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氣晴好,程微挺着滾圓的大肚子走出暖氣燻人的房間,在園子裡慢慢散步,又肥了一圈的胖魚跟在她腳邊連跑帶滾,無比歡樂。
“太子妃,小心腳下。”畫眉小心翼翼扶着程微繞過積雪。
“我透口氣就回。”程微指指梅樹下的矮墩。
立刻有宮婢鋪好軟墊,畫眉扶程微在矮墩上坐下,歡顏則打開隨身帶的食盒,從裡面端出一碟還冒着熱氣的棗糕來。
“太子妃,要不要吃一點?”
程微淨了手把棗糕接過來,一口咬下,頓時齒頰留香。
她滿足地眯了眯眼,低頭看着在腳邊撒歡的胖魚,掰下一小塊棗糕拋給它。
胖魚低頭嗅嗅,嫌棄地看程微一眼,大搖大擺走了。
“真是越來越挑剔了。”程微笑着又咬了一口棗糕,忽然皺眉。
溼漉漉的感覺從下身傳來,雖然不疼,卻讓她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見程微臉色有異,歡顏一臉茫然:“太子妃,今日做的棗糕不合您口味嗎?”
“太子妃可是要喝熱水?”畫眉跟着問。
程微把手中棗糕吃完,對二人道:“不是,我可能要生了,你們趕緊扶我回去,通知穩婆和醫女。”
兩個丫鬟聞言徹底呆了。
要生了,要生了,她們的主子要生了!
可是,主子說這話之前,還把剩下的棗糕給吃完了!
程微沒理會兩個丫頭的呆滯,扶着肚子站起來,提醒歡顏:“別忘了把食盒帶上,一會兒我還要吃一點。”
於是等穩婆和醫女們匆匆趕來,就見據說已經發作的太子妃正慢條斯理吃着棗糕。
“你們來了,扶我進產房吧。”程微把吃了大半的棗糕放下,擦嘴淨手。
領頭的穩婆小心翼翼問:“太子妃,您真的發作了?”
程微淡定點頭:“嗯,我羊水破了。”
衆人大驚:“快,快把太子妃擡去產室。”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程微躺在了產牀上。
陣陣腹痛襲來,她解下隨身帶的瓷瓶喝下助產符水,這才後知後覺想到,忘了派人去通知宮中主子們。
“你,出去告訴畫眉,要她速速派人去稟告幾位主子。”程微隨手指了一位醫女道。
主子突然發作讓未經人事的兩個大丫鬟有些發懵,總感覺像做夢似的,經由醫女提醒,畫眉這才如夢初醒,叮囑歡顏好好守着太子妃,立刻派出幾人前往各處通知貴人們。
“什麼,太子妃發作了?”太后騰地站了起來,就連一直在外人面前裝瘋的馮皇后都繃緊了後背。
前來報信的宮婢連連點頭:“是的,太子妃已經進了產室。”
“發作多久了?”
“有小半個時辰了。”
太后鬆了口氣:“那還好,有沒有去通知皇上與太子?”
一般產婦從發作到生產,短則幾個時辰,長的兩天兩夜也是有的。
“都去通知了。”
太后點點頭,吩咐喬嬤嬤:“你去東宮守着吧,有什麼情況速來回報。”
以太后的身份,太子妃生產是不好前去的,可一想到這是唯一能給孫子生娃娃的女人,就無論如何都淡定不下來了。
等喬嬤嬤一走,太后便拉着馮皇后的手道:“真真,你聽到沒,太子妃要生了。”
馮皇后眼淚簌簌而落,緊了緊太后的手。
皇宮裡地位最高的兩個女人焦灼不安等着,纔不過兩刻鐘左右,喬嬤嬤又回來了。
太后訝然:“喬嬤嬤,從慈寧宮到東宮路上都要花去兩刻鐘時間,你怎麼這就回來了?”
這速度,恐怕還沒走到東宮吧?
一貫沉穩的喬嬤嬤滿臉堆笑:“恭喜太后,恭喜皇后娘娘,太子妃已順利誕下龍孫,重七斤二兩!”
太后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揚起聲音問:“生了?喬嬤嬤,你莫非和哀家開玩笑吧?”
喬嬤嬤笑得合不攏嘴:“奴婢怎麼敢開這種玩笑。太子妃真的生了,奴婢是走在半路上碰到了第二批前來慈寧宮報喜的人。”
喬嬤嬤這一說,太后這才注意到還有一位宮婢站在她身側,看打扮,正是東宮之人。
太后猶覺難以置信,盯着那宮婢沉聲問:“太子妃真的生了?”
這樣天大的喜事,面對太后的威嚴宮婢也覺不出惶恐了,連連點頭道:“生了,生了,奴婢親眼瞧着穩婆們抱出了小皇孫。奴婢奉命前來報信的時候,女官們正在做記錄呢。”
太后一顆心這才落了下來,隨之涌上的就是巨大的喜悅,語無倫次道:“太好了,太好了。太子妃真是爭氣,哀家就說這孫媳婦選對了。”
乾清殿那裡,昌慶帝正在御書房與幾位重臣議事,作爲已成年的太子,程澈理所當然在裡邊旁聽。
東宮前來報信的內侍被人攔下來:“請留步,皇上議事時,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可是——”內侍踮着腳往御書房的方向望了望。
守在御書房門口的朱洪喜見了擡腳走過來,問道:“你是東宮的人?來這裡有什麼事?”
一見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內侍忙道:“朱公公,奴婢是來報信的,太子妃發作了。”
朱洪喜一聽不敢怠慢,立刻去敲御書房的門:“陛下,奴婢有要事稟告。”
“進來。”
昌慶帝看着匆匆走進來的朱洪喜,心中一緊。
這種時候進來稟告,往往都是急事、大事。
朱洪喜走至昌慶帝身旁,湊在他耳邊低聲道:“陛下,太子妃發作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看了程澈一眼。
奈何太子殿下耳力太好,昌慶帝還在愣神的工夫,他已猛然起身,匆匆撂下一句“父皇,兒臣先去看看”就已不見了蹤影,只有門框的震動聲顯示着太子奪門而出時腦門被撞得不輕。
重臣們面面相覷。
“散了吧,明日再議。”一顆心早跟着太子飛了的昌慶帝翹着嘴角道,等重臣們一走,立刻吩咐朱洪喜前往東宮。
一口氣跑回東宮的程澈呆呆看着塞進他懷裡的嬰兒,像是被人點了穴道般,好半天作不出任何反應。
他看看皺巴巴的嬰兒,又看看蓋着錦裘衝他微笑的媳婦,傻傻問:“微微,這是你生的?”
不是才發作嗎,這一個是什麼時候生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