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這是第一次動了殺念,導致魂魔控制了他的意志力,輕而易舉的佔據了上風。
十年的努力頃刻間毀於一旦,土崩瓦解。
可他並不後悔。
因爲只要活着,任何人都不能夠傷害他最愛的人,也是唯一愛着的人。
阿巴魯肯定是看到了魂魔,纔會因爲恐懼而逃走的。
算了!
一個殺了人還給自己找了無數借口的無恥膽小之徒,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他是真心的爲自己曾經犯下的罪業贖罪懺悔的。
張靨和慧白法師並肩而立,靜靜的瞧着薩布法師和不似僧人的僧人在交談,無意間聽到了幾句,但是沒頭沒尾的弄不清什麼意思。
不過,慧白法師大概猜到了一點。
確切來說是之前在法靈寺,聽不少遊方僧人講起過古廟主持薩布法師的一些奇特事件。
最顯著的是,薩布法師是古廟的主持,同樣也是這裡唯一真正意義上的僧人。
簡而言之,偌大的古廟中僅有他一個僧人。
一個人,十年如一日的在這雪山之巔默默的守着古廟,這一點他還是挺敬佩的。
可惜,佛魔本就勢不兩立。
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傾盡所有修爲來除去薩布法師體內的魂魔——在薩布法師徹底成魔之前。
古廟彷彿有種非常神奇的魔力。
張靨在外面凍得腦袋都僵硬了,根本不會轉動了,整個人活像個冰棍,呆頭呆腦,傻啦吧唧的。
可隨着薩布法師踏進古廟的大門,一股蒸騰騰,熱乎乎的暖氣迎面撲來,像一團火,又像一條溫暖的棉被瞬間將她包裹,一顆心都沉醉其中。
這種感覺太神奇了,不免令她很激動。
她輕輕的擡起胳膊肘戳了兩下站在她旁邊的慧白法師,心滿意足的笑問:“法師,你有沒有覺得古廟裡面比外面暖和很多?是不是很神奇?”
原本還一直憂心忡忡表哥常年生活在這麼寒冷凍人的地方太殘酷,很心疼他。
如今看來,這座古廟似乎並沒有她所認爲的那樣從裡到外,從上到下全是缺點,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不覺得,在我看來這裡面比外面更加陰寒了。”慧白法師半眯着眼睛扭頭瞟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說。
張靨這纔剛獲取了一絲絲的暖意,還來不及好好的享受呢,就瞬間被慧白法師毫不留情的潑了一盆冷水,脾氣立刻衝上了腦門。
她一臉不爽的沉着臉,直勾勾的擡眼瞪着他。
這個和尚今天吃錯藥了?一整天都說話陰陽怪氣,話裡話外的冷嘲熱諷懟她,一絲情面都不留。
究竟是因爲他秉性如此, 喜歡直言直語說些奇奇怪怪的大實話?還是不小心有什麼事情惹到了他,讓他不高興,才故意跟她唱反調對着幹的?
不,不是。張靨搖搖頭,果斷的驅趕了腦中浮現的不合理猜測。
慧白法師是得道高僧,心如止水,不可能妄動嗔念。她也自問沒有得罪於他。
絞盡腦汁的冥思了良久,最終得出一個比較合理的結論:他是因爲薩布法師的緣故才這樣。
“法師,我一直都很尊敬你的,這點你應該知道。”張靨深吸一口氣來穩定情緒,斂容正色道。
“嗯!”
慧白法師瞧張靨突然變的很認真嚴肅,他也睜開眼睛目不轉睛的凝望着她,靜靜地等待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倆人面對面站立着,四目相接,周圍的氣氛變的凝重起來。
張靨繼續講道:“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想要除掉我表哥體內的魔。雖然不清楚你爲何沒有出手,但是我作爲一個妹妹,這件事的見證人,有些話我覺得還是需要提前說清楚的。”
“昨夜救我的牧民大叔死了!這件事對我造成的衝擊很大。我根本不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一點記憶都沒有。”
“你告訴我說,他的死是被我表哥體內的魂魔吞噬了靈魂。我雖然感覺這個結論太過的匪夷所思了,但我還是選擇相信了你。”
“因爲你是慧白法師,出家人不打誑語,你肯定不會編造些沒有的事實來欺騙我。”
她講道這裡突然情緒變的有些激動,胸口在猛烈起伏着,稍微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繼續講道:“相信歸相信。但是,這件事警察還在調查,沒有得出結論說牧民大叔是死於謀殺。”
“我也還沒有問過我表哥這件事。在事情的真相沒有弄清楚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帶着先入爲主的偏見來把我表哥當犯人對待。”
“如果最後證明我表哥確實殺了人…我也不是是非不分,昧着良心替我表哥隱瞞的人。到時候我會親自勸他自首的。”
“當然,我說的這些,並不能認爲我從心裡相信我表哥已經變了,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個肆意妄爲,濫殺無辜的惡魔。”
“在我心裡,表哥是表哥,魂魔是魂魔,他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
“魂魔不受控制殺人犯下罪孽,這一切都不應該讓我表哥承擔責任。我表哥也是受害者啊!”
“他如果真的成了魔,無惡不作,又怎麼會十年如一日的躲在這人跡罕至,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雪山上修行。”
“倘若真的那樣,那我就是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可能認出我。”
她是骨氣了非常大的勇氣才滔滔不絕的說出這些掏心掏肺,無比真誠的話。
只希望高高在上的慧白法師,不要老是把降妖除魔,替天行道,普度衆生…把這些話當成一種掛在嘴邊的口號。
而是能設身處地,感同身受的站在對方的位置來公平認真的對待這件事。
她表哥已經很可憐了,被魔附身也是身不由己,無可奈何的事情,爲了避免自己入魔害人,他已經進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孤零零的躲在深山古廟中,日復一日的青燈古佛相伴。
所以,她永遠不相信,意志力堅強的表哥會被體內的魔打敗,徹底屈服於它。
慧白法師和張靨認識了也有一段時間了,一直以爲她是一個溫柔嫺靜,不善言辭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