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證道

劍雨,這是真正的劍雨。

雨水冰一樣凝固空中,無柄無刃,更似細長尖錐,它們密密麻麻拍在空中,如懸停的水鳥,透着森寒徹骨的冷氣。

萬千道垂空而下的雨線裡,林守溪懸在半空,好似提線木偶。

小禾立在深坑邊緣,清澈瞳孔中映着滿天劍芒。

“驅雲布雨,心馭天象,你自己練了這等神通,教給我的卻是改名成白雪流雲劍經的殘次品,真是好師兄啊。”小禾冷冷開口。

林守溪掌握着白瞳黑凰劍經的水、風法則,此刻天降暴雨,他身處其中,可謂佔了天時地利。

“你若想學,我現在教你。”林守溪輕聲說。

小禾輕哼一聲,沒有立刻迴應,她向前踏出一步,罡風繞身而起,吹開了周身的雨,隨着她動作的延續,罡風不斷越來越急,發出爆裂般的鳴響,她的氣勢節節攀升,轉眼來到了巔峰。

“你想教,我還不想學呢。”

小禾輕輕吐息,同時對空出拳,勢若千鈞。

若是古真派的弟子在此,定會吃驚,少女這一拳的氣勢與當日宮語的一拳極爲相似,雖遠不如道門門主那般隨心所欲,可單論氣勢已隱有比肩之感!

劍雨落下之際,小禾的拳勢已起,滿天雨幕被打得倒卷。

倒卷而回的雨也像是更爲細密的劍。

劍與劍在半空中對撞。

巨大的、漣漪狀的波紋在空中盪開,所過之處宛若秋風橫掃落葉,地上低矮的灌木叢被輕而易舉地撕去,排到了一邊。

只此一拳,先前浩浩蕩蕩排開的雨劍被震碎了大半。

小禾猶不解氣,腳踩大地,身形驟然拔起,花炮般彈射而出,一拳打向剩下的雨劍。

林守溪駢指身前,輕輕下按,細密的玉劍匯聚成一柄巨劍,試圖去阻攔小禾的攻勢。

只阻住了片刻。

剎那,裂紋在雨劍上飛走,飛速地分崩離析,冰沙般落向地面。小禾的身影從雨中破出,頃刻來到了林守溪的面前,再度揮拳。

這一拳之後,圍繞在林守溪周身的雨水被盡數打空,失去了水,法則的力量也隨之短路,林守溪重新落到了地面。

在雨重新落下的間隙裡,小禾緊追不捨,每每踏出一步,都會有數十道猛烈的拳罡炸出,自四面八方向着林守溪打去。

少女纖瘦蒼白的拳頭與空氣和大雨撞擊,竟發出了重鼓擊鳴般的震響。

雨幕岩石卷碎,樹木攔腰而斷。

林守溪依舊在守,他將作爲劍術的立甲御劍術融入了拳腳功法之中,身軀如鐵。饒是如此,數百拳同時加身,依舊打得他的皮膚震動不休,猶如雨擊湖面般泛起無數漣漪。

一口氣用盡,小禾再度收拳,氣息重新在體內流轉。

被打空的雨水重新落下。

小禾依仗着極高的境界,拳勢大開大合,打得地動山搖,暴雨退避,而林守溪則依靠着白瞳黑凰劍經,在雨水中趨避如魅,又靠着艱苦打熬的體魄硬撐,似要以此消耗乾淨小禾的力氣。

僅是休息片刻,少年與少女再度在雨中相撞,纏打在了一起。

從武當山上到武當山下,他們拳腳不歇,像是有用不完的勁。

武當山上的掌門人順着高山的階梯掠下,來到了山腳,但他們只能見到白茫茫的大雨,聽到時不時炸起的聲音……戰鬥的聲音在雨水中忽遠忽近,根本難以辨別!

“守守守,你就只知道守嗎?!你還要守到什麼時候?你只會守,只會避,一定要把你逼到絕境你才肯還手嗎?”小禾一拳橫去,待他要攔時,轉拳爲肘,朝着林守溪的胸口撞去。

林守溪後退兩步,翻臂伸掌,擒住了這隻打來的肘,他用勁去推,手背上爆滿青筋,“我境界不如你,貿然進攻不過是平白賣了破綻,你若真的夠強,就將我這口氣打散。”

“呵,以守代攻?”小禾的攻擊被推開,她冷笑一聲,頃刻又撲了上去,一擊衝拳迎面打去,毫無花哨,“別裝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想傷我,想讓我揍個暢快,打得盡興,直到精疲力盡,讓我心生憐憫,對嗎?”

拳頭結結實實地打在林守溪的身上。

“回答我,對嗎!”小禾再度爆喝。

林守溪雙臂微錯,格住了這一拳,被小禾推着倒滑撞到了身後的一棵大樹上。

樹幹撕裂,少女的提問震耳欲聾,他卻無法給出信服的解答。

小禾將他緊緊地壓在大樹上,身子前傾,臉頰幾乎與他貼着,少女靈眸嚴厲,血絲分明,她緊緊地盯着林守溪的眼睛,澀聲問:“你已在精神上如此傷我,又何必在這肉身上裝模作樣,一味捱打?你在裝什麼?裝什麼啊!你若不全力以赴,我不會憐你,只會恨你!”

小禾如此嘶喊着,猛地用勁。

林守溪背靠着的古樹受力斷裂,倒向地面,林守溪以腳踩着斷裂處的樹墩,雙臂抱圓,再將少女推出,“小禾,你若比武切磋,我自願奉陪,但我們之間……有必要這樣嗎?”

“當然有!”小禾飄然落地,她換了口氣,再度攻來,舒展的身形宛若豹子,“我境界比你更高,修道比你更苦,若我贏不了你,如何能證我武道?!”

道字的尾音裡,拳罡再度炸開。

狂風從無中生,激盪着將林守溪掀飛,推向密林深處,撞上巨人般矗立着的高樹。

“還手!還手啊!你是想被打死嗎?!”

小禾定定地看着前方,目光如劍,聲音透着沙啞。

他們在武當山下已打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她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落下的雨水被高處的樹冠濾過,稀疏了些,可依舊打溼了她的長髮與衣裙。

這場戰鬥持續了太久,他們都沒有餘力去阻擋雨水。

小禾也恢復了真容,她立在雨中,雪發白裙,黛眉色澤偏淡,顯得虛弱,溼冷的衣裙站在她纖瘦的手臂與小腿上,雨水順着腿的弧線流淌下去。無人會相信,這嬌小的身軀裡,竟藏着崩雲裂石的力量。

小禾走到林守溪的身前,再度將他按在樹幹上,笑得很冷,“不對女子出手就是正人君子了麼?別忘了,我現在是你的敵人,敵人!你全力防守當然也可以說出一番道理,但你心裡應該很清楚,你只是想得到一份感動罷了,這份感動感動不了我,它只能感動你自己!你想讓我揍你,不停地揍你,對嗎?”

樹木搖晃,大團的雨水砸落下來,樹葉爲盆,這是真正的傾盆而落,將他們兩人盡數澆透,看上去猶若失落林間的野鬼。

林守溪擡起頭,目光閃過一絲迷惘之色。

這絲迷惘被小禾精準地捕捉到了,“被我說中了,對吧,你之前吃了這麼多苦,你扒皮抽筋,鍛體煉魄,修這麼一副皮囊,難道就是爲了捱打,從中貪婪地享受一種虛假的感動嗎?這未免也太捨本逐末了!”

小禾的質問響徹心扉,她並不只是言語上的拷問,與之一同的,還有她的拳打向林守溪面門的,開山鎮嶽般的拳!

拳停在了林守溪的身前,不能寸進。

林守溪不知何時擡起手,接下這拳,五指同時緊握,將小禾的拳頭緊緊裹住。

他的手穩得出奇,竟沒有半點顫抖。

他咬緊牙,瞬間,少年周身鼓盪,一股磅礴的真氣從他另一隻手中凝結,化拳而出,砸向少女,少女被迫擰腕抽拳,撤身後退,避其鋒芒。

兩人瞬間拉開了數十丈遠。

小禾的眼眸裡閃過一縷異色。

林守溪說過,他有時出劍憑的是靈感,若拳法也遵循此理,那他方纔的一拳,幾乎是靈光乍現劃過的痕跡!

小禾立定之後擡首,看向遠處。

他沒有追擊。

林守溪靠着那棵大樹,氣息在劇烈的起伏後也迴歸平靜,雨水打落下來,他撣灰塵般振了振衣衫,擡起頭,面容在雨中模糊。

“你說得對,我從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許久,林守溪終於開口,笑得悽然,“我一直是個僞君子而已。”

……

“師父,何爲君子?”

記憶回到了幼年,那是的林守溪還很小,粉雕玉琢得像個女孩子,師兄們都笑着稱呼他爲師妹,那時的他走到師父面前,問出了這個問題。

“君子啊……”

師父沉吟了一會兒,總覺得以自己魔門門主的身份說出答案有些不合適,他讓師兄去挑了幾本書,扔給林守溪,說:“答案就在裡面。”

“這是什麼書?”林守溪問。

“這是聖人之言。”師父回答。

“聖人?聖人又是什麼?”

“古往今來智慧最高,德行最厚者,可稱爲聖人,他尚在君子之上,應能給你答案,若你找不到答案,那就是你悟性不夠,若是你悟性不夠,就好好反思,別來煩師父了。”師父語重心長地說。

年幼的林守溪如獲至寶,抱着書離去,挑燈徹夜翻閱。

彼時的他已然識字,讀起來並不困難。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事。”

“……”

讀書聲從他房間裡響起,郎朗的誦唸聲中帶着一絲疑惑。

果然,不只是他關心君子與小人,聖人也關心,還爲此寫下了不少流傳千古的句子,它們工工整整地寫在書上,盯久之後,林守溪分不清這到底是倫理道德,還是教條律令。

只要做到這些,就能成爲君子了嗎?

幼年的他這樣想着。

幾天之後,他將書還給了師父。

“你找到答案了嗎?”師父問。

“也許。”林守溪回答。

“你想做君子?”師父皺眉,問。

“我想做聖人。”年幼的林守溪稚聲稚氣地說,那時候他並不知道聖人是什麼,只覺得這個詞威嚴而神聖,似象徵着某種亙古的秩序……他眷戀這個詞。

但很快,林守溪就將這件事忘掉了。

他以爲自己忘掉了。

多年後的今天,林守溪在武當山下的密林中回憶往事,才幡然醒悟,原來‘君子’二字始終烙印在他身上,他時常說自己是正人君子,他自己都以爲那是在和人打趣,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他始終被束縛在裡面。

若能做一輩子君子,沒什麼不好的,也可當得真君子一詞。但他沒能做到。

他縱有離奇的身世,強橫的體魄,但他依然是個人,七情六慾的人。

他生得極美,天生無垢,所有見了他的人都會覺得這是澄明仙體,是聖人之軀,哪怕是洛初娥也沒能看出他有何罪……久而久之,他自己也這麼認爲了,並將其信奉爲真理。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在他壓抑邪念的時候,邪念也在壓抑中不斷涌現,只是它每每有剎那閃光,就會被瞬間掐滅,他用自虐般的嚴酷律令恪守心中的道德,並從這中得到另一種滿足與愉悅……它一直如此循環着。這種看似美好的循環在後來被打破了,被不死國的生死砥礪徹底打破,並碾得粉碎!

過去,他哪怕費盡心力坐照自觀,也無法看清本我,直到今日,小禾的話語形同利劍,終於切開了他的心,讓他看到了裡面早已凝結成稠的黑色血塊,那是積壓多年、他始終不敢直面的邪念。

如此鮮血淋漓。

是啊……如今回想起來,他小時候就發現了這種邪念的存在,併爲之恐懼。邪念是慾望的化身,人皆有之,他本不該害怕,但他自幼異於常人,所以恐懼着泯然衆人,所以他纔會向師父去詢問君子之道,試圖從中找到一種解脫的力量。

可他翻遍古籍,只找到了律令,聖人的律令。

律令只是文字,他卻從中感到了壓抑,令人窒息的壓抑。

這種壓抑是君子之路麼?

還是君子之賊呢……

“我即是我,何須聖人規訓,何須道統左右?”

心中,林守溪喃喃自語。

……

“僞君子?”小禾蹙起秀眉,冷冰冰地問:“你這是自暴自棄了嗎?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是僞君子,任由邪念出逃,爲非作歹,這可不是自由,這是更深的墮落!”

“我知道。”林守溪平靜地說:“我從未否認我的錯,我明白,這樣的錯一旦種下,永遠無法真正彌補。”

他也不會再去尋求解釋,他知道,若真要開脫,總能從聖賢典籍中斷章取義出道理,以六經注成虛假的完人。

這是自欺欺人。

小禾銀牙輕咬,神色微顫,冷聲道:“你知道就好。”

雨水落在兩人之間,沒有因爲他們而有片刻的停歇。

林守溪離開了樹幹,向着小禾走來。

少年黑衣下脊骨與肋骨皆發出了一陣陣激烈爆響,宛若鰲魚翻背,拳意從中傾瀉而出。

“我喜歡你。”林守溪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頓地說。

“現在說這個做什麼?”小禾將眉頭蹙得更緊,覺得他是有點瘋了。

“我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情感從不是執念或創傷,而是喜歡。”林守溪咬字清晰,神色鄭重,彷彿在說一件天大的事。

“空口無憑。”小禾冷哼,問:“你要怎麼證明?”

“我不知道。”林守溪誠懇搖頭,頓了頓,又說:“如果今日,你要將戰鬥當作證明,那接下來,我會傾盡全力,並把它當作我的心意。”

“這種時候了,你還不忘巧言令色?”小禾衣袖下的拳頭瞬間捏緊,她咬着血色微褪的脣,惱道:“我本以爲你有所覺悟,現在看來,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怎麼想都好,總之……今天我絕不會放你走了。”林守溪溫柔地說:“我不想抱憾終生。”

小禾不願與這樣的目光對視,這會令她心亂,她咬緊了牙,冷冷開口:“討打!”

氣丸轉動,真氣流瀉,少女白裙鼓張,拳頭再次裹挾着磅礴的真氣,轟了上去。

……

雨墜如天塌。

武當山下,風雷激盪。

縱觀這個世界的歷史長河,這是最爲猛烈的武道之戰,超越了當初無人見證的死城之戰。

宮語與諸位掌門立在風雨裡,遙望遠方。

這一次,他們真正打了起來,彷彿是好幾輩子的仇人,積蓄了無法化解的深仇大恨,沒再留一絲力氣。

除了宮語之外,沒有人能看清這場戰鬥,他們只能看到雷電蜿蜒而落,劈入林間,驚起烈火,烈火熊熊燃燒一陣,又被暴雨撲滅,如此周而復始的循環裡,巨木一棵接着一棵被撞得倒塌,他們的戰場在密林中騰挪遠去,翻上小山,躍入湖泊,滾入沼澤,而他們所過之處,雨幕時不時會向天空倒卷,猶如平地牆立起的海浪。

他們已不知打了多少個時辰,竟猶有餘力,這等境界修爲,讓在場的其他掌門望而生畏,只有如見天人之感!

武當山下,處處是他們留下的痕跡。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打了多久。

時而是小禾一拳打中他的面門,將他半個人砸入泥地,時而是林守溪按着她的額頭,將她壓上巨木,時而是小禾倒把大樹,揮杖般橫掃過來,將林守溪打得人仰馬翻,時而是林守溪匯聚湖水爲棍,壓着小禾的肩膀,令少女跪倒在地。

更有甚時,他們還貼身肉搏,抱着彼此,一同滾入沼澤地裡,林守溪的黑衣尚且耐髒,小禾的裙子卻瞬間滿是泥濘,他們也顧不得這些,腦子裡只有戰鬥一個念頭,他們在沼澤地中打得一片狼藉,猶若女媧新捏的小泥人。

他們咆哮着,戰鬥着,宣泄着,使盡渾身解數,用盡渾身手段,心中積壓了數月的情緒在戰鬥中酣暢淋漓地釋放了出來!

這不是心靈與心靈的對撞,這只是皮囊與皮囊的衝擊,但他們都能清晰地聽到彼此內心中的咆哮,那是雪瀑飛過長空,如天河垂落時纔有的聲響,更勝過了這天漏似的大雨。

他們渾似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

小禾蠻橫的境界與力氣在戰鬥中耗盡,林守溪一身強橫無匹的體魄也在少女拳頭的捶打中開始鬆動,似隨時都要決堤。

高山之下。

某一刻。

少年與少女同時躍起,撞在了一起。

暴雨吞沒了一切。

從高處向下看去,狼藉的地面上,脫力的少年與少女仰天躺着,雨水砸到他們的身上,砸進他們空空蕩蕩的眼睛裡,沖刷着他們,如沖刷礁石那樣。

“我不會……放你走的。”林守溪似沒什麼意識了,他渾身劇痛,只能重複這句話。

“這……由不得你。”小禾的迴應依舊很冷。

林守溪竭力翻過身,他看着躺在身邊的少女的臉,顫顫巍巍地伸過手,從她的腋下與頸後穿過,手腳則以獨特的方式將她絞緊,如此禁錮。這是江湖上常用的鎖人武功,一旦這樣將對手製伏,對手幾乎不可能掙脫。

小禾卻是沒有反抗,任由他如此纏上自己。

她並非是放棄了抵抗。

“幼稚……”小禾輕輕開口,嘴脣翕動:“只要我想,我隨時可以將你徹底擊敗。”

“是嗎?”林守溪反問了一句,平靜道:“你可以試試。”

小禾微微困惑。

她有着神侍令,可以任意地命令林守溪,先前她不想打破這場戰鬥的公平,沒有使用,但她知道,一旦自己使用,勝利的天平將會絕對傾斜。她不知道林守溪的信心來自哪裡。

“放開我!”小禾下達了命令。

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

小禾下達了命令,林守溪卻沒有將她鬆開,反而鎖得更緊。

小禾沒有詢問緣由,因爲她聽到了骨頭脫臼發出的脆響。

林守溪竟主動讓自己的骨骼脫臼,讓他自己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軀,以此來制住她!

“你瘋了?!”小禾的聲音陡然嚴厲。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走的。”林守溪只是微笑。

小禾還想斥責,冷冰冰的話語卻再也說不出口,漫天的雨水淋到他們的身上,她面朝着天空,流下了眼淚。

“爲什麼……”

小禾紅着眼睛,聲音輕而沙啞:“你明明背叛了我,爲什麼還要喜歡我……爲什麼啊……在你的心裡,我到底是什麼呢?”

風悽然地席捲過林子。

雨水如鞭,抽打在林守溪的背上。

若是過去,林守溪或許會思考許久,然後給出一個漂亮但並不精準的答案。

今天,他沒有一點猶疑。

“你是我的道。”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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