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佑走了許久之後,也不曾有人敢進來,屋裡一直只剩下蘇承昭與蘇明雪兩個人。
這是蘇明雪第一次見到蘇承昭,與想象中的一樣,長相甚爲討喜,粉雕玉琢的一個奶娃娃,許是這些日子的磨礪,倒是讓他的眉宇之間,比同齡人多了幾分硬朗。
“若是王妃沒有什麼需要吩咐,那麼奴才便告退了。”
久久得不到迴音,蘇承昭便乾脆拜了拜,打算離開。
蘇明雪現在心中有兩個小人在強烈地割據着她的心,一個在大喊:“蘇明雪,你不能心軟,這時候心軟了,你馬上便會陷入新的漩渦,你現在要做的只是好好賺錢,然後找個機會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馬上,另一個小人便會站出來,大聲吶喊:“蘇明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沒心沒肺了?若不是剛剛蘇承昭捨命救你,你現在已經死了!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等等!”
突然,蘇明雪聽到屋子裡有人說話,待蘇承昭轉過身之時,她這才發現,原來說話的那個人,正是自己。
蘇承昭轉過身來,蘇明雪便看見那一雙大大的丹鳳眼,此時閃爍着一種奇異的光芒,讓人不忍逼視。
比較有趣的是,蘇承昭竟然亦是生的一雙丹鳳眼,眼角狹長至鬢角,這一點倒是與傅天佑的,不盡相似。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要比傅天佑的大上許多。
此時這雙丹鳳眼炯炯地看着蘇明雪,似有淚花飄動,蘇明雪心中一個激靈,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自己防着他就好似豺狼虎豹一般,雖然亦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但是很顯然,她卻忘記了,蘇承昭只不過是個七歲的孩童罷了。
一夜之間,他從人人稱頌的神童,百年蘇家的長子嫡孫,卻成了階下囚。親人一個個離去,而唯一的親人卻是對他視而不見。
但這一切,他並沒有在乎。因爲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依舊像是親人一般,毫不猶豫地上前,奮不顧身地上前。
蘇承昭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裡,整個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蘇明雪見此,整了整凌亂的衣服,倒是不吝惜走上前,這是第一次,她這般近距離,仔細地端詳着蘇承昭。
這個她早已聽過千遍萬遍,可以說在這個異世,唯一可以與之牽掛的人。
“王妃,你……”
面對蘇明雪的靠近,蘇承昭顯然有些無法是從。他自小便在家被寵慣了的,哪裡會有這般的拘束表現,即使當年在御花園裡,面對皇上與文武百官,他都不曾有過膽怯。
可是在今天,他卻膽怯了。
那日聽聞自己被格外恩准赦免了,蘇承昭只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雲端,即使是隻能在王府裡做奴才,他亦是覺得幸福的。至少,他最敬愛的姑姑便在這裡,至少讓他明白他不是一個人。
可是蘇明雪卻從未來看過他一眼,蘇承昭從最初失落,到現在也已經慢慢懂得。蘇承昭是真的聰明,年僅七歲,卻瞭解這裡面的利害關係。
所以一直以來,蘇承昭不怪蘇明雪,一點也不。是以每次來翠偷偷地來看望自己,有時抱怨蘇明雪冷酷之時,蘇承昭還要爲來翠開導。
“
你剛剛不是喚我姑姑的麼?”
氣氛實在是尷尬無比。蘇明雪前世便是個孤兒,當日在孤兒院裡被養父養母挑中,亦是沒有這般激動,這或許便是所謂的血脈親情吧。
想了想,蘇明雪還是決定用如此輕鬆的語氣,來調整一下氣氛,卻不想,蘇明雪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蘇承昭醞釀已久的淚水,徹底地落了下來。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流出,就好似是掉了線的珍珠一般。其中一顆掉入蘇明雪的掌心,不待她去看仔細明白,瞬間便是化開了。
蘇明雪知道蘇承昭心裡有委屈,若是她,她也會覺得委屈非常,更何況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是以,蘇明雪並沒有過去制止,反而蹲坐在一邊,便這般靜靜地看着他哭泣,他發泄。
但蘇承昭並沒有哭得多久,至少沒有蘇明雪想象中的那般長久,只過了一點點時間,蘇明雪便看到他抹抹淚水,停止了哭泣。
見蘇明雪一臉好奇地看着自己,蘇承昭突然拍着胸脯說:“爺爺跟爹爹在世的時候,常常教導承昭,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要流血不流淚!”
依舊是那稚嫩的嗓音,卻是絲毫不見稚嫩的語氣,此刻的蘇明雪也不想告訴他什麼叫做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了,只得伸出手,幫他抹去臉上最後一點淚痕。
卻不想,她的手竟然被蘇承昭捉住。
“姑姑,承昭以後定然不會再讓姑姑受氣了!”
蘇承昭說得十分認真,讓蘇明雪無從懷疑他此時的決心。心念一動,蘇明雪一把攬過他,拍着他的脊背,小聲地說:“人活着一世,總歸是要受氣的,受得了氣,方纔能夠成就人上人!”
聞言,蘇承昭愣了愣,離開蘇明雪的懷抱,目光灼灼地看着蘇明雪。猶自看得蘇明雪都覺得奇怪起來,他這才說道:“承昭覺得姑姑說得甚是有理,承昭記下了!”
蘇明雪不知道,此時的蘇承昭究竟是因爲經歷太多,是以小小年紀便有點老成,亦或是他本身便是如此,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蘇明雪很心疼。
“姑姑,我要先回去了,夜已深沉,姑姑也得好好休息纔是。”
這時,蘇承昭說。
蘇明雪擡頭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果然是夜已深沉,是該還好休息了。因爲從明天開始,她便要戰鬥了。
半年便把十萬兩銀子翻十倍,蘇明雪得好好想想。
“嗯,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待蘇承昭轉過身推門之時,蘇明雪又說:“好好照顧自己,過幾天姑姑便來接你。”
話音剛落,蘇明雪明顯看到蘇承昭的眼睛都亮了許多。即使這只不過是一句話,但也足以讓一個孩子爲此開心上許久,就算這個孩子再怎麼少年老成。
這更加堅定了蘇明雪有所作爲的心,雖然她已經決定要離開王府這個是非之地,但離開之前,她也一定要好好幹一場。爲自己,也爲蘇承昭。
這樣想着,蘇明雪便靜靜地躺在牀上,真的睡着了。
睡夢中,她亦是在思考着怎麼樣發財。
所謂發財,在這個世界,最好的辦法便是做生意。現在本金是有了,她唯一要考慮的便是做
什麼生意了。
二更天,附近便又公雞啼鳴,往日蘇明雪必定要翻個身繼續睡下去,但今天她卻是準時醒來了。
喚了人進來,蘇明雪便開始起牀。
這時,門開了,進來的是來喜。
蘇明雪看了她一眼,問:“來翠呢?”
來翠其實做得也沒什麼錯,但這件事發生以後,蘇明雪覺得是該給她提個醒了。告訴她究竟誰纔是她的主子,誰纔是她的效忠對象。
卻不想,來喜聞言,吞吞吐吐的,第一次沒有乾脆利落地回答。
蘇明雪擦毛巾的手一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便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剛剛死了一個丫鬟,她可不想再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一個,免得傳出去,所有人都要又給她加上一條罪名。
來喜一聽,立馬跪了下去,卻終究是沒有說話。這時,門再度被推開,來玉連滾帶爬地跑進來,大喊着:“小姐,求您看在來翠多年服侍您的份上,就饒了她一命好不好!”
來玉說着,便哇哇大哭起來,完全便是個孩子心性。
蘇明雪卻是覺得被哭得有些心煩,她一把扔下毛巾,人便率先走了出去。見來玉並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她轉過身大喊:“還不快帶我去!”
聲音裡儼然有了氣憤,就算是死也不能讓她死在這裡。
來玉一聽,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立馬擦擦眼淚爬起來,跑到蘇明雪的前頭。
到了下人屋裡,蘇明雪才發現這裡早已亂哄哄的一片,來翠整個人被按倒在地上不得動彈,而她頭頂上便是繫着一根白綾。幾個丫鬟婆子看到蘇明雪過來,紛紛對着她行禮,那來翠見行動自如了,便又是跳上那凳子,想要尋死。
這一切,蘇明雪都是冷冷地看着,並沒有上前阻止。
來玉畢竟是孩子心性,這會兒是真的着急了,一把衝到來翠腳下抱住她,又對着蘇明雪大喊:“小姐,您可不能看着來翠死啊!”
來玉說完,那羣丫鬟婆子想了想,也跟着一起求情,這現場好不熱鬧。
蘇明雪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以前看電視的時候,總是會看到那些文武百官們,動不動就全體下跪請求皇帝三思的場面,如今場景,她這才知道皇帝內心的煎熬。
蘇明雪只覺得,內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燒着,若不是她極力地剋制,很有可能會被徹底爆發出來。
“都給我住嘴!”
蘇明雪突然大喊了一聲,屋子裡原本跪在地上或哭或求饒的丫鬟婆子,頓時都住了嘴,面面相覷地看着對方,不知道蘇明雪這是要做什麼。蘇明雪卻是沒心情再去搭理這些,她看了來翠一眼,說:“你要死,也別死在我的院子裡!”
“小姐……”
來玉見此,着急了,又喊了出來,蘇明雪看着她這般,知道她是真着急,可是現在誰的心情都不好過。
“我餓了。來翠你給我去廚房弄些吃的。”
最終,蘇明雪還是這麼說了。她轉過身,見身後還是沒有動作,便又轉過身說:“對了,吩咐廚房做清淡點的!”
說完,也不管身後的人能不能夠領會,她便甩甩袖子,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