成怎樣的震動!
月國宮廷內一共只有五名破境高手,他們每一個,都是月國的‘國寶’,是月國與別國對話時的‘底氣’。
如果在這荒山野嶺死掉一位,他們可以想象那位遠在弦城的君王會變得何等震怒。
尤其讓他們心膽劇烈跳動的是,符南再次受傷了。
他與這名銀髮高手交手不過十招,就已經受傷。
雖然受傷的部位只是他的左臂,傷口看上去也並不算多麼可怖,但至少半個月內,他這條左臂是用不上了。
因爲劃傷他左臂的那一劍,將冰寒刺骨的氣息送入了他的骨肉內。在那一瞬間,他的左臂內部血肉骨骼經脈被嚴重破壞。
他變得更加狼狽,原本他就被慕哲平劃傷了一刀。若非爲了殺死慕哲平,他用修爲強壓着傷勢,止住了鮮血,當時他就需要坐下來療傷了。
而現在,面對銀髮高手的瘋狂攻擊,他再也無暇顧及傷勢。先前被劃開的傷口,也再次噴出了鮮血。
暗衛們嘶吼着衝了上去,他們希望能夠在符南身死之前救下他,但現在看來,似乎已經趕不及。
不過他們並沒有絕望,因爲有個人比他們更快。
鏗!沉悶的兵器撞擊聲響起,一柄通體泛着金光的黝黑長槍擋住了銀髮高手的劍。
葉城攔住了他。
他原本是爲了制止符南殺死慕哲平,而現在符南被人壓制,他立刻就放棄了原先的打算,轉而與他同抗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