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竟然會有這樣的意外驚喜,這還真是無心插柳了……”
雨夜的長街上,馬車緩緩向着三把刀商會的方向馳回,那場宴會已經結束了。
而此時阿寒說話的對象,自然是坐在她對面的林三。
這馬車很大,溫暖的車廂內鋪着由魔獸毛皮織就的華美毯子,兩人之間的那張由名貴藍薰木做成的矮桌上甚至還擺着熱氣騰騰的茶水和糕點。
雖然只是馬車,但完全不用擔心上面的東西會灑出來,因爲總督府到商會的路並不遠,更何況這馬車本身還運用上了避震的小型法陣。
這曾經就是他們追求的生活,而現在他們已經做到了,並且做得比想象中還要好。只是,兩人都沒有停下來歇一歇的念頭。
“是的,確實是個驚喜。”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齊琪的影子。
他很好奇她這次是怎麼跟着鍾天景過來的,如果他剛剛觀察的不錯,齊琪在鍾天景心目中似乎還是有點地位的。
他有些擔心她,畢竟她總是那麼的讓他不省心。從沒有聽說她和軍中高層有關係啊,她不會捲進什麼漩渦之中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吧?不過想想也不太可能,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她能有什麼利用價值?
無論如何,她現在看起來過得還不錯。而能隨着鍾天景一起過來,也足以說明她不在前線作戰部隊之中了,自己當初的努力倒是真的起到了作用。
今夜的場合終歸不太方便,晚宴之上,兩人根本沒有什麼說話的機會。而晚宴結束之後,她也不得不隨着鍾天景等人一起去蕭文康等人早已安排好的住處。
是啊,她現在是碧瀾軍人,不是當初那個自由自在的幫會大小姐了。
他不禁回想起了當年在欣榆城的點點滴滴,想起了那個混吃等死的無賴女人,於是他的嘴角漸漸翹了起來,那時候真是想不到她會有今天啊。
說起來,她其實還是變了點的吧?至少,比以前要着調點了,畢竟軍隊本就是個打磨銳氣的地方。
她不會已經結婚了吧?他心內忽然冒出了一個怪異而又合情合理的猜想,於是他的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
難道就是因爲嫁人了,嫁給了某個軍中高層,所以她纔得到了鍾天景的特別對待?喂喂,那個女人是不是瘋了,難道她真的打算在軍中呆一輩子,她究竟有沒有擦亮眼睛啊?
真是該死啊,不是說修士營的女兵沒人敢隨便染指的嗎,不是說有那位太后看着的嗎?軍法處是幹什麼吃的?
就連他自己都忘了,如果是你情我願的婚娶,那軍法處爲什麼要管?而齊琪就算真的結婚了,和他又有什麼相干的?
他的表情變幻過程,完全就沒有逃過坐在對面的阿寒觀察。她覺得自己真是開眼了,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那麼多豐富而天真的表情。
時而傻笑不已,時而憂心忡忡,時而惱怒不堪……
她知道,他所回答的驚喜,和自己所說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那個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他變成這樣?
“你想到了什麼?”一直到快要到達商會駐地時,她才終於無法忍受的打斷了他。
他那種表情,讓她感到噁心,那不應該出現在他臉上,也不符合她心目中他該有的形象。
“沒什麼,這筆生意我不打算做。”他收回了心神,不着痕跡的將話題岔了回來。
你剛剛的表情,完全出賣了你啊。
“爲什麼,就因爲那個女人?”
“你想多了。”
“你在說謊。”
“行了,我和她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向來善解人意的阿寒,這次卻是一反常態地‘逼問’着他:“是的,我不知道。但我着實想不明白,就算做成了這筆生意,對她又有什麼損害的?這筆生意,難道見不得人嗎?”
“軍方不會要舊貨。”他給出了一個聽起來很合理的解釋。
“我們可以做新的。”
“相對於另外三家商會,在新貨上我們沒有任何的競爭力,畢竟別人本來就是做新貨的,而且做了許多年。”
“那又如何?你已經搶先一步搭上了鍾天景的線,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我能搭上鍾天景的線,是因爲有她在。”
阿寒忽然明白了過來,或許這就是改變主意的原因了,然而雖然明白,但她卻更無法接受了。
“難道你要告訴我,一旦做成這筆生意,你會覺得欠了她的人情?又或者揮霍利用了她的關係和麪子?你竟然會有這種想法,這還是你麼?這一年來,你做成的那些生意之中,什麼手段沒用過?陷害打壓都不止一次了吧?那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假惺惺?”
她一臉啼笑皆非的表情,這個人一直就是個不擇手段的人不是嗎?他竟然會變得這麼迂腐?
真要算起來,這樁生意一旦成了,那確實許多人都會很自然的猜想那個女人起到了作用。猜測是她因爲私情,爲林三走了關係開了方便之門,所以鍾天景纔會選中三把刀商會,畢竟他們在宴會上相見的一幕誰都看到了。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這種事有必要避嫌嗎?
其他商會爲了這樁生意,何嘗不會動用各種手段,這本就很正常不是麼?
那個女人又沒什麼損傷,又不是讓他去害那個女人,這種你好我也好的事情,爲什麼不能做?
“我說了不做就是不做!還有,我要警告你,這件事你最好少管!”他的臉色終於恢復了往常的冷酷。
“我知道了。”
“你最近……怎麼變得那麼喜歡管閒事了?這樣很不好。”
“嗯,我會改的。”
她沒有再和他針鋒相對,畢竟這商會是他的,不是她的。
……
就在第二天,阿寒還是再次見到了那個女人。
那是在三把刀商會頂層的會長室內,在得到通報,有一個叫齊琪的女人來了之後,她親眼看到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從座椅上彈起,火急火燎地迎了出去。
果然,那個女人對他而言,有着無與倫比的意義。
“你竟然能找到這裡。”在商會的一樓大廳內,林三終於見到了她,而與她同行的,還有昨夜宴會上的另一位女兵。
此時二女並沒有穿着軍裝,而是普通裝扮,倒是顯出另一份別樣氣質。
“怎麼,不歡迎我來嗎?現在發達了,就不認人了?”她故意鼓起了嘴,露出了不滿之色。
“沒有沒有,你忘了嗎,我的都是你的嘛,哈哈!”
“哼,算你識相!”她本就是假裝憤怒,聽到他這句話,自然是立即又高興了起來。顯然,她也想到了當年共處一室時的情景。
那時候,她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你是階下囚,你的房間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這只是這屬於他們兩人之間的玩笑,卻讓不遠處的一些商會管事以及護衛面色大驚,甚至就連齊琪身邊那名女伴也是一臉的愕然。
林三這個名字,她很早以前就曾聽她提過了,她知道他們之間的一些事情,知道他曾被她‘欺負’的過往。
在她想來,人家不記恨你就好了,怎麼可能還拿你當朋友?
只是她沒想到,這個人現在已經從搬運工變成了一家大商會的會長,竟然還沒有改變對齊琪的態度,這讓她感到極度的不可思議。
“這位是?”林三自然不會像她一樣高興起來就忘乎所以,他已經主動的替她提到了她身邊的朋友。
“這是鍾彩兒,是我從進第五兵團就認識的好姐妹哦,我們以前就在一個百人隊的!”齊琪毫不見外地拍了拍鍾彩兒的肩頭,看樣子兩人的關係是非常好的。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一句介紹,卻也解開了林三昨夜的某個疑惑。
鍾彩兒這個名字他沒聽過,也算不上什麼名人,但她卻姓鍾。碧瀾帝國姓鐘的人不少,但正好出現在鍾天景的隊伍裡,而且以百騎長的身份就能跟着那些將軍一起赴宴,那恐怕就只有一個答案了。
如果不出他意料,鍾彩兒應該是鍾天景的親人,從年齡來看,極有可能就是他的女兒。
而鍾天景昨夜之所以對自己那麼親切,對涇江城一戰那麼看重,看來是因爲她女兒的緣故了。
齊琪參與了那一戰,和齊琪同在一個修士營百人隊的鐘彩兒當然也參與了。鍾天景顯然也明白,如果沒有扛起鐵閘的勇士,當時已經衝入城的修士營女兵是一定會全軍覆沒的,其中也必定會包括他的女兒。
也就是說,自己其實救了他女兒一命,雖然在他眼中並非自己一人所救,但這‘恩情’他還是要承的。
那這麼看來,自己倒是不用太過擔心齊琪了。經過那一戰之後,鍾天景看來也不太敢讓女兒繼續呆在前線了,正好齊琪也被調了回去,作爲女兒的好姐妹,他也適當的給予了一些照撫。
齊琪這次能隨着他一起來這裡,除去本就是在後方做着後勤一類的事務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鍾彩兒了。
想到這裡,他的一顆心倒是放了下來。
齊琪當然不會知道自己身邊的男子在這麼短短一瞬間,就想到了那麼多。在兩人互相問好之後,她已經迫不及待的逼問起他來,
“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你當時是怎麼受傷的?你怎麼成了商會會長了?還有,聽說你還去過第二軍事學院,怎麼會提前退學了?快說快說,昨晚沒機會問,都快好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