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求賢若渴的幷州牧見到自己的時候一定會欣喜若狂,沒想到卻已經把自己忘得無影無蹤,這讓司馬懿倍感失落。只能悻悻的從懷裡掏出書信,拱手作揖道:“小人司馬懿,拜見袁幷州,此來乃是受了沮授先生所託,前來送信!”
聽了司馬懿所說,袁買有些詫異,不知道沮授怎麼和司馬懿熟絡起來的?竟然還委派他擔任使者前來送信,一時之間猜測不出原因,只好不再苦想。
卻原來是沮授坐鎮河內的這段日子裡,一直替袁買搜尋着在野人才,希望能夠找到可用之才,壯大幷州軍團的實力。聽說溫縣的司馬懿是個人才,但卻因爲罹患重病,無法下牀,一直在懷縣城中養病,並且是袁買親自請來的。
沮授閒暇之餘便經常來陪着司馬懿閒聊,通過多次接觸,見司馬懿言談不俗,胸懷韜略,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沮授更是煞費苦心的拉攏司馬懿,終於在前些日子,說服了“大病”剛剛初愈的司馬懿出山,爲袁買效力。於是就藉着送公文的契機,把司馬懿派到鄴城來拜見袁買,並且隨身攜帶推薦書信一封。
只是司馬懿心高氣傲,本來認爲州牧大人對自己的到來一定會欣喜若狂,下馬相迎,不打算拿出沮授的推薦信,誰知道卻弄巧成拙,人家竟然把自己是誰都遺忘了!
想想也是,人家身爲名門貴胄,四世三公之後。手中掌控着十幾萬雄兵,麾下文武雲集。日理萬機,哪有時間想着自己這個小人物,拋到腦後自然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袁買也不下馬,就在馬上拆開沮授的書信看了起來,內容卻是請求把審配厚葬了,並且赦免其家人之罪,畢竟審配是河北重臣,袁紹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在袁紹時期領銜文武百官,在河北世族門閥中很有威望。將其厚葬,一來可以安追隨袁紹的老臣之心,二來可以在世族門閥中樹立仁君的風範。
“嗯,公與先生說的有禮!”袁買看完書信點點了點頭,扭頭問身邊的陳琳道:“此刻審配的屍首何在?”
陳琳在馬上施禮道:“回主公的問話。審正南的屍體正停在斂屍房,準備選好葬址後,與其他陣亡的冀州將士一起下葬!”
袁買目光轉動,沉聲道:“審配乃是父親大人在世之時的肱骨重臣,雖然**追隨袁尚,但錯不在他。念在其往日勞苦功高,應當將其隆重厚葬,怎可與普通將校一起下葬,此事絕不可行!”
“主公英明,臣等替審正南跪謝主公的仁義之舉。河北得明君如此,百姓幸甚!”
聽了袁買所言。馬後的陳琳、陳震、濮陽興等袁紹舊幕僚紛紛下馬跪地叩謝,一來替往日同僚審配謝恩,二來爲自己慶幸;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袁買既然能夠厚買葬審配,那麼對於他們這些活着的袁紹老臣,想來也不會刻薄到哪裡去吧?
袁買對於衆幕僚的表態很滿意,能夠感覺的到,人心正在一步步的歸附,衆望所歸之日,便是自己成爲河北霸主之時,掃了陳琳一眼:“陳孔璋,你長於辭賦,精於禮儀,厚葬審配的事情就交給你辦理了,即刻返回鄴城去吧,不必隨軍了!”
“諾,琳領命!”
陳琳拱手領命,撥轉馬頭,帶了幾個隨從,打馬返回鄴城去了。
看到袁買鎮定自若的安排,卻沒有對自己青睞有加,站在馬前的司馬懿額頭再次冒汗,真沒想到啊,自己在這位年輕的諸侯眼中竟然如此的無足輕重,簡直如同鴻毛一般,可有可無……
想到這裡的時候,司馬懿有些後悔。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該輕易答應沮授的邀請,應該在家裡再裝三五年的病,靜觀時局的變化好了。倘若自己有天命,早晚必成大事;倘若上蒼不眷戀自己,便做個與世無爭的百姓,耕田種地,享受齊人之樂也勝過這般被人忽視,這種感覺實在讓人不爽。
“袁使君,你的手裡還有一封書信呢!”
司馬懿擡起胳膊,用衣衫擦拭了下額頭的汗珠,輕聲提醒馬上的袁買。
那是沮授寫給袁買的推薦書,在書信中極力的推薦司馬懿,說他有王佐之才,如同管仲再世,姜尚重生,請袁買務必要重用他。這封推薦書加上文書都被司馬懿一起交到了袁買手中,只是這廝攥在手裡,彷彿忘了一般。
司馬懿失落的站在“穿雲烏騅”前面,彷彿覺得這匹漂亮的戰馬,眼神之中都帶着嘲笑之意。這讓司馬懿心中的慚愧實在無法形容。
早知袁買能夠這麼強勢崛起,在他剛剛拿下河內的時候自己就該答應他的招募,出仕輔佐他;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雜號將軍,手底下人才匱乏,手中的地盤也僅僅只有河內一塊彈丸之地,倘若那時候自己不是眼高於頂,抱定了觀望態度的話,想來此刻自己已經是幷州軍團的元勳了吧?
“唉……棋差一招,目光真是短淺!”司馬懿在心底嘆息一聲。
自責的同時,心中更是有些不忿,與其說是自己判斷失誤的話,還不如說袁買的表現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從一郡之地發展到雄霸一州,這本來是一條艱難曲折的道路,縱然是身懷韜略,有經天緯地之才,只怕也需要個三年五載,而袁買僅僅只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已經佔據了整個幷州,另外再加上司州的河內、河東、平陽三郡,如今又奪得了半個冀州;這樣的表現已經不僅僅是天縱奇才所能形容的了!
雖然袁買輕鬆獲得幷州的原因,因爲是袁紹的兒子,得以坐享其成;但拿下司州三郡,組建了十幾萬人的幷州軍團,卻是實打實的拼出來的;如今再次奪得冀州一半土地,也是靠着平時積累的口碑,再以謀略輔佐,方纔有今日之成就,如果稱作爲運氣的話還不如稱之爲“天命”。
“嗯,看起來這傢伙有天命輔佐,倒是我之前小瞧他了!”
司馬懿依仗着頸部修長,在低着頭的時候悄悄的瞥了袁買一眼,心中不自覺地生出了一絲欽佩之意。在心頭喃喃自語了一句。
“手中尚有書信,我自然知道!”
袁買雲淡風輕的答應了司馬懿一聲,這才把書信緩緩拆開,慢慢觀看了起來。只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封書信真的就是沮授寫的推薦信,向自己極力推薦司馬懿。不由得在心中一笑,這司馬懿到底是沉不住氣了,一個胸懷大志的人可以隱忍一時,但看到天下大勢風起雲涌,難免就會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野望。
如果認爲司馬懿是被沮授勸服的,袁買認爲這並不準確,更重要的因素極有可能是自己拿下了鄴城,成爲了河北最強勢的軍閥,司馬懿覺得自己有希望成就大事,所以纔會出山輔佐自己,要不然,以這廝的狡詐,那會這麼容易賣沮授面子,只是借坡下驢而已。
“你真的有公與先生說的這麼厲害?”袁買看完書信,笑眯眯的收了,盯着司馬懿問道。
若是按照司馬懿本來的盤算,此刻聽了袁買的問題,少不得誇口一番,爲自己謀取一個重要職位,但被袁買這麼一折騰,心中的底氣已經不足,略作沉思,隨即拱手道:“小人粗通韜略而已,沒有看過沮授大人在書信中如何寫的,因此不敢妄言。”
袁買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問道:“既然你粗通韜略,那你就幫本牧分析一下,以我現在所處的局面,下一步的戰略該如何規劃?”
聽了袁買的問題,司馬懿長舒一口氣,自己的機會總算來了,急忙聳聳肩,皺皺眉頭,肅聲道:“以草民愚見,使君當前最要緊的是掃清河北,趁着曹操官渡受損,元氣尚未恢復之時,以狂風掃落葉之時,將冀、青、幽三州之地握於掌中,積蓄實力,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袁買點點頭,對於司馬懿的回答並不滿意,他的這一席話遠遠沒有高屋建瓴的感覺,只要是個稍微有些頭腦的謀士,都能夠得出司馬懿這樣的結論,這樣的戰略規劃還不足以顯示出司馬懿過人之處。
“然後呢?”袁買摸了把下頜越來越濃密的鬍鬚,繼續追問。
司馬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以草民愚見,中原的曹操兵精糧足,一時之間難以圖之,平定了北方四州之後,應當避其鋒芒,採取迂迴之策。先向西掃滅雍、涼,然後南下巴蜀,此兩地宗主闇弱,想來比攻取中原容易的多。拿下益州、雍涼二地之後,再順江南下,藉助地利平定荊州,再圖東吳,最後把實力最強的曹操包裹在中間,如此,或許可以早日問鼎天下!”
“好,不錯!”
聽了司馬懿的分析,袁買忍不住擊節稱讚。且不說司馬懿的策略是否能夠成功,但高瞻遠矚的目光卻已經表現了出來,他的這一番論調,與後來的元朝繞道巴蜀滅南宋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一席話足以與諸葛亮在茅廬裡的三分之策相提並論。看起來,司馬懿的確是與諸葛亮同等水平的謀略家,能夠得到這樣的人才輔佐,大業可期。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