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瑤回到家時看見岑悅坐在沙發上看書, 這女人靜坐着不說話的樣子,會將旁人的視線緊緊被攝住,那是一種非常優雅的靜態美, 蘇瑤走過去時她才動了動, 然後擡起頭微笑說:“你回來了, 和那些人聊得開心吧。”
“還好, 今天有點累, 現在纔回沒餓壞你吧?我去給你拿筷子。”蘇瑤把帶回來的食物放在茶几上後轉身便走去廚房。
蘇瑤看着岑悅吃着她帶回來的炒麪,心想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不管什麼情況下吃東西的樣子還是一貫的文雅, 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名門閨秀,岑悅發現蘇瑤傻傻的看着自己, 便把筷子舉到她的面前說:“你要不要試試, 味道還不錯。”
蘇瑤搖搖頭說:“不了, 我剛纔和他們一起吃飽了。”
聽蘇瑤如此回答,岑悅便放下食物和筷子, 然後拿起杯喝了一口熱茶,蘇瑤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岑悅臉上,看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岑悅猜到她可能又聽到了一些負面的批評或傳聞。
“岑悅,我聽林健說原少桀可能會拿走你們岑家一半的產業。”蘇瑤猶豫了大半天, 終於還是忍不住將今晚聽到的消息一一如實地告訴了她。
“原少桀說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要把一半產業分給這種人?”蘇瑤替她打抱不平的說。
岑悅看蘇瑤那激動模樣, 好像分走的是她家的產業, 身邊的人都謀心蓄慮的想從自己的身上得到好處, 要不就等着看她有報應, 蘇瑤是她生平以來碰到的唯一一個會替她感到不平,會憐恤她處境的人。
“那些人說的話你也相信, 你就是太單純了才容易受騙,今天就算分掉一半的產業,我也不想嫁給那種男人,現在想通了覺得自己當時太過意氣用事,所以纔會付出這樣的代價。”岑悅說着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同爲女人的蘇瑤或多或少都能體會到岑悅的感受,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犯錯的時候,只要不是一錯再錯,任何事情都可以來得及彌補,岑悅也是因爲愛之深所以纔會做出這種傻事,她現在的情況其實還蠻令人同情的。
“你還恨小楊嗎?”蘇瑤不假思索便問了這一句。
原以爲岑悅會顯得尷尬或表現激憤,不過她的反應卻不如蘇瑤想象一般,只聽見她以一種平淡的口吻回答說:“我愛她,她都不能感受到了,你說我恨她的話,她可會痛會癢嗎?”
“那你還愛她嗎?”蘇瑤又一次不假思索的問。
岑悅看了蘇瑤一眼,輕輕笑了笑,看她這模樣蘇瑤以爲她不想回答,垂下頭時耳邊卻聽見岑悅說:“應該已經慢慢放下了,恨她也沒力氣了,還能愛她多久呢?”
離開自己不愛的人,放棄不愛自己的人,能做到這點也不容易,這絕對是一個好的開始,她相信一個不放棄人生的人,幸福就會慢慢靠近。
不必上班和上課的週末,蘇瑤喜歡自己在家煮飯做菜,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岑悅自然幫不上一點忙,不過自從那晚看了蘇瑤下櫥後,她開始對烹飪產生了一些興趣,當蘇瑤在廚房切切刮刮或煮煮炒炒的時候,岑悅便喜歡站在旁邊靜靜觀看,欣賞着女人認真做菜的畫面。
廚房的刀子都磨得很鋒利,切東西的時候若一個不小心滑了手,就會像蘇瑤現在的樣子,手指被切破了一個口,紅色的血從那小小的破口中急涌出來,岑悅見到這種情況時,二話不說便把蘇瑤的手拉過來,然後將受傷的手指含在自己的嘴裡。
“啊,這…這有血,你…”蘇瑤的意外之中還帶有一些的受寵若驚,接着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她心裡盪開來,她羞怯的想把手縮回來,不過岑悅卻緊緊握着不放。
過了片刻後,岑悅才吐出她的手指,還一臉得意的微笑說:“你看,這樣就可以止血了,很神奇對嗎?小時候我割傷手指時,我媽是這樣幫我止血的。”
蘇瑤不自覺地害羞起來,一張臉也控制不住的突然變紅,當岑悅一鬆開她的手時,她便急速的將自己的手縮回來,然後勉強的笑着說:“我去拿創可貼。”
說完立刻轉身走出廚房,岑悅又隨後跟去,當蘇瑤找到了創可貼時,岑悅幫她撕開包裝,接着小心翼翼地把它貼在手指的傷處。
“我想你媽肯定是很溫柔的人,若換成我媽的話還會在旁邊罵我笨。”岑悅的體貼讓蘇瑤的心裡有一絲絲的感動。
“嗯,我媽是世界上最溫柔的母親,從來不發脾氣,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臉上時常掛着笑容,會弄好吃的東西給我吃,那時候我覺得我是最幸福的小孩。”岑悅只有在提起母親時纔會露出柔情的一面。
“有這樣的母親真好,不過你躲在這裡毫無音訊,她一定很擔心你吧。”蘇瑤移開腳步走回廚房,岑悅和她並肩而行,她們邊走邊說。
“我媽在我十二歲那年已經過世了。”岑悅的臉掠過一絲的憂傷。
“啊,對不起…”蘇瑤怪自己說了這樣的話題觸動了別人的傷心事。
岑悅見蘇瑤露出愧疚的表情,知道她在自我責怪,便安慰她說:“沒關係,你別介意,已經十多年的事了,我都不會難過了。”
蘇瑤不敢再說話,怕自己說多錯多,但岑悅卻好像找到了一個傾訴對象,說着便不想停。
“我媽去世以後我的性情也變了,家父那時候忙着事業,草草的辦了母親的喪禮,爲了這事情我開始討厭他,那時候起我總會莫名其妙地感到孤獨,害怕一個人留在房裡,爲了讓他多點關心我,我常藉着發脾氣,欺負傭人或其他的小孩來引起他的注意,家父爲了討好我,便順從我所有的要求,即使是無理要求他也答應,我想應該是從那時候起,身邊的人就開始討厭我了。”
蘇瑤從岑悅的眼裡看見了幾許的苦澀與無奈,她無法體會那種糾結的心情,若沒有一顆強大的心又如何能承受這一切呢?也許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不爲人知的辛酸,岑悅也有她脆弱和溫柔的一面,她並不像人們口中說的難相處,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這段時間,蘇瑤對她的好感與日俱增。
“其實你並沒有別人說的這麼壞,瞭解你的人才會懂得你的優點,至少我不會討厭你,我還挺喜歡你的。”聽蘇瑤說完,岑悅突然覺得自己的雙頰熱熱的,她不好意思轉頭去看蘇瑤,也不曉得該怎麼接這話茬兒,但她的心裡卻感到無比開心。
氣氛變得有點奇怪,空氣裡似乎瀰漫着淡淡的曖昧氣息,不過兩人回到廚房後又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但她們的心卻覺得暖暖的,這種溫馨的感覺持續蔓延在屋子的每個角落,那是一個令人愉快的週末。
原來原少桀那晚告訴林健的全是事實,在婚禮的第十四天後,某報章上出現了天翔集團大小姐和丈夫離婚的消息,甚至有讀者諷刺這篇新聞內容可以打入世界紀錄,認爲這是有史以來最短的婚姻。
蘇瑤的表現比任何人都緊張,她本來今早有課,不過在看過報紙後竟然逃課跑回家,爲的只是想第一時間向岑悅報告這驚人的消息。
進入屋內時並沒有看見岑悅,從樓上的客房走到廚房依然沒有看到岑悅的蹤影,後來蘇瑤聽見房子的後院似乎有聲音,便朝着聲音的來源走去,果然看見岑悅正在講電話。
蘇瑤一走近,岑悅剛好掛斷了電話並轉身準備走入屋內,一擡頭看見蘇瑤出現在面前時即嚇得愣住,一動也不動的睜着大眼睛看着蘇瑤。
“你在和誰講電話?你不是說手機暫時關掉電源了嗎?”蘇瑤見岑悅一副嚇得不輕的模樣,心裡有些懷疑的說。
“我…我打給我爸…”岑悅還沒說完,蘇瑤卻自作聰明的接下去說:“你一定是那天聽了我告訴你的話所以打去跟你爸確認對嗎?不用確認了,原少桀沒有說謊,這報紙你自己讀吧。”蘇瑤將手上的報紙舉到岑悅的面前說。
岑悅看了蘇瑤一眼,猶豫了一下才從她的手上接過報紙,蘇瑤仔細地在觀察她臉上的神色,岑悅拿着報紙一目十行,只是大略閱讀了裡面的內容,幾分鐘就閱讀完畢的她竟然沒有表現出一絲的驚詫,她把報紙折起來還到蘇瑤的手裡,然後用一種淡淡的口氣說:“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順其自然就好。”
“可是你們家的產業得分一半給他,你無所謂麼?”蘇瑤一副不解的表情看着她說。
“至少我換回了自由身。”岑悅說完後便移開腳步朝屋內的方向走去,走了幾步發現蘇瑤並沒有隨後跟來,她回頭一看,卻見蘇瑤一副糾結的表情站在原地,岑悅無可奈何的轉回頭朝她走去,然後牽起她的手說:“大人的世界就是這樣複雜,小孩子不要想這麼多!”
“我不是小孩子,我都已經過了十九歲的生日!”每當岑悅一說她小,她立刻不滿的抗議。
“好,你是大人,你這個大人不是說今早有課嗎?爲什麼又突然跑回來?”岑悅拉着蘇瑤的手,一面走向屋內一面說。
“我經過報攤時看見這新聞後便急着想讓你知道,可是又怕你知道後會難過,所以我決定逃課回來陪你,反正這堂課改天還可以再補回去,怕就怕你會想不開。”
蘇瑤的話讓岑悅的心裡十分的感動,她牽着蘇瑤的手也不自覺地握得更緊,然後情緒略顯激動問蘇瑤說:“你爲什麼對我那麼好?”
蘇瑤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對方加重力度握緊時,不知爲何她的心跳居然不受控制的在加速着,見她沒有回答,岑悅忍不住把頭轉過來看她,蘇瑤正好把頭轉過去,她們四目交接的那一刻,蘇瑤發現岑悅的眼神夾雜着很多的情緒,一種心疼的感覺油然而生,蘇瑤突然很有感觸地說:“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對你好。”
這答案回答了等於沒有回答,蘇瑤甚至不覺自己說話的語氣變得很溫柔,岑悅停下腳步傻愣愣地看着她,蘇瑤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便把自己的手從岑悅的手心裡抽出來,又故意轉開話題說:“難得一天給自己放假,不用上課也不用上班,你反正沒事幹就陪我玩唄,我去拿牌子,你去客廳等我。”
蘇瑤雖然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不過她的表情明顯看出害羞,岑悅望着那嬌小的身影一晃一晃的走遠,她不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一腳跨出之後就很難收回,她只怕自己達到目的後卻失去最珍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