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油燈,兩男一女,吃着熱騰騰的麪條。
不知情的人恐怕會以爲他們是相識已久的好友。
趙步淺等人依舊傻傻站在那裡,不敢上前。
因爲他們弄不懂什麼狀況。
怎麼還吃上面了?
景越吃麪吃得很慢,或者說他是喝湯爲主,吃麪爲輔。
他如今經脈的紊亂程度,並不比那日大小姐好上多少。
而就是在這過程中,他大概明白了這位娃娃臉年輕父親的意思。
這南邊的勢力,最大的自然是皇族,在它之下的則是“一教兩閣三世家”。
一教自然是指這娃娃臉中年男人所在的太初教,教衆衆多,存在的時間甚至比祈國的歷史還要長不少,因爲一直和皇族關係匪淺,說是一聲“國教”也不爲過。
兩閣指的是鼎雲閣和青玉閣,算是這南方一等一的大宗門,勢力龐大。
怎麼吃麪吃麪,還忽然摸上了呢?
鼎雲閣這種宗門要想要在這件事上顛倒陰陽,影響一場實力本就不對等的官司,不要太容易。
嗯,至少衙門在判案的時候不會過多偏袒。
顧清池疑惑道:“這麼急?”
本來很感動的沈露見狀,不由得端起了一隻空茶杯喝了起來,一時略顯尷尬。
顧采薇辣得眼淚花都出來了,一邊給辣得微腫的嘴脣扇風,一邊說道:“只要手指在,應該沒多大問題。”
顧采薇略顯疑惑,她自認爲自己的手是很漂亮,可被一個男人這麼直勾勾的盯着,還是顯得有點不適應。
就在顧采薇任由景越握住她手感謝的時候,景越一個轉身又握住了她爹顧清池的手,感激道:“實在是感謝。”
三少爺伸着血淋淋的右手放在桌上,旁邊是他兩隻斷指,而對面則是一臉淡定的顧采薇姑娘。
即便這件事放在明面上,鼎雲閣都有的是辦法制造僞證,顛倒黑白,影響官司的判斷,正如顧清池所說,即便是那白衣男子走路自己摔死的,只要鼎雲閣想,就有的是辦法將其安在自己頭上。
而三少爺依舊閉目坐在那裡,嚇得渾身哆嗦。
要知道這小几月裡,他和沈雲關係極速升溫,要好得說是親兄弟也不爲過。
顧清池:“.”
“多謝姑娘的妙手。”
景越忍不住吐槽道:“那這王朝鐵律,儼然成爲了你們借刀殺人的工具。”
景越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憑什麼信你?”
景越說道:“我得去看看我兄弟。”
“那姐姐,我可以洗澡嗎?”
景越將碗裡的麪湯喝光,咳嗽道:“我信你。”
景越一下子握住了顧采薇的手,致謝道:“多謝姑娘。”
他不喜歡小侄兒懂事一些後,看着自己父親因爲少了兩根手指的手掌生出困惑,更不想看到今後沈雲慣用抱孩子的右手少兩根手指,所以之前他才殺心極重。
終究,他沒有忍住,問道:“姑娘,請問好了嗎?”
更何況,景越真的殺了人,殺了不少。
顧采薇說道:“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看看。”
顧采薇:“.”
發現沈雲面色異樣後,顧采薇提醒道:“待會兒你忍不住,想尿就尿。”
“嗯?”
顧清池說道:“你可以再吃一碗麪,待會兒讓采薇陪你回去。”
而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和鼎雲閣相近的勢力參與到這件事,並全力支持他,那一切就會顯得公平起來。
只見顧采薇拿出一隻瓷瓶,將一些灰黑色的粉末灑在了他的斷指處。
聽到這裡,景越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顧采薇開始洗手,洗得很仔細。
“謝謝你們全家。”
可以說千年來,南方的大小修行勢力,都是在這幾家勢力的籠罩下生存着。
沈雲一臉痛苦道:“嗯。”
哭了一陣兒後,他不禁看向了顧采薇,說道:“神仙姐姐,多謝。”
不出片刻,沈雲的兩根手指已被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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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沈雲不禁一邊哭嚎着“給本少爺打水!要熱的!”,一邊往外走,溼漉漉的液體順着褲子掉了一地。
顧清池忍不住看向了對面的黃裙少女,問道:“真的?”
說來說去,就是背後得有人。
這個時候,他忽然看向了顧采薇的手。
“娘,我手指沒掉!”
等於說,在沈伯父丟掉那一身官袍後,鼎雲閣這樣的勢力不管玩陽的、玩陰的,都能把沈家輕鬆玩死。
沈府,夜晚的大廳裡燈火通明。
聽到這裡,沈雲終於鼓起勇氣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手指真的被縫上,甚至隱隱像是能動一般,不由得喜極而泣。
而三世家則是指柳家、宮家和朱家,這種存在了成千上萬年的修行世家,勢力根深蒂固。
嗯,再說這傢伙長得不錯,被握下手也不算太吃虧。
自從緩過勁來後,三少爺沈雲恢復了正常,不復之前的血性,見到自己的手指都要嚇尿了。
看見這一幕的景越自然又致謝了一番。
一根銀針連着白線飛出,在顧采薇的手上靈動跳躍起來。
之後,她便麻利的拿起了那兩根斷指,一揉一捏,那本來斷掉的手指竟在她手上勾了勾手指。
“汴州城是個小地方,這趟渾水如果沒有我太初教摻和的話,鼎雲閣要施展手段並不困難。”
沈雲忍不住哭嚎道,宛若一個沒長大的孩童。
顧采薇忽然被這麼握住手,倒也沒怎麼掙扎,緣於她看出景越有些激動。
“我女兒是一個不錯的醫師,說不定你兄弟的手指還能接上。”顧清池一臉自信道。
“如今無論是我們太初教,還是鼎雲閣,在做什麼事前,都得考慮皇族當初定下的規矩。如果做得太過,鬧得大了,那就是在挑釁皇帝陛下本就不算好的脾氣。”
景越忽然指着她袖子上的一個花紋,問道:“顧姑娘,這是什麼?”
我哥還真尿了啊。
沈雲帶着哭腔道:“我不敢。”
緊接着,她看準時機,將手指精準對上了斷口處。
顧采薇回答道:“可以。”
景越今晚大開殺戒,除了本身沒多少退路外,還因爲沈雲少了兩根手指。
如今忽然聽說這手指還能順利接回去,又怎能不高興。
顧采薇收拾好了針線,說道:“不用,舉手之勞。”
肉眼可見的,一些灰黑色的細小毛刺從縫合處鑽出,如肉芽般一咬,將切口處連得更爲緊密。
特別是抱着小侄兒時的感覺,他已然把沈府當作了自己的家。
娃娃臉父親顧清池搖頭道:“以前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可近百年來卻不太一樣。雖然我很長時間都看當今陛下不順眼,可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這位皇帝陛下的強勢,那被你殺死的白衣小子就算殺再多人,也不用躲這裡來。”
顧清池說道:“憑我願意交你這個朋友,憑我願意在這大冷天裡請你吃麪,或者說,這人間已有太多事不講道理,憑我這個人喜歡道理。”
王法是有用的,可是他和鼎雲閣的關係是不對等的。
交談已結束,景越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不遠處,趙步淺等人再次震驚了。
顧采薇一頓無語,說道:“看不看隨你,五日後你自己找個郎中拆線即可。”
聽到這裡,顧清池不禁笑着道:“很好。”
之後,他便和妹妹、母親痛哭抱在一起。
是的,如果不是今夜景越這點子太硬,那死的就是景越他們。
那是一個繡着一隻飛鳥銜着兩片青葉的花紋。
顧采薇回答道:“這是我教的標誌。”
景越再次問道:“請問貴教有聖女嗎?”
顧采薇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說道:“有啊,算起來的話,應該有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