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走了五六日,那片墨綠的草海逐漸褪去,呈現在眼前的是並不陡峭的山崖,以及一條開闊無比的大江。
大江和山林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段開闊的河谷,河谷裡開滿了紫色花朵,很是美麗。
這條大江應該是地圖上的雅魯藏布江,到了這裡,差不多也到了林芝。
這山勢看起來並不如何陡峭,可行走起來卻並不算容易,時常有山縫藏在其間,不知深淺且十分隱蔽,即便是景越都失察掉下去過一次。
到了河谷,這裡已能看到居民和屋舍了。
景越和大小姐問他們一些話,他們也聽不懂,直至到了這裡唯一的一間客棧,兩人才算和人搭上話。
這地界就老闆和夥計兒能聽懂他們的話,用老闆的話說,最近草原那般不安寧,以往本來人數不少的商賈都來得少了,所以生意才顯得冷清。
景越和大小姐並沒有打尖住店,只是好好吃了頓飯,之後,他們便問好了方向,繼續上路。
走過這片開闊的河谷之後,眼前的景色一下子佈滿了層次感。
遠處的雪山,在陽光的照射下投射出了金色的反光,而雪山下是覆雪的樹林,再到灌木,再到草甸。
總之,各種截然不同的風貌依層次分佈在這裡,顯得很豐富。
而在去往墨脫的路上,這天氣也格外豐富。
天晴時熱得人想裸奔,太陽能曬死人,時不時就是瓢潑大雨又轉晴,而入夜後冷得人簡直想要穿棉被,或者抱着大小姐相擁取暖。
幾天的路程,兩人就像是每天都在經歷四季的各種天氣。
這種極端的天氣變化,加上長時趕路,讓景越體內的寒毒變得活躍,以至於他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
自從修行有成之後,景越已很少因爲這種事困擾了。
只能說這地界的天氣確實不太適合人類生存。
或者說,不適合景越這樣的人生存。
而在臨近墨脫的時候,本來層次豐富的景觀逐漸變得單調起來。
這裡最多的是積雪、湖泊,以及遠處的雪山。
那遠處只有在天氣格外晴朗能看見的雪山,就是崑崙神山。
景越手中的地圖初始是很詳細的,可入了XZ地界之後,就變得格外簡略,甚至可以說是簡陋。
景越猜測,應該這裡的環境讓當初繪製這場地圖的人不想,或者不能深入瞭解下去。
就像是一個寫小說的人,初始狀態好,心情好,寫得格外流暢,可後面寫作的難度加大,加上心情不好,激情褪去,那隻能突出一個應付,只要能完成這個任務就行,不再精雕細琢。
景越甚至覺得,在進入那高山上草原前,繪製地圖的人是在遊山玩水,心情愉悅中完成了工作,而到了後面,特別是墨脫這裡,基本上恨不得勉強完成了任務久趕快離開。
老實說,景越也不太喜歡這地界。
到處都是雪,想啃個乾糧都找不到一塊好地,之前在草原上還能和大小姐滾草甸,在這裡滾雪估計就和哈士奇在雪地裡打架差不多,於是他沒有想着嘗試。
要去到藏海寺,首先得去這地圖上標註的另一座寺廟,馬崩寺。
這可以說地圖上墨脫上爲數不多的點之一,位於一座雪山之上。
這一路行來,景越和大小姐基本就沒怎麼見到活人。
好不容易見到一個,語言不通,手舞足蹈了半天再加上地圖,兩人才辨別了方向。
馬崩寺所在的雪山不算很高,卻很陡峭,那些粗糲的石階,有時候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登天梯上一樣。
在這種地方前行,人目光所見十分單調,不是冰就是雪。
終於,在山巔的時候,一縷縷彩色的經幡隨風而動,算是爲數不多鮮豔的色彩。
馬崩寺到了。
從這裡看去,山巔雲霧繚繞,冰層反光,馬崩寺不在天上,也近乎在天上了。
能留在這座雪山頂峰上寺廟上的,基本都是苦修有成的喇嘛。
人數並不多,只有四五個。
他們臉上皆佈滿了風霜,有真實的風霜侵蝕出的,也有歲月的。
比如眼前這位看起來四十五歲的中年喇嘛,自稱只有二十時,讓景越和大小姐頗爲意外。
按照地圖上的指引,站在馬崩寺正對初升的太陽,就可以看見一道遠處冰山的缺口。
那處缺口,就是去往藏海寺的入口。
聽聞景越和大小姐要去藏海寺,接待他們的年輕喇嘛神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咕嚕咕嚕唸了一頓兩人皆聽不懂的法咒。
不過他並沒有阻攔兩人,反而看兩人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敬畏。
按照喇嘛的說法,敢去那裡的人皆是勇者,如果能驅除那裡邪異的人更是佛陀關顧之人。
不過要去到那裡,確實只能等天晴時日出雪山時才能確定具體的方位。
按照喇嘛的說法,那裡已經很多年沒人去過了,他詢問過師父,也沒有更好的方法。
景越和大小姐只能暫居在這裡。
不得不說,這外面看起來彷彿在天上的寺廟並不美好,建築很窄,很破舊。
從上至下,只有一條只能容一人同行的階梯,屋子的一牆之隔就是懸崖峭壁,人也像是住在天上一般。
景越和大小姐所住的廂房可以說四處通風,被子很硬,景越總覺得掄起來能砸死個人。
說巧不巧的是,接連三天都是雨雪天,他們只能繼續窩在這裡。
不過住在這苦寒之地並非沒有樂趣,除了能感受高處不勝寒的真意外,景越還能體驗到什麼叫飛流直下三千尺。
這裡的茅房是由些破板搭成的,蹲位下方是空蕩蕩的斷崖,你在上面撒尿,可以清楚看見尿液落入下方的雲霧中,總之有一種特別的美感。
這種感覺特別爽,恐怕這也是不少高人喜歡住得高的原因。
當然這高處撒尿撒得爽也不是沒有副作用,那就是凍鳥。
第四天,守了四天的景越和大小姐終於等來了大晴天。
清晨,他們依偎在一起,只見一輪金日從極遠處的雪山一躍而起。
於是乎,本來晦暗的人間一下子有了顏色,然後他們也看到了那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