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11)另一個真相
旅店近在咫尺,我迫於無奈,雖然沒有什麼好機會,也只能搏一下,否則進了旅店我也是死路一條。我手中的石頭向馬天成的後腦砸過去,馬天成突然後腿一撩,重重地踹在我的小腹上。我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捂着肚子彎着腰,馬天成冷冷地看着我,然後說,你喘氣跟一個破風箱一樣,你真以爲老子不知道你靠近了?
我捂着肚子,咬着牙,瞪着馬天成,馬天成哼了一聲說,你別有什麼其他的心思了,趕快走,這一次你在前面走。翻過這座山就是旅店,我答應你把東西交出來你就滾蛋,滾得越遠越好,別讓我看到你。
我說,你根本就不會放我走,你會殺了我滅口。
馬天成說,你也可以這麼想,不過你現在是死路一條,把毒品交給我說不上還有一點活路。你也是個聰明人,到底應該怎麼做,我想你也很清楚吧。
馬天成彎腰拿起了我剛剛掉落的石頭,對我說,你在前面走,老實點,否則我用這石頭打死你。
我沒有其他的選擇,忍着肚痛,慢悠悠地走到了前面。
天已經黑了,眼前是一個小山包,再往裡就是旅店。
沒想到我們爲了活命從旅店逃出去,這纔不過是一天一夜,居然所有人都死光了,而我又回到了這裡,等待我的是什麼?
當然是不可避免的死亡。
就算馬天成說話算數,我真把毒品給了他他就放了我,可我哪裡弄毒品去?那東西都被我混在水裡,然後一臉盆倒光了。
我的腦海中一面想着該怎麼求生,一面打量着左右的出路,天色黑了之後,這山裡面似乎哪裡都能藏一個人。但最大的問題就是我手中的繩子,馬天成這種繩藝大師估計平時沒少捆人,這繩子捆在我身上這麼久,一點鬆動的跡象都沒有。
而且我已經沒有體力了,畢竟來到這裡之前我是一個宅男,這麼說吧,連五層樓我都感覺上不去,更不要說今天走了這麼多的山。偏偏馬天成的體力要比我好很多,看來平時也沒少來來回回地在這個山裡進出。
此時此刻,我是走也走不了,打也打不過,留給我的還有其他選擇?
反正我是絕望了,只能讓自己的本能支配着已經顫抖發軟的雙腿一步步前進。
而腦海中的滴答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看來這一次我是躲不過了。
我真的會死在這個旅店裡。
我們上了這個山頭,遠遠地已經能夠看到旅店,可當我第一眼看到旅店的時候,一身的冷汗已經下來了。
旅店此時此刻能夠看到有車燈。
要知道旅店這麼多天一直都是黑漆漆的,但此時此刻能看到很多車燈。
還用說是誰麼?
顯然是山裡面的毒販出來了,他們已經佔領了旅店,打算把他們的毒品運出去。
他們殺人與炸山洞其實一直爲的都是那價值幾千萬的毒品。
但連帶着,旅店裡面的人會遭遇什麼下場?
我已經不敢去想了,我到底是回來晚了。
我本來想着,就算救不了小愛,至少跟他們死在一起。
但此時此刻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我雙腿一軟,坐在地上。
馬天成走到了我的身邊,他看着旅店方向,喃喃自語道,不對勁。
我擡頭看了看他,他一臉的焦急與惶恐,我說,怎麼不對勁了?這不是你的同夥麼?你贏了,你殺了我吧。
馬天成一扯繩子說,你站起來。
我說,你就在這裡殺了我吧。老子累了,不想走了。
馬天成說,我不殺你,你配合點。
我一愣,然後說,你爲什麼不殺我?
馬天成說,你問的太多了,趕快起來。
我站了起來,馬天成扯着我走到了一旁一棵樹下。這石頭上到處都有樹,只不過每一個都歪歪斜斜孤軍奮戰,馬天成給我拉到這棵歪脖子樹旁,如同栓牲口一樣把我栓在樹上,對我說,你老老實實地在這裡待着,我去看看。
我愣頭愣腦半天也不知道馬天成是什麼意思,只看到他急衝衝地往山下跑去,一眨眼就不見了。
我這個方向能夠看到旅店,那裡的燈光很多,有大有小,有高有矮。在這些大燈之間我突然看到有紅藍光芒一閃。
我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地看着,果然在這中間夾雜着紅藍光芒,只不過這個光芒被那些大燈給遮蓋住了,讓我一時之間沒有發現。
我猛然間頓悟了,雙手不停地扯着繩子,用盡全身力氣在樹上面摩擦。
山下來的不是毒販,而是警察,他們挖通了山洞,他們來救我們來了。
難怪馬天成那麼着急地跑下去,我如同打了興奮劑一樣,拼命地搖晃着繩子與大樹,我知道這是我唯一活命的機會。
警察既然來了,我什麼也不怕了,只要我不被困在這裡,只要我能夠見到警察,我就可以讓一切的事情真相大白。
可是這繩子太結實了,樹也太粗了,我用力地摩擦着繩子與樹,直到我精疲力竭我也沒有破壞它們兩個中的任意一個。
幾十分鐘之後,我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我坐在地上,仰望着星空,這或許就是我的歸宿,我會死在這個星空之下。
我會死在這裡。
這是我的詛咒我的命。
我沒有任何可以逃脫的可能。
腦海中突然閃現出小愛白花花的胴體,然後我看到她站在我的面前,指着自己的身體說,你一定要拼命地活下去,只要你活着,這就是你的。
我打了一個激靈,支撐男人幾千年來進化的那種獸性從身體的深處迸發出來。
我不能死在這裡。
我不能作爲一個處男死在這冷漠的星夜中。
我必須要活下去,生命中最最美好的東西還在等待着我的墾耕。
我必須要活下去,繁衍後來讓我的子子孫孫無窮無盡。
只要我活下去,那最美好的東西就是我的,她正在等待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身體之中哪裡來的力氣,強烈的求生欲讓我開始重複剛剛的過程,又過了許久,我想前後最少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繩子突然之間就斷了。
我雙手還捆着,我也沒有力氣去解開自己的雙手,此時此刻所有的力氣我都要留給我的雙腿。
我要爲了生命而奔跑。
爲了繁衍而奔跑。
我要爲了支撐人類進化的根源而奔跑。
我沒命一樣地從山上跑下去,半路還滾了不少路,身體每一個部分好像都被巨石碾過,可是我還在奔跑。
我的眼前都是光,是遠處的光,這個光芒中小愛就在那裡,她對我眯着眼笑,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身體,她對我說,你要拼命地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還有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等着你。你要活着。
對,這是我們的承諾,我一定會活着見到你。
你也要活着,還有,你答應的事情一定不能反悔,你要知道我爲了這件事兒真的是超越了自己的極限。
我狂奔着跑向了旅店,離旅店越近我的意識越渙散。
我漸漸看到了亮光,看到了人影,我用盡全力喊道,快點救救我,快救救我。
然後我的意識離我而去,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等到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旅店的牀上,我覺得自己的人中很痛,我睜開了眼,看到那個韓警官正在按我的人中。他看到我醒了,轉過去對那個劉警官說,你看,果然有用吧。
看到警察我就覺得分外心安,我眼睛很重,剛剛想要再次昏睡過去,突然驚醒。
我對韓警官說,這裡,這裡是……這裡是毒窩。
韓警官說,什麼?
我說,這裡面的人是毒販,他們在這裡販毒。我的朋友呢?他們呢?
韓警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劉警官,然後哈哈笑了,他說,你還別說,他說不上真瘋了。
劉警官說,你可別刺激精神病人。
我說,我沒有瘋,我沒有瘋,這裡真的是毒窩。
韓警官說,這荒山野嶺的,誰會在這裡販毒?賣給誰啊。
我說,他們在這裡種罌粟,然後提煉成毒品,再然後通過這裡運出去。
韓警官看了看劉警官,然後說,精神病人邏輯這麼清楚麼?
劉警官說,我哪裡知道?
我說,你們爲什麼不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韓警官看了看我,然後對劉警官低聲說,不會真的是毒窩吧。趕快通知隊長,不管是真是假,看看再說。
劉警官點了點頭,跟着對講機講了幾句,然後對我說,你知道他們的毒品藏在哪裡麼?
我說,在廚房的大缸裡。
劉警官說,好,我們悄悄下樓,隊長他們就在門外。
我跟着兩個警官下了樓,下面沒有人,我跟着兩位警官走進了廚房,那口大缸就在那裡,我走過去一把把上面缸蓋掀開,裡面出現了半缸白花花米分末狀的東西。
劉警官說,這就是毒品?
我一愣,上一次我看到的都是包裝好的,這一次怎麼一點包裝都沒有了?
我點了點頭說,好像就是這個。
劉警官用小手指沾了沾,然後放在嘴裡舔了舔,他說,這不是面米分麼?
我一愣,急忙用手抓起來,聞了聞然後嚐了嚐,果然是面米分。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說,我的朋友們呢?我的朋友們呢?他們可以給我作證,這個地方是毒窩。
劉警官看了看我,然後對對講機說了幾句話,他說,沒有毒品,病人可能出現了臆想。
然後他放了下來,對我說,先別說你的朋友們了,你跟我們回去,我們會給你找一個醫生。
我說,你爲什麼這麼說?我不需要什麼醫生。我沒有瘋,只要找到了我的朋友,我就能證明這一切。
劉警官嘆了口氣,對我說,你找不到你的朋友了。
我冒了一身冷汗,難道警察跟毒販勾結在一起?他們殺人滅口了?
我後退了幾步,靠在牆邊,然後顫聲說,你對我的朋友做什麼了?
劉警官看了看韓警官說,你心大,你說吧。
韓警官對我抿了抿嘴說,你知道你的朋友從來沒有存在過麼?
我一愣,然後說,你什麼意思?
韓警官說,根據旅店的主人講,你這麼多天一直以來自說自話,好像有好幾個朋友圍繞在你的身邊,有的時候你會叫他們的名字,然後扮演成另外一個人跟自己對話。他們看到你這樣很害怕,但是沒有辦法。他們還說,最可怕的一次是你自己爬到了樹上,然後雙手在樹上抓着,整個身子在半空中懸掛着,之後裝成你的一個朋友被吊死了。
我打了一個冷戰,這是多麼荒謬的情景,我說,這都是胡扯,他們是毒販,他們抓走了我的朋友。
韓警官說,好,好。不管怎麼說,今天你跟我們回去,我們會找到醫生幫助你的。
我一揮手說,我還可以證明,我還可以證明。我的朋友在地下室待過,那裡面一定有他們的東西。
韓警官聳了聳肩,然後跟着我去了倉庫中的那個地下室上面,我用力地搬了搬木板,但已經被封死了。
韓警官說,你看到了吧,這裡根本沒有地下室。
我說,他們兩個呢?馬天成他們兩個呢?你把他們叫來,我跟他們當面對質。
韓警官說,他們已經回鎮上協助調查了,畢竟學生們死了不少人,唉。我們在這裡其實已經做過地毯式的搜查了,如果有你說的可疑的東西,我們早就發現了。
我說,真的在這裡,這下面就是地下室,你們要相信我。你們等着,你們等着我。
我跑了出去,兩個警察在後面跟着我小跑,我在廚房找了一把鐵鍬,然後跑回去,用力地彆着那個地下室的木板。
最終,我的努力還是有了回報,地板鬆動了,我用力地把它撬開,看到下面的東西時我呆若木雞。
下面只有厚厚的泥土,除了這些什麼都沒有。
我想起了這麼多天跟兒時的玩伴在一起的歡樂情景。
難道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
難道我真的是一個精神病人?
他們早就已經死了,而我卻幻想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憑藉着一個子虛烏有的旅遊開發計劃讓他們從新回到我的生命中。是啊,這中間有太多無法解釋的東西都被我給忽略了。此時此刻想一想,他們真的存在過麼?
難道,我真的,瘋了?
滴答,滴答。
答滴,答滴。
滴滴,滴滴。
答答,答答。
(我到底瘋沒瘋?明天會出現最關鍵的證據,來證明這一切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