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韓王府裡平靜無波,蘇明雪等了好幾天,都沒見那渾水沉澱下來,但好在似乎也沒什麼人要去攪渾她也就懶得再去查什麼。
韓王府上上下下再也沒有提及過來樂,就好似這個人從未在韓王府內出現過一般。
這天,來翠難得好興致地跟來玉兩人在一棵桂花樹下嬉鬧。蘇明雪此時正在寫着自己第三本小說呢,正有點疲勞,聽着嬉鬧,便也就跟着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當時蘇明雪以爲自己可以逃跑成功,便跟洛河書局的二爺將第二本書一次性付清了,當時洛河書局的二爺也不過思考了不多時,便決定交出銀子。現下這樣的光景,蘇明雪出又出不去,更不能一走了之,倒是有點後悔那日的決定,不然鐵定還能賺錢。
“來玉,你小心點!”
來翠在底下揚起頭大喊,雖是深秋,萬物寂寥的季節,但因着少女特有的清甜與活力,倒是讓這滿園的蕭條賦予了一絲絲活力。
蘇明雪走過去,就看到桂花樹下聚集了好些人,年輕的丫鬟提着個籃子在底下大喊,而幾個年長的婆子命婦則在樹底下撿着一些來玉故意往下扔的樹枝,現場好不熱鬧。
“王妃?”
來喜是最先發現蘇明雪的,叫了一聲正打算放下籃子請安,蘇明雪趕緊讓她起來了。“都不要行禮了,繼續吧!”
難得的,蘇明雪覺得這一切真好玩,不經意,蘇明雪仰起脖子,閉上眼睛,張開雙手聞了聞,果然周身都是桂花幽幽的香氣。
耳邊充斥着丫鬟們銀鈴般的笑聲,她驀地一轉頭,卻又看到一直放在窗口的含羞草,此時正高昂着身子,似乎也想過來窺探。
“來玉,你小心點,仔細別摔着了!”
那來玉也真是個潑皮性子,竟然還想學着猴子來個後空翻,差點沒把底下的丫鬟婆子給嚇得魂飛魄散,來翠更是在底下尖叫。
見蘇明雪也在場,來玉這才略帶羞澀地看着蘇明雪,笑道:“小姐,您也來啦!”
蘇明雪點點頭,不禁想起那時候還小,她還在孤兒院裡的時候,聽說桂花茶泡起來很是甘甜香滑,孤兒院的嬤嬤們亦是對之很是喜愛。是以幾個小孩子成羣結隊的,在深秋往孤兒院唯一的那棵桂花樹進發,那場景其實就跟現在的差不多。
這樣想着,蘇明雪心性一動,便主動對着來玉說:“等着,本小姐也上來!”
大概是因爲蘇明雪以前的所作所爲,現場除了像來喜這些新來的丫鬟們或是露出驚愕的神情,或是想出言阻止,其他人倒像是沒事人一樣。來翠更是放下籃子,走過來打算扶着蘇明雪上梯子。
蘇明雪自然不拒絕,脫了鞋子,幾下就上了樹,跟來玉在樹上還隔空笑了笑。
幸而這棵桂花樹一看便知該是一棵百年老樹,不僅樹幹巨大,就連樹枝都是巨大無比,就蘇明雪這樣的小身板,站好幾個都不成問題。
“等着本王妃給你們多弄一些!”
蘇明雪高喊一聲,就好似小時候在孤兒院一般,站在高高的桂花樹上,對着樹底下那一溜仰着脖子看的小朋友高喊。
秋風拂面,長髮飄飄,蘇明雪的興致顯然是好到了極點,看着蘇明雪咧着嘴大大方方地笑着,不僅是來玉,就連底下的來翠都有些錯愕。
似乎已經好久沒見她這麼笑了。
來玉呆呆地想。
“來玉,你在看什麼呢?”
蘇明雪狠狠地摘下一枝桂花,向着來翠扔去,穩穩地剛巧進了來
翠的籃子。爲此,蘇明雪還特意開心地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這一下自然又讓底下幾個看客面面相覷,不該做如何表示了。
但馬上,底下幾個醒過神來的,立馬都拍手鼓舞着,稱讚蘇明雪的絕技出神入化。而蘇明雪明顯是心情不錯,亦是開心不已,那笑容便是越加放肆了。原本明媚的大眼睛,此時笑得眯成了一道月牙兒,怎麼看着都甚是討喜。
爲此,底下幾個在這韓王府久呆的命婦跟婆子,一時之間是真的不知該怎麼說,具是愣愣地站在那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從各自的眼睛裡看到了驚豔的神色。
即使是來翠也不免有了這樣的想法,以前她雖是蘇明雪的丫頭,凡事都要以蘇明雪爲馬首是瞻,但其實心底裡她亦是覺得蘇明雪做人過於招搖。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現在是同樣的笑容,同樣的臉蛋,來翠現在看到的只有驚豔兩個字。
“小……小……小姐……”
而此時方如夢初醒的來玉,突然指着一個方向,結結巴巴起來。
蘇明雪順着她指的方向,就看到一行人正華麗麗地往這邊走過來。之所以說是華麗麗的,那一行人是真的夠華麗的了。
打頭的男子一身蟒袍,上面用金線繡出的五爪金龍,在陽光下更是耀眼非常,此人正是傅天南。
而在傅天南身邊被扶着的老嫗,蘇明雪就是這麼遠的距離亦是能看出是當今太后。太后今日穿着從簡,但她身邊的扶着的女子卻是打扮甚是華貴,一看就知是宗室之女。
女子一襲水藍色拖地煙紗裙,長髮挽起,在額間留着整齊的齊劉海卻依舊未能遮住那殘存的稚氣,發間插滿了點點的滿天星,純金打造的步搖隨着走動,叮叮作響,華貴中倒是不失那一份靈氣。
有上唐最爲尊貴的母子坐鎮,難得一身白衣的傅天佑卻是愣是沒有被這樣的氣場給生生地比下去。蘇明雪不禁眯着眼睛看過去,就見此時似乎是那貴氣女子講了什麼笑話,引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笑聲連連。
傅天南是個萬能捧場王,笑得最是誇張,但饒是如此,卻依舊是帥得不能言語,可能這就是所謂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帥哥吧!
只可惜,看過傅天南的真面目,蘇明雪就是對他生生免疫了,不管是多麼帥氣的一張臉皮,這會兒在蘇明雪眼裡都還是那晚在御花園裡森冷的那張。
而一旁的傅天佑便是不行了,蘇明雪看過去,就見他似乎亦是在笑着,但總歸是牽強,皮笑肉不笑的,然則亦是俊美之極。
兩種都不是蘇明雪喜歡的,想着,蘇明雪便想幹脆從樹上下來,卻不想她剛要有這個打算,就見那邊這華麗麗的隊伍裡,那位貴氣不凡的女子突然指着蘇明雪這邊大喊:“母后,是誰在上面!”
許是順風,且女子的聲音亦是尤爲響亮,是以隔着這麼遠,蘇明雪還是聽了個真切。
結果自然是,那一羣華麗麗的隊伍,紛紛將好奇的目光看向了蘇明雪這邊。
蘇明雪一腳踩在半空,一腳踩在樹幹上,身子做着即將下去的難看姿勢,就這樣接受了衆人的洗禮。
她能不能說,現在他們看到的不過是海市蜃樓。
在大家都沒有率先發聲的時候,蘇明雪很是無奈地想。
“小姐,我們……”
亦是在樹上呆着的來玉顯然是嚇破了膽子,大着舌頭問蘇明雪。蘇明雪見此,揮揮手,反正也不是她的錯,而且也沒規定說王妃就不能爬自家的樹的,這樣想着,蘇明雪便說:“下去吧!”
不然還能怎麼着,繼續呆在上面,傻傻地等着那羣人過來?
來玉似乎是真的被嚇到了,聽到蘇明雪的吩咐,立馬一腳踩在那扶梯上,下去的速度簡直與猴子可以媲美,看得蘇明雪很是無奈。
底下的一羣人此時亦是知道了怎麼一回事,來翠跟來喜更是一個拿着鞋子,一個扶着扶梯,就等着蘇明雪下去。卻不想,這時,一個甚爲俏皮的女聲傳進了紫竹居。
“咦,那不是姐姐?”
蘇明雪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蔣思清。
今天蔣思清一看也是着重打扮的,一身銀裝素裹,胸前的牡丹刺繡是栩栩如生,映襯着她的面龐更是美不可勝收,束腰的服飾更是凸顯她向外隆起的肚子。蘇明雪看着她,就彷彿就覺得她那神態是在炫耀一般,氣得她站在樹上,差點沒摔下來。
底下的來翠以及剛在地上站穩的來玉,被這一下,更是嚇得小臉慘白慘白的,蘇明雪自己雙手抓着樹幹晃盪了下,待真的安穩下來亦是被嚇得不輕。眼睛不由的向着那羣人看過去,就見傅天佑此時似乎亦是正看着自己,眼裡卻是沒有一絲感情,似乎剛剛要往下摔的人,只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人。
瞬間,蘇明雪像是胸口被什麼打了一拳似的,悶悶的,倒是說不出有什麼難受,只是有不舒服罷了。
“哎呀,還不快把你們主子扶下來!”
卻是太后看不過眼了,指着蘇明雪便大喊,那樣子尾音顫抖,也該是真的被嚇得不輕。
幾個婆子命婦丫鬟見此,自然是紛紛領命,底下瞬間是一片亂。蘇明雪站在樹上卻是驀地鎮定不少,“都給我閉嘴!”說完又指着來翠來玉說:“把扶梯抓穩了!”
來翠來玉這才緩過神來,一左一右抓緊了扶梯,蘇明雪便慢慢地一步一步,踏地異常穩定,待她從樹上下來,以太后爲首的這一波人亦是恰好感到紫竹居,正在樹下看着她。
自然有認識太后與傅天南的人,院子裡立馬跪了一片人,“太后,皇上吉祥!”
太后做了個平身的手勢,便再度看向蘇明雪,那眼神裡有打量,有好奇,更有的是一種瞭然於胸的篤定。
“雪兒給太后請安!恭請太后萬福金安!”
而就在大家都未出聲之時,蘇明雪突然盈盈一拜,語調是不急不緩。
院子裡靜的只剩下落葉的沙沙聲,幾個丫鬟婆子自然是連頭也不敢擡,而太后,傅天南,傅天佑一行,卻是看着蘇明雪,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蘇明雪察覺到異常,這才擡起頭,就見傅天佑等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看着自己,特別是傅天佑,一雙原本沒什麼感情的鳳眼,此刻卻是頗有幾分懊惱。
一陣微風吹過,蘇明雪頓覺腳底板涼颼颼的,低頭一看,她這才發現她剛纔是赤腳行禮的。
都說古人女子的腳丫子這輩子除了丈夫,其他人是不可以看得,那麼現在……
蘇明雪擡起頭看向傅天佑等人,見她們誰都沒率先開口,她也不管這些了,抿着脣,撿起地上的鞋子,慢條斯理地穿了上去。
待蘇明雪穿戴完畢,這才發現原來這個隊伍的壯觀,是遠遠超過她剛剛看到的龐大,竟然從前到後,還多了好幾個一身官服的人。
待她看到站在隊伍後的那一襲青衣,眼睛不由得一怔,再三查看,纔敢確定,原來自己並沒有看錯。
那人正是——蘇玉簫!
看到這一羣人的組合,蘇明雪只想到了一個詞,多事之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