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是被我媽拖回家去的。
酥彤的表現很讓我媽生氣,剛一到家,她就開始罵:“沒教養的野丫頭,大頭怎麼就生出這麼個女兒!我們家小晗哭着喊着要給她爹送終了嗎?瞧那張小賤臉!得虧我小時候還抱過她!”
看我媽氣憤難填,我爸也是乾笑一聲:“他媽,少說兩句吧,大頭走了,酥彤一個女孩子家,孤苦伶仃的,倒也可憐!”
“唉!”
聽我爸這麼一說,我媽嘆了口氣,也閉上了嘴巴。
酥彤自小沒娘,是我師傅李大頭一手拉扯大的,這丫頭打小就跟她爹比較親,現在我師傅走了,這世上可就剩下她一個人兒了。小姑娘心裡苦,講不出來,倒也讓人扼腕。
“那她也不能這麼說我們家小晗啊,大頭的死是另有原因,憑什麼往我們家小晗身上潑髒水?”
我媽還是有點兒氣不過,我爸也只能賠着笑。
最後,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從懷裡摸出酥彤給我的婚書,遞給我爸媽,問他們這是啥玩意兒。
老兩口看了看,我爸莫名其妙的問我:“這玩意兒你打哪兒來的?”
“吃飯前酥彤給我的。”
我老實巴交的承認。
我爸還沒說話,我媽那直接跳了起來:“他爸,這是咋回事兒啊,咱們家小晗啥時候跟別人閨女訂婚了?還有,這雨沫是誰?哪家的娃?漂亮不?賢惠不?”
我媽嘴裡跟個連珠炮似的,嘡嘡嘡問個不停,問的我爸都翻白眼了,最後纔是說道:“你能不能一個個來?”
“我激動嘛!”
我媽臉上一下子眉開眼笑起來,杵了我一下,眉飛色舞的道:“你看咱們小晗,都二十的人了,連女娃的手都沒牽過呢,我這當媽的,能不着急嗎?”
我爸苦笑。
“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是不是知道?”我媽幾乎是揪着我爸的脖領子,興奮的說道。
“哎呀!”我爸掙脫開她的手,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不就是雨齊家的孩子嘛?你忘啦,當年咱們四個還下鄉的時候,雨齊跟我開玩笑,說以後要是生了兩個男娃,就讓他們結爲異性兄弟,兩個女娃就是金蘭姐妹,要是一兒一女,那就結爲伉儷,白頭到老!”
“哦哦!”
我爸一說這話,我媽頓時想起來了,接着就朝我一頓擠眉弄眼:“他爸,我這還發愁咱兒子找不到媳婦呢,沒想到二十年前,我兒子就有對象啦?”
“去你的!”
我爸有點兒看不下去我媽這不靠譜的勁兒了,擺擺手笑了一聲,將那木拓婚書放在一邊。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怎可當真?更何況,當時雨齊也是酒後之言,做不得數的!”
“怎麼就做不得數了!”我媽一聽這,頓時急了,跟我爸吵吵起來。
我爸也是無奈我媽這火爆脾氣,最後倆人越吵越兇,這件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直到我掀開簾子進了屋,我這臉上都是鐵青鐵青的。
爹!
娘!
你們的兒子就這麼不濟,連個女朋友都找不到嗎?至於嗎,爲我終身大事操勞至此?!
可惜,我的話,我爸我媽根本就聽不見,甚至我現在一個人呆在屋裡,都能聽到隔壁傳來我爸我媽那無休無止的爭吵。
站在牀前,我等了好一會兒,這纔看到隔壁熄了燈,忙活了一整天,我爸我媽也累了,都睡了。
可是我卻沒有一點兒睏意。
我的目光落在牀頭那雙精緻的繡花鞋上。
這玩意兒在月光下更顯得美豔絕倫,估計要是拿出去賣的話,一準兒能賣個好價錢。
可是呢,不知道咋回事,我越是盯着那雙繡花鞋,心裡面越是擔驚受怕,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會是個什麼情況。
咚!
就在這個時候,我屋裡的掛鐘突然間響了起來,嚇我一跳,就像是午夜裡老鴰蹲在樹梢淒厲的號角一般。
我打了個哆嗦,無端的感覺身子有點兒冷。
我從兜裡掏出那小紙人,越看越覺得瘮的慌,可最後我還是將它放在了牀頭,然後自己也是麻溜的鑽進了被窩裡面,用被子矇住頭,然後打開一個角,心驚膽戰的望着牀頭那鞋尖朝裡的紅色繡花鞋。
我生怕自己的面前突然間出現一張又白又慘的臉……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
我習慣早睡,一般這個點兒,我早就躺在牀上呼呼大睡了,可是這會兒,我卻是怎麼也睡不着。
廢話,能睡着嗎?兩個人說我活不過今晚,我要是真能睡着,那才叫有鬼了。
我整個人縮在被窩裡,連呼吸都靜止了,我的視線從被子裡面射出來,落在門口的掛鐘上。
此時,時間正好指向十二點整!
凌晨!
我心裡一個哆嗦,就在這個時候,窗外突然間‘呯’的一聲響,差點兒沒把我窗戶給撞破!
而我的心裡一抽,剛要尖叫,突然,一道令人感到煩躁的‘呱’叫,從窗下傳來,接着,就是一道黑影,伴隨着‘撲簌簌’的聲音飛速遠遁。
他孃的。
是一隻老鴰。
我感到有些晦氣,老鴰撞窗,這種事兒,在我們這兒很常見,大晚上的老鴰視線不好,看到亮光就想湊過去,可是它們又蠢得要死,所以往往是直接撞在窗戶上,運氣更差一點兒的,直接掀開門簾就飛進來了,下場往往是被活活打死。
畢竟老鴰這東西象徵着黴運,老鴰進門,黴運進門,我們鎮上的人覺得,把老鴰打死,然後丟出去,那就是把黴運給丟出去了。
可是這一刻,我的心裡卻有點兒瘮的慌。
已經凌晨了。
屋子裡面什麼動響都沒有,我整個人縮在被子裡面,戰戰兢兢的。
屋子外面一陣風吹來,我嚇得一個激靈,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竟是感覺我的後背上隱隱的傳來一道涼風,這就好像……就好像,我的後背上貼着一個人,正朝我的脖子裡吹氣一般!
我的個親孃四舅奶奶!
那一刻,我差點兒沒蹦起來,可就在這個時候,我房裡的白熾燈泡突然間明滅了一下,屋子裡面一黑一白,我恍惚間,竟是看到,我原本緊閉的大門下面,出現了一道黑影!
臥槽!
這一刻,我只感覺我的頭髮都根根炸起來了。
我想大叫,可又怕驚擾到那鬼東西,一時之間,我整個人面色發白,心率狂跳,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咚’的一聲,接着,又是‘咚’的一聲……
與此同時,我的牀也緊跟着凹陷了下去……
好像,有人上牀了……
我的個奶奶喲!
這一刻,我嚇得後背上都一片溼了,兩腿止不住的顫抖,緊緊地裹住了被子,生怕一掀開,我就看到什麼頗爲恐怖的東西一般!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間聽到頭頂上一陣‘撲簌簌’的響動,壯着膽子,我偷偷將被子掀開一條縫,頓時,我就看到了一幕讓我險些叫出聲音來的畫面!
紙人!
紙人竟然自己動了起來!
它先是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接着,便是彷彿被什麼東西一腳踹倒了一般,趴在了地上。
然後,那紙人突然間劇烈的顫抖,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掐住了脖子!
我倒抽一口冷氣,嚇得差點兒沒叫出來,可是最後,我還是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從被子縫隙裡面偷偷的看着這一切!
嘩啦!
這個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一道悶雷,刺目的閃電照耀門廳,那一瞬間,我竟是看到,在我屋裡的白牆上,此時就像是演皮影戲一般!出現了兩個人影!
下面的那個人影,很是痛苦的掙扎着。
而上面的那個人影,看起來相對孱弱,可似乎力氣很大,而且,她長髮覆面,看起來像是個女人。
此時,那女人就跟發了瘋一般的騎在下面那個人的身上,一雙手使勁的勒住他的脖子,大力猛掐!
那一刻,我嚇得想走,可是身體就跟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根本不聽使喚。
最後,我幾乎是卯足了渾身的力氣,這纔是‘撲通’一聲跌落在了牀下。
嘩啦!
又是一道悶雷,電光刺目之間,我恍惚看到,那白牆上的皮影戲,就像是突然卡殼了一般,兩個‘人’都不動了!
我嚇得大叫一聲,慌不擇路,撞開房門,撒丫子就跑!
得虧我晚上鑽被窩之前沒有脫衣服,這一路衝出去,我幾乎是又跑又叫,像個傻b 似的。
可是此時,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要是再不跑,我怕下一個被掐死的,就是老子!
我這一路沒命的狂奔啊。
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這麼瘋狂過了,可是我不敢停,我生怕自己一旦停下來,後面的那個東西就會突然從背後摟住我的脖子。
呼!
周圍不斷的傳來風聲,在我耳邊吹過,我整個人都毛了,一雙腿就像是裝了符咒一般,整個人如同神行太保,那速度,槓槓的!
可是,我這一路跑,耳邊不斷的傳來風聲,甚至,我都能感覺得到,在我的背後,林子地裡,有一道腳步聲,不緊不慢的追在我的身後,好像隨時都能從陰暗的角落之中撲上來,將我壓倒似的。
那種感覺,你沒有體會過,是不會有感受的。
我估摸着,要是我這時候在參加馬拉松賽跑,那拿第一基本上是妥妥的事兒!
畢竟我可是在玩兒命啊!
這一路上,我是跌跌撞撞,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後,我腳下一跘,嘴裡一聲臥槽還來不及罵出,整個人便是如同雪球一般翻滾了出去。
因爲是下坡,這一路上,我撞上了不少東西,尖銳的石塊將我的皮膚磨破,鮮血流出來,疼得要命。
可是我不敢停,摔下去之後,我穩住身形,站起來還是要跑。
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道戲謔的聲音從我身邊傳來:“嘖嘖嘖,少年郎還算不錯,沒有被嚇死!”
“TMD誰!滾出來!”
這一刻,我猶如驚弓之鳥,聽到這聲音,整個人都炸起來了,當下抄起一塊石頭拿在手中,打算甭管他什麼東西,先照腦袋來一下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