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的幾個小時後, 幾乎轟動全城在尋找這個失蹤新娘,不過這個穿着新娘禮服的女人卻躲在一所校園的後山,在走走跑跑時禮服已經被弄髒和穿破了一些, 她脫下了那雙造成她行動很不便的高跟鞋, 一個人赤腳走在後山的草原上。
沒有上班也不用上課的日子, 蘇瑤樂得清閒, 今天難得好天氣, 外面風和日麗,氣溫大概是介於二十幾度之間,蘇瑤披上一件外套, 收齊了所有的寫生用具便出門。
蘇瑤搭車到她以前的高中校園去,她知道那裡有一座世外桃源, 從校園後面的一條小徑直走, 大約十分鐘便會到達有楓樹圍繞着的湖泊, 這個地方卜韻楊和田雪晗也曾經駐留下腳印,只是緊湊的生活讓這些忙碌的大人已經將這段記憶擠到的回憶箱裡的一個角落去, 也許多年以後,蘇瑤也會和她們經歷相同的際遇,這裡也成了她遺失的回憶。
蘇瑤選了一塊光禿禿的巨石,然後將揹包放在石頭旁邊,她突然心血來潮, 想到附近先走走, 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然後才挑一個最美的風景來寫生。
蘇瑤向着湖泊後面的方向繼續走着, 上了一個小小的斜坡, 接着映入眼簾的便是青青綠綠的草原,寬闊的草原後面便是一座背靠着山巒的樹林, 蘇瑤腳步輕盈的走着,口裡還哼哼唱唱着時下流行的情歌小調。
蘇瑤已經走到草原的盡頭,再繼續前走就是密密層層的蔭暗樹林,當她準備轉回頭時卻發現一個白色物體在不遠處,在這種地方看到一團白色物時,普通人最先想到的肯定是“那種”東西,一般人的反應通常是拔腿就逃,不過蘇瑤天生就是比較膽大的女孩,她抱持着晚上是鬼,白天是人的想法,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一步步慢慢走近那個“東西”。
岑悅聽見身後有聲音時便嚇得從草原上站起來,一轉身看見走來的是一位女子才稍微鬆了一口氣,當她定下神看清楚這女子的樣貌時,又叫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蘇瑤的驚訝不比她少,她也知道今天是岑悅的大喜日子,可是新娘不在新郎身邊,卻穿着禮服跑到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來,看岑悅身上的長裙還沾了些黃泥,裙角有一小片的撕裂,臉上的妝也哭花了,蘇瑤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狼狽的岑悅。
“你怎會在這裡?”蘇瑤還是不敢相信,她甚至認爲岑悅有可能和新郎在這裡拍劇。
“我…”岑悅在片刻之間也答不出來,當她從花園的後門看着卜韻楊離開後,自己也像着了魔似的走出馬路,然後截住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漫無目的的載着她,當車子經過卜韻楊曾向她提起過的那所高中學校時,她便讓司機放她在校園門口下車。
這個時候她很想找個沒人煙的地方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她想那些人應該已經發現新娘不見了,她也相信那些人肯定會勞師動衆的尋找她,身上的這一身的穿着又太顯眼,她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影蹤便往校園後面深入的地方走去,卻沒想到會讓她走進了一個風景如此美麗的地方。
景色如畫,但她卻無心欣賞,她提着那雙脫下的高跟鞋,一邊流淚一邊從湖泊走到草原,她愛的人不愛她,娶她的人她又不愛,原來不是每個她想要的人都可以讓她得到,各種負面的情緒油然而生,那是不曾有過的傷心,挫敗,絕望以及自卑感,走得累了她也不理地上髒不髒,直接坐下來休息。
蘇瑤見岑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裡不禁懷疑,正當她正想問下一個問題的時候,她口袋裡手機卻響了起來。
岑悅留意到蘇瑤聽着電話的臉突然變色,然後睜大眼睛盯着自己,從這表情便可以猜到是什麼樣的談話內容,不過蘇瑤似乎並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所在處,見她和對方沒說幾句就掛線了。
“很多人都在找你,你還不趕快回去?”蘇瑤邊說邊走近她。
“我不能回去。”岑悅態度堅持的說。
“你不要那麼任性好嗎?你可知道你的丈夫和家人都很擔心你,每個人都四處找你。”蘇瑤心想這女人真會給身邊的人添麻煩。
岑悅不理她,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蘇瑤實在看不慣這種人的態度,她決定不要再多管閒事,反正這種傲慢的女人根本不值得讓她同情,於是她也轉身朝剛纔來的方向走回去,然後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寫生。
當你專心在做一樣東西時總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蘇瑤完成自己的作品之後才發現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她匆匆收拾了東西,接着便背起揹包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後她又想到了一件事便停下腳步在考慮,但只是猶豫了一下後她又繼續走,不過在到達小徑之前她又突然改變主意轉頭走回去。
一走上山坡便看到那女人依然坐在草原上,明明想狠心丟下她但卻抵不過良心的呼喚,這個人雖然可惡不過她終究還是一個女人,萬一她真的在這裡遭遇任何不幸的話,蘇瑤覺得她會一生都在譴責自己。
“喂,你難道想在這裡過夜嗎?”
突然被人打斷沉思,岑悅一擡起頭又看見那張清秀的臉,不過她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只是靜靜看着對方。
“這裡在白天雖然很漂亮,不過到了晚上就變得很恐怖,你穿成這樣坐了一天不會累嗎?”蘇瑤放下揹包,在岑悅面前蹲下來,一臉沒好氣地看着她說。
“我身上沒錢,沒辦法回家。”岑悅遲疑了一下,最終把實話說出來。
“沒錢?那剛纔你是怎樣來到這裡?”蘇瑤心想這女人果真不簡單。
“我把結婚戒指抵押給司機當車費。”岑悅說出這句話時,自己也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結婚戒指當車費付還?”蘇瑤驚訝的叫出來。
“我身上又沒錢,最值錢的只有戒指,難道叫我脫下禮服給他嗎?”岑悅顯得有些無辜的說。
蘇瑤張着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心裡在想,一個結婚戒指到底值多少錢,像岑悅這種有錢人的結婚戒指少說也有幾萬塊吧,那司機會不會太走運了,一段車程就換幾萬塊的戒指。
“你沒叫他給你找錢嗎?”雖然不是蘇瑤的錢,不過她都替岑悅感到心痛。
“想不到你說話這麼雷人,是你的話你會找錢嗎?”岑悅翻了一下白眼說。
蘇瑤被她的這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她心想我再雷也雷不過你,用結婚戒指當車費,世界上也只有你這個瘋子纔會做這種事,這女人還想五十步笑百步。
“那你到底走不走?”蘇瑤又重新站了起來,她一面拿起揹包一面對那坐在地上的女人說。
“走是當然想走,不過我這一身穿扮…”岑悅也站了起來,她顯得有點煩躁地拉了拉那長得在地上拖的裙子,然後一臉無奈的看着蘇瑤。
話說她這身禮服也確實太顯眼了,帶着一個新娘走在路上,即使岑悅不介意,她也會覺得丟臉,不但如此,還有可能被新郎或岑悅的家人誤當成是綁架新娘的人,到時辯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肯定等着吃官司。
蘇瑤盯着那礙眼的裙子看了半天,突然她想到了一個辦法,不過在行這方法之前得先經過新娘的同意,她打開揹包從裡頭找出了一把剪刀,然後轉頭問岑悅說:“介不介意我幫它改一下造型?”
岑悅看着蘇瑤手裡握着的剪刀,即使不說她也能明白對方想到的主意,到了這個時候她也別無選擇了,對她來說那也只是一條價錢比較昂貴的裙子而已,這點錢根本還比不上她一根汗毛的矜貴,於是她很爽快地回答說:“這件裙反正都要賠人家了,你動手吧。”
蘇瑤聽岑悅這麼回答後便毫不客氣地幾刀狠狠剪了下去,見她的動作十分利落,似乎有幾下剪裁的功夫,很快的一件普通的短裙便完成了,岑悅看看身上這件被改造後的裙子,心裡還真有幾分說不出的喜歡。
“看不出你還有這樣的優點。”岑悅的目光一直圍繞在自己身下的裙子,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欣賞之情。
“我爸和媽都是服裝設計師,我高中時還給自己做了一套裙子。”
蘇瑤收起了剪刀,接着又脫下自己的外套,再把外套遞給岑悅說:“穿上它吧,這裡越來越冷了,小心着涼。”
岑悅有點意外的看着蘇瑤,接近晚上的時間,這地方的氣溫驟降,穿着露肩裝的她從剛纔就一直在起雞皮疙瘩,蘇瑤的體貼讓她突然覺得有些感動,她身邊雖然有很多人在討好她,但她知道那些人都懷着一種不良的心態,眼前的女孩動機卻很單純,她知道蘇瑤絕對是出於好心。
岑悅慢慢伸出手,接過蘇瑤手上的外套穿上,蘇瑤將揹包背好在身上後又對岑悅說:“這件外套是我最喜歡的一件,這一款已經過時所以很難再買到,你休想再用錢來換它,你如果又想給我開支票的話,請你現在就把它還給我。”
“對不起,上次是我的問題,我以爲每個人都會喜歡錢。”這是岑悅第一次真心向一個人道歉,也是她第一次覺悟到自己的行爲會傷害人。
“誰不喜歡錢?我當然也喜歡錢!不過並不是任何東西都可以用錢買到,你要知道有些東西可是無價之寶,不過既然你都道歉了那也就算了,我不會再爲那件事和你計較。”
蘇瑤一說完,岑悅便揚起嘴角笑了,看着岑悅的笑容,蘇瑤這才發現她笑起來的樣子其實很好看,少了幾分霸氣又多了幾分親切感,岑悅也稱得上是一名美人胚子,只是大家對她的風評不好,造成每個人都關注在她的行爲和個性而忽略了她的美貌,不吵不鬧不發脾氣的岑悅其實是一名非常迷人的女子。
“謝謝。”在回去蘇瑤家的路上,兩人安靜的坐在車裡頭,岑悅突然轉頭過來對蘇瑤說了這句話後又立刻把臉轉向車窗,正在發呆的蘇瑤聽見岑悅的話時感到有些意外,她把頭轉向和岑悅望着的同一個車窗,之後又將目光慢慢移到岑悅的身上,看着她瘦削的肩膀,蘇瑤似乎感覺到岑悅內心的孤獨與無助,這女人其實也不像傳聞中的那樣殘酷絕情,她也是一個有血有肉及有感情的女子,或許世上最可怕並不是人們嘴裡所說那一個人,而是大家口裡傳來傳去的流言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