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滿學和仲凼兩人的背影,古於達和孟真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時亂如麻的心情。
林四這個命令,讓他們完全無法理解。
確實,他在戰場上指揮大軍時,殺死的敵方士兵已經不知有多少了,但滄城內的南齊人終歸不是南齊士兵啊。
“他們現在是我的敵人,對待敵人,我向來不會手軟。”林四莫名的笑了笑。
古於達艱難道:“可是,他們只是手無寸鐵的平民……”
他希望林四能收回這個命令。
“手無寸鐵?平民?”林四搖了搖頭:“不,他們不是平民。如果我打到南齊境內,那我不會刻意殺戮無辜的南齊平民,可這城內的人顯然不是無辜平民……
沒有哪個平民會明目張膽的刺探軍方情報,沒有哪個平民會參與武器以及奴隸買賣,更沒有哪個平民會將官方的命令當成狗屁。”
他掀了掀嘴角,最後說道:“他們不是手無寸鐵的人,我可以預見,滿學和仲凼的行動會受到武力反抗。”
古於達深深嘆了口氣,他明白,他已經無法改變林四的決定。
他只希望,滿學和仲凼能儘量少抓點南齊人,這樣才能將影響降到最低。
而即便如此,他們事後可能還是會被許多人辱罵乃至記恨。這些人,甚至包括月國境內的那些普通民衆。
“現在交給你們另一個任務。”林四聳了聳肩,似乎很輕易就從剛剛的血腥命令中解脫了出來。
古於達和孟真面容一正,生怕他又要下達什麼殘酷的命令。
“你們的任務很簡單,後天南齊大軍就會來到滄城之下……”
當林四用輕描淡寫的態度說完接下來的任務時,古於達和孟真的面色已經變得煞白。
“你!你怎麼能這麼做?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古於達再也顧不得衝撞主帥的後果,他甚至忍不住咆哮了起來。
“殿下不可啊!一旦做出那件事,你將會揹負無盡罵名……”孟真同樣是一臉的無法接受。
林四的面色變得無比嚴肅,他冷冷道:“這只是一次再正常不過的軍事行動,如果你們做不了,我不介意讓別人去做。”
“這個命令,太荒唐了,你知道後果嗎?”古於達咬牙道。
林四面無表情道:“我知道,正因爲知道,我纔會那麼做。”
“爲什麼?”
“我要的是滄城掌控在月國手中,成爲對抗南齊的堅固堡壘。我要的,是北方軍士卒在戰鬥時,不用擔心身後……”
林四眼內浮現出了無比深沉的殺機:“任何阻擋這一進程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古於達失魂落魄的後退了一步,喃喃自語道:“你真是瘋了,瘋了……”
“那你就當我瘋了吧,我不想我的仁慈變成對士卒的殘忍。”林四淡淡道。
“到時候南齊大軍怎麼解決?那種情況下,你怎麼對抗三十萬南齊大軍?”古於達忽然如同抓到了一片浮木的溺水之人,豁然擡頭喝道。
“我要更正一下你的措辭,到時候不是對抗南齊大軍,而是碾壓他們。”
“什麼?”
……
滿學和仲凼不敢直接違抗林四的命令,這天中午開始,十幾萬北方軍幾乎是盡數出動,四處開始抓捕南齊人。
此舉令滄城之內的各大幫派震驚不已,當十幾萬大軍氣勢洶洶衝入每條街巷,踢開每間可能藏有南齊人的房屋時,這些幫會才發現,軍隊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怕。
林四預料中的反抗確實發生了,這城內的南齊人當然不會是安順良民,他們之中許多人根本就是修行者。
更何況,還有月國‘同伴’幫助他們。
然而,面對刀槍林立,一眼望不到頭的北方軍,他們的反抗實在太無力了。
如果林四願意,現在他就能直接滅掉城內大半的幫會。
揮着長劍長刀的反抗者,連北方軍的邊都摸不到,就直接被弓箭射成了篩子,而附近的軍中高手們甚至根本就沒有出手機會。
大軍宛如一股突然爆發的洪流,面對林四的突然發難,毫無準備的各大幫會明顯毫無抵抗之力。
他們想不到,三天前纔剛剛妥協的林四,會毫無徵兆的翻臉。
事實上,要說翻臉也不太對,畢竟林四並沒有主動去動那些幫會,他只是派人抓捕南齊人。
而他也有着足夠合理的理由,兩天前他就發佈了驅逐南齊人的命令,現在還留在城內的南齊人,本就是主動找死不是麼?
只是,誰能想到他那個近乎玩笑的命令,竟然是玩真的?
他們不清楚林四打算怎麼處置這些南齊人,但他們已經無法坐視了。
趕走城內所有的南齊人,會讓各大幫會實力大爲受損,這一點無論丁七還是尤狼都無法坐視。
兩人迅速帶着各自幫會的成員匯聚到了一起,而同時出現的還有城內數十家中小幫會,其中甚至有殘月會的身影。
人羣中同樣有一些南齊人,此時無不在大聲嚷嚷着要給林四一個巨大教訓。
“他到底要做什麼?”在見到丁七的第一時間,尤狼便憤怒咆哮道。
“立威!”丁七臉上同樣沒有了笑容,而是一臉冷冷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是的,在他看來,林四就是在殺雞儆猴。
殺南齊人,震住他們這些幫會,讓他們明白,月連山的話不能無視,讓他們以後規矩點。
“他這是在找死!”尤狼獰聲道。
丁七木然道:“我也覺得……”
此時,有幾名幫會的探子上前來報告二人:“他把人都抓去城中廣場了!”
“他們抓了多少人?”丁七沉聲問道。
“五千多……”
丁七沉吟片刻,隨後斬釘截鐵道:“他果然是在故意立威,否則不會只抓五千人。走,去城中廣場看看!”
……
當他們來到城中廣場時,這片原本方圓不下兩三裡的廣場,已經擠滿了人。
滄城雖然是座大城,但說實話,談不上什麼熱鬧繁華。
這些幫會衆人向來都是深居簡出,而敢於在這裡開設買賣的,要麼是大型商會的分部,要麼就是和幫會有着密切聯繫的人。
平日裡,這裡也不存在什麼外來趕集的鄉野村夫,更不存在什麼遊客旅人,滄城做的一般也不是當地的買賣。
誰都知道這裡不是什麼太平之地,在這裡逛着逛着,說不準會被人連偷帶搶弄得什麼都不剩。附近一些村落城鎮的月國民衆寧願去南面數百里的益城,也不會來這裡。
這城中廣場,往常並無多少人聚集,顯得頗爲冷清。但這次,卻有將近五六萬民衆涌了過來。
不過他們也只能遠遠站在外圍,因爲裡層已經被數萬北方軍圍得水泄不通。
明晃晃的鎧甲,耀目的刀鋒與矛尖閃閃發亮。若在之前,或許滄城內這些見慣了打打殺殺的民衆還不會將這放在眼裡,但之前爲了抓捕南齊人,這城內已經至少死去了數百人。
他們都是因爲反抗抓捕而被直接斬殺的,在那之前,軍方沒有對他們進行任何的勸說與談判,他們直接用弓箭與刀子迎接了那些反抗者。
這些反抗者,死之前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死得無聲無息。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再不收斂一下自己的氣焰,只怕下一刻被隨手斬殺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儘管他們過慣了打生打死的日子,但誰也不想死得那麼不明不白,畢竟每個人的命只有一條。
林四來到了廣場正中,他面前是那被牢牢捆縛着的五千南齊人。
此時這些南齊人或橫眉怒目,或破口大罵,或對着他的方向吐口水。
這些人很硬氣,換作其他城池的普通民衆,被軍方抓住,只怕早就已經忐忑不安乃至魂不附體了。
但他們不會,即便到了這一刻,他們仍不相信林四敢對他們怎樣。
至多就是關幾天罷了,否則整個滄城的怒火他承受不起。尤其再有一天多的時間,三十萬南齊大軍就會兵臨城下……
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敢激怒滄城內的幫派,也不敢得罪這裡的民衆。
而即便林四到時候放了他們,今後他們也不會讓林四好過。
這個新來的王子已經觸犯了他們的底線,他要殺雞儆猴可以,但他挑錯人,也玩過界了!
丁七和尤狼帶着幫衆浩浩蕩蕩來到了這裡,擠在前方的民衆眼見是他們,連忙自發的讓開了一條路。
一路上,七爺、狼哥之聲不絕於耳,兩人充耳不聞,只是大步走到了攔路的北方軍面前。
“滾開!”尤狼對着面前的北方軍士兵冷冷喝道。
旁人怕這些士兵,他卻不怕,非但不怕,他根本就沒將幾名普通士兵放在眼裡。
他畢竟是極境後期修行者,不是幾根亂箭就能射得死的。更何況,他身後還有許多的兄弟。
林四是不敢動他的,否則今天他就不會只抓南齊人,而不動月國人分毫了。
前方的北方軍士兵一言不發,只是冷冷看着他。
他們今天得到的命令,是任何人阻撓行動,一律就地格殺!
這幾名士兵明白自己殺不掉尤狼,但他們的沉默已經代表了某種態度。
尤狼的面色瞬間變得極爲可怖,他目中兇芒畢露,如同要擇人而噬。
在幫會混的,講究的就是一個面子。
沒有哪個幫會是老大憑藉戰鬥力就能一個人戰敗幫會內部所有人的,哪怕當初實力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容雨也不行。
有些幫會的幫主甚至根本就不是幫內實力最強的人,而他們能讓統領自己的幫會,除了能力手腕之外,更重要的還是長久以來,漸漸形成的威望。
這威望,可以讓幫內的人,讓其餘幫會的人給自己面子。
他們處理許多事情,已經不需要動手,只需出個面,就能輕易擺平,因爲沒人敢不給他們面子。他們都明白,不給面子的後果會很慘。
現在這幾名北方軍士兵顯然沒給尤狼面子,這讓尤狼覺得有些面子上掛不住。
如果他不做點什麼的話,他的顏面會大爲受損,他的威望也會下降。
尤其他還看到了一旁丁七眼中露出的那一抹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