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的時候,傅天佑還是秉承着,要和王妃“伉儷情深”的原則,一直戀戀不捨地幾乎要將蘇明雪給送到了皇后的寢宮內殿中,熱的皇后一個勁兒地在那兒笑着:“韓王真是愛惜王妃,本宮又不會吃了她,旦且放心好了。”
“臣弟知道。”韓王行禮以後就離開了,走之前,那意味深長的目光,還久久地,在蘇明雪的身上徘徊了好一陣子。
蘇明雪覺得自己肯定是爲了表現和傅天佑的感情,才也要和他走的時候一樣,站在滴水檐下面上演所謂的“依依惜別”,等着來喜她們來提醒自己:“小姐,外頭風大,您該進去了,着涼了,王爺知道又要責怪奴婢們了。”
於是蘇明雪方纔點點頭,就那麼進去了。
進宮了以後,蘇明雪以爲會遇到的事情,倒是很奇蹟的,什麼都沒遇到。太后去了行宮禮佛,她就連每天早上起來省太后這種事情,居然都可以免去不做了,那真是開心得不得了。
沒了太后,後宮之中,那理論上,自然是皇后娘娘最大了。只是,傅天南似乎比較喜歡貴妃,因此,皇后的事情,總是看起來,不怎麼得寵的感覺。
可要真的完全不的得寵,又沒有真正的冷落了皇后。
蘇明雪總覺得,那個皇帝,是掐着時間,過來這邊看一看的。而且,自從她來了皇后宮中,居然還常常,一不小心,就要跟傅天南“偶遇”。
她只想出去!
一點兒也不想着個據說是目前這個大路上最高貴的人玩什麼“偶遇”,這麼“偶遇”下去,真不知道什麼,她就要去閻王爺“偶遇”了。
這日的午後,歇過午覺起來,左右無事,蘇明雪想到自己這回進宮來的目的,於是就命人給自己梳洗好了,去找皇后聊天。
她不該去的。
皇后宣她進去了以後,才發現,不僅僅是皇后在,那天萬花節上,喧賓奪主的貴妃娘娘,也在。
一看見貴妃,蘇明雪頓時就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
“明雪見過皇后娘娘,貴妃娘娘。”她只好硬着頭皮上去斂衽做禮,反正現在想要回頭逃跑,已經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韓王妃來了啊。”皇后娘娘很親熱地招呼她,“快點兒過來坐。”
蘇明雪也是知道的,不管她是自己本人是不是願意,她已經被捲入了後宮的鬥爭中,也已經被打上了“皇后黨”的標籤。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十個宮鬥裡頭,九個皇后都是最壞,剩下一個那是主角。現在這個皇后,雖然當年她沒有詳細寫過,但是不是主角又是皇后,真的是,不想靠她這樣的角色這麼近啊……
再厲害的炮灰,那也是炮灰,而且越厲害的炮灰,死的時候,就更多亂七八糟的小炮灰來陪葬的!
蘇明雪糾結萬分,但又沒其他的辦法,只能端莊矜持地走過去,輕輕地問:“皇后娘娘,明雪這次來,是有件事情的……”
“韓王妃但說無妨。”蘇明雪一來,皇后就擺出一副笑臉,那臉上一直都光芒萬丈的,誓要將人給閃瞎的樣子。
“皇后娘娘……明雪……”蘇明雪一邊吐槽自己越發進步了的演技,一邊低頭,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小女兒的樣子,“明雪在宮中也是打攪久了,就有點兒……想家。”
話音未落,那眼眶都紅了。
其實本來蘇明雪也沒想到演這麼過分。她就算再怎麼想家,跑到皇后面前來哭,那終究都是不合適的。可是,她剛剛說出“家”這個字的時候,想到的,卻根本就不是傅天佑,也不是那個韓王府。
她想到的,是自己在現代的,那個雖然是自己一個人住的,小小的,但是很溫馨的家。
她還記得,自己曾經在家裡養過一隻流浪貓,每天都喜歡對着自己“喵喵喵”的叫着,只喜歡吃貓罐頭,不喜歡吃貓糧,如果吃飯的時候沒有貓罐頭,就會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她,看得蘇明雪沒有任何辦法,只好作罷去給她買。
她那麼喜歡那隻貓,結果那孩子,還是在某個晚上,不知道怎麼打開窗戶出去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她的家後來就那麼一直,空着自己一個人住了。
但是,就算是這樣空空的,自己一個人住的家,那也是自己的家啊!
自己的,不是別人的,自己可以在裡面當家做主的,可以因爲不害怕各種事情,可以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想怎麼做就怎麼就也不會有人阻止,就脫光了在家裡蹦來蹦去也沒有關係,不掉腦袋的,自己的家。
自己的……
但是現在,這個自己的家,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她沒有家了。
她的家在哪裡了?韓王府那種地方,也根本就不可能是她的家,她和韓王傅天佑,不過是互惠互利的合作關係而已。
至於皇宮,現在自己住的地方,那就更加不可能的。
這種地方,和“家”那是半毛錢的關係都扯不上的,誰在家裡宅着,還要隨時小心翼翼地擔憂着自己會不會掉到腦袋的?
普通的人家裡頭,就沒這樣的事兒!
想到這裡,蘇明雪也不等皇后發話,眼淚啪嗒一下沒忍住就掉了下來。
這眼淚一下來,不僅僅是她自己吃驚了,就連皇后的吃驚不小啊。
“韓王妃……”皇后差點兒就要站起來去將蘇明雪給扶起來了。畢竟,她將蘇明雪留在這裡,又不是真的要人來給自己作伴。她進宮這麼多年,要是連這麼點兒寂寞都容不下,那她還能有什麼好?
蘇明雪也是將自己的後背驚了一身的冷汗,趕緊用手帕挨着眼角輕輕地蹭了眼淚,準備開口告罪。
“王妃妹妹和韓王殿下真真兒地深情,纔多會兒見不到啊,這眼淚都下來了。”皇后沒有開口,那頭的貴妃卻幽幽地開口講話了。
這是蘇明雪第一次聽見貴妃開口講話。她的聲音也是極好聽的,就彷彿是剛剛出谷的黃鶯一樣兒。按照蘇明雪這種下手肉文香氣四溢,色氣滿滿的性格來說,她往常要是聽見這樣的小嗓門,肯定腦子裡頭都開始腦補人家躺在牀上哼哼唧唧的那種調子了。
是喜歡高音呢還是低音
呢,是喜歡長長的詠歎調,還是有節奏的小快板兒呢?
只是,現在,蘇明雪,還真就沒功夫想到這樣的事情了。這些“不健康”的思維,只在她的腦海裡面閃過去了一瞬間,然後留下來的,就是一陣寒意。
她沒想到,這樣嬌俏可人的聲音,居然說出話來,明明還帶着笑,也能讓人覺得,很冷,遍體生寒。
“夫妻之間感情好,那是值得羨慕的事情,有什麼好丟人的,總比丈夫寵妾不管正妻要來的好,對不對?”皇后這樣說着,落落大方地從主座上走下來,很體貼的去拉蘇明雪的手,還拿出了自己的帕子,要去給她擦眼淚。
“謝娘娘,是明雪唐突了。”蘇明雪趕緊行禮,甭管對不對,反正膝蓋一軟趕緊跪。她忽然開始想念那個傳說中的“跪的容易”了。
“別這麼客氣,起來,起來說話。”皇后笑着將人扶起來,“都已經進府這麼久了,弟妹,啊,本宮稱你一聲弟妹吧。弟妹同韓王之間,相處還真是一直都很好啊。”
“娘娘謬讚了,明雪當不起的,要折壽了。”蘇明雪聽見皇后的話,也覺得後背全是針紮上來。兩個在後宮裡頭鬥了個你死我活的女人,突然都到了自己面前,而且還相互都對自己示好,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有的時候,蘇明雪也覺得,自己其實不應該想那麼多事情,但是不想太多,就容易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可是想太多了吧,又多半都是自己嚇唬自己的。
這當中的平衡以及尺度,蘇明雪覺得,自己就真不應該知道。
“嘴真甜,見外了吧,這樣的話。”皇后也不氣惱蘇明雪方纔根本就不接自己的話茬,也不跟着她的要求去打擊貴妃,就那麼閒閒地說了兩句,將人扶起來,這麼一扶,就順便地扶到上頭的座位邊上。
蘇明雪是上了皇家玉牒的韓王正妃,是皇帝親封的正一品誥命夫人,本來品級是要比貴妃高的,但是,貴妃是宮牆裡頭的,蘇明雪是宮牆外頭的,這種事情,大家也都清楚,裡頭人,總比外頭的人,要多上那麼一點兒便宜。
畢竟離天顏近,好說話。
所以,剛開始的時候,貴妃坐了皇后下首的位置,看見蘇明雪來了,也沒有將位置給讓出來的意思,就那麼坐着等着蘇明雪給自己行禮。
這個性格看起來,表面上,一點兒城府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怎麼爬上貴妃這個位置的。
當然,這些話也就是蘇明雪在自己心裡頭想一想,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說的,她要是將這些話給說出來,那就是真的不要腦子了。
這會兒,皇后就接着剛纔的機會,將她給扶了過來,坐到了貴妃的邊上。
兩個女人,都是長得各有千秋地漂亮者,蘇明雪在她們中間坐着,頓時覺得壓力滾滾而來,一下就滾成了一座山那麼大了。
在皇宮裡頭,蘇明雪的打扮和萬花節那天晚上的打扮就特別的不一樣了。她那個時候,是存心的腰往“莊重”兩個字靠攏,好看不好看那都是其次的,只要“莊重”了,才能將那個蔣思清給壓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