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雪晗把車子駛進公寓, 就在她側頭和保安人員打招呼時,餘光瞟到一個身影,晚上八點多的街道即使靠着街燈也難辨認出一個人的身份, 雖然沒辦法看清楚這人的樣子, 不過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速, 一輛摩托車和一個修長的身影, 田雪晗不敢一百巴仙肯定, 所以一停好車後便疾步走到公寓外邊。
田雪晗站在路中間朝剛纔發現人影的方向望去,暖黃色的光下卻不見任何人,淡淡的失望感覺在心裡擴散開來, 她呆站着一會兒,突然聽見身後有聲音傳來, 她自然的轉身向後看, 卻見一輛摩托車以緩慢的速度朝她開過來, 然後停在她的面前。
摩托車騎士下了車,接着又將頭盔的擋風玻璃翻上去, 一張精緻的臉出現在田雪晗的眼前,緊張的情緒讓她一時找不到對白,只會像個木頭人般怔怔望住對方。
卜韻楊見田雪晗緊盯着自己的臉不說話,似乎是不高興的樣子,便以爲她是不想看見自己。
“你在等人嗎?”要是換成以前的卜韻楊, 最多隻會說一句“再見”後便馬上離開, 不過人是會隨着環境和成長歲數而改變, 經歷了一番風霜雨雪, 卜韻楊的臉皮也加厚了不少, 至少她學會了對喜歡的女人付出多點耐心。
田雪晗心想這句話應該是由她問卜韻楊,可是卻讓對方先搶了自己的對白, 一下詞窮的她突然堵住,想了半天后纔回答說:“我不是等人,我是剛纔好像看到你在那裡才走出來的。”田雪晗說話的同時也擡起了手,指了指公寓角落的一個方向。
“其實已經很多個晚上我都在那裡等你,我只要能每天看見你安全到家,我就安心了。”卜韻楊的這句話讓很多女子聽了都會感動,心腸不是一般軟的田雪晗當然也被感動了,她隨即又想起今天海倫告訴她的那些話,趁當事人在場,她決定把事情問個清楚。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復職了吧,商業賄賂案件已經取消控訴,謝經理也登門道歉了,錢主管今早在海倫面前承認說是自己擅自修改產品審查報告,這些都是你做的吧,我很感激你的幫助。”田雪晗不以是非題的方式問她,而是以斷定的語氣告訴她,再看她如何反應。
“哦,你竟然都知道了。”卜韻楊撓撓頭又說:“這些麻煩是我帶給你的,所以應該由我去解決,之前給你帶來的這些困撓,我真的很過意不去,我真心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經過八年歲月的洗滌,卜韻楊已經從一位青澀少女蛻變成一位漂亮又極具魅力的女人,不過此刻眼前所看到的她,臉上略帶羞澀的表情和不自在的動作,讓人感覺像回到少女時的那份純真,田雪晗默默看着她的臉,腦海裡不自禁的勾起了以前的一些回憶。
“過去都已經過去了,再說那些事又不是你乾的,我不但沒有失去任何東西,如今得到的反而比以前更多,有這樣的福氣,我還怨誰呢?”田雪晗笑着說,微笑的眼睛像一輪美麗的彎月,卜韻楊自問有多久沒看到這樣的笑容了,這一刻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欣慰,田雪晗應該已經對她解開了冷漠的枷鎖,所以兩人才能夠這樣自然的相處。
卜韻楊想到時間也不早了,田雪晗明早還要上班,一整天的工作和應酬已經叫她精疲力盡,到了這個時間身上還穿着上班的服裝,卜韻楊不禁心疼她在外一天的勞累奔波,不想打擾她的休息時間,卜韻楊便重新坐上摩托車發動引擎準備和她告別。
“那麼遲了你還想騎車回家?”田雪晗的語氣有些不安,說話時其中一隻手已經搭在摩托車的車把上,她這動作說明了不打算放人,看卜韻楊還一副呆模樣看着自己,她便沒好氣的說:“上來吧,今晚就留一夜,明個兒纔回吧。”
卜韻楊聽田雪晗說完後還在繼續發愣,看她這樣子大概是不確定自己剛纔聽見的,很多人都說卜韻楊聰明絕頂,說她不是簡單人物,但對田雪晗來說,有時候會覺得卜韻楊呆得像頭笨鵝,就像現在這樣情況。
田雪晗拿這頭笨鵝沒轍,只好擡腿一跨坐上摩托車的後座,然後伸手抱着卜韻楊的小蠻腰,頭貼近她的臉說:“載我到裡面一起找停車位吧。”
當田雪晗軟軟而熱熱的身體貼在卜韻楊的身後時,卜韻楊的身體突然僵硬了一下,田雪晗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反應,她輕輕一笑,環着卜韻楊的腰的雙手又加緊了力度,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溫柔的聲音對她說:“走吧。”
卜韻楊覺得自己的臉應該已經紅得跟番茄一樣,她翻下頭盔的擋風玻璃,然後催油門前進,保安人員認得田雪晗,因此沒有攔下卜韻楊,讓她直接駛入公寓。
田雪晗拿出了一套睡衣和一件新的浴巾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卜韻楊,當卜韻楊雙手接過後田雪晗又說:“你用我臥室的浴室洗澡吧,客房現在是海莉用着,她這幾天都比較遲下班,今晚你就和我一起睡。”
卜韻楊點點頭,然後站了起來,當她一靠近田雪晗便聞到對方身上剛洗好澡的清香味,她側過頭偷偷看了田雪晗幾眼,望着這張美麗側臉,心動感覺依然如初,心跳的頻率似乎變得不正常,她一想到今晚可以同牀共眠,腦海裡便出現許多遐想,她忍不住又看了田雪晗一眼,對方正好也轉過頭來,卜韻楊的心猛然一跳,心虛的躲開對方的目光。
她一面走向浴室一面輕輕甩頭,冷靜之後她開始鄙視自己擁有這種猥瑣的心態,用冷水沖洗掉體內的魔鬼慾望,換上睡衣後便乖乖躺在牀上,她把身體縮到牀的內側,似乎刻意和身旁的人保持着距離。
田雪晗從牀上起來熄了房裡的燈,才躺回牀上不久便進入了夢鄉,卜韻楊則久久不能入眠,她以爲她們今生不會再有交集,卻想不到多年後她們竟然又可以同睡在一張牀上。
世事變遷人總是難以預料,她又想起那時候的復仇計劃,她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可以狠下心去傷害自己最愛的人,或許恨真的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甚至失去了良知,她會帶着這份懊悔譴責一生。
卜韻楊整個晚上想了一堆有的沒的,差不多近天亮後她才入睡,一醒來時發現田雪晗已經不在了,她立刻從牀上下來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機一看,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鐘,沒想到眼睛一合竟然就睡到這個時候,她打了個哈欠又摸摸頭髮,正想把手機放下時卻留意到有一條未讀簡訊,打開一看是岑悅發過來的。
《你在信上說今晚見面是真的嗎?你要是敢玩弄我的話我一定給你好看!》
這女人連發過來的簡訊都充滿霸氣,卜韻楊在心裡罵了她一回後才發回她說《君子絕無戲言,七點鐘在信上說的地方等候,不見不散。》
她把手機放回茶几上,左右擺動幾下似乎想驅走身上的懶氣,接着她又整理牀單,做完這些後她才走進浴室梳洗,田雪晗爲她準備了一套全新的盥洗用具,甚至還替她擠好了牙膏放在洗臉盤上。
卜韻楊換回昨晚穿來的衣服,一走出臥室便瞟到飯桌上一隻白色的盤子反蓋着一盤東西,旁邊還有一張紙條寫着《食物若冷了可以放進烤箱加熱才吃,冰箱有牛奶,廚櫃上有速溶咖啡》。
卜韻楊掀開盤子,看到下面的盤子上有火腿,煎蛋,兩片全麥麪包和一點的沙拉菜,卜韻楊想起以前她們住在一起時,飯桌上擺着的永遠是西式早餐,田雪晗說西式早餐容易準備,因爲早晨的時間很匆促,所以幾乎每個上課的日子都只能吃這些,偶爾吃膩了還會向她投訴,隔了幾年又嚐到了懷念的味道,此刻的感動非三言兩語足以形容。
吃完早餐後卜韻楊給自己弄了一杯咖啡,清洗收拾後便離開公寓,剛走到停車場時就接到田雪晗的來電。
“在哪裡?”電話接通,田雪晗聽見卜韻楊“喂”了一聲便搶先開口說。
“在公寓的停車場,我剛要離開。”卜韻楊一面走一面回答。
“那…你騎車要小心。”卜韻楊每個晚上都在公寓樓下等她,田雪晗自然會擔心她的安全問題,不過若卜韻楊不是每晚這樣出現的話,她們又有什麼理由可以天天見面呢?
田雪晗在心裡掙扎了一番,最終還是覺得想見面的慾望比較強,安全的問題她會另外想辦法,其實只要把備份鑰匙給她就行了,不過這樣直白的表達,又怎能讓一個矜持的女人毫無保留地說出口,她想了想終於想到換一個方式說:“有看到飯桌上留下的鑰匙嗎?記得把門鎖好才走,鑰匙你先收着,等需要時才找你拿。”
“嗯。”卜韻楊只應了一聲便沒有再說什麼,鑰匙她收起來了,田雪晗沒說什麼時候還,她也不想問,她們心裡想的其實都一樣,所以誰都不會去戳破誰的心思,繼續裝懵也是一種曖昧的方式。
“我要掛了,遲一點再打給你吧。”田雪晗聽見敲門聲,然後又見秘書走進來,只好把手機再貼近自己悄聲說話。
“好。”卜韻楊知道她的工作很忙,也不怪她匆忙結束談話,她將手機收入褲袋,接着便戴上頭盔,穿上黑皮外套和手套,發動了摩托車,英姿颯爽的騎出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