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的猜想得到了結果。
用餐過後,他對薛採青暫住的竹屋進行了全方位的仔細搜查,還真在牀底下的一處暗格裡發現了一個陳舊的神秘鐵盒。
打開一看,鐵盒內放着一封信、一盞小巧蓮花臺、一個木扳指及一枚玉簪。
信中的內容讓陳牧陷入了震驚。
裡面詳細記載了關於觀星壇、及這間竹屋主人等情況。
這間竹屋的主人叫蘇仙,是觀山院開山老祖,觀山夢的真正締造者!
但最讓陳牧感到震驚的是,之前他經歷過的夜妖世界,竟然也是這位老祖和他的紅顏共同開闢創造的。裡面的夜妖,便是由他親自降服。
並且真正的夜妖世界,就在觀星壇內。
也難怪陳牧總覺得這地方的氛圍很熟悉,原來這裡纔是夜妖世界的本體!
信裡除了蘇仙自己的介紹外,着重記錄了他和一位叫‘月神’女子的情感糾葛,以及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總體而言就是一幕很狗血的三角戀。
蘇仙原本是刀宗的首席弟子,年少時便天賦驚豔,力壓衆多少年天驕,並且鑄造了有着號稱九州第一險的刀山。
刀山之難,難於上青天。
無人敢攀登。
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小師妹,是刀宗掌門的女兒,仙姿國色,若無意外往後必然成爲一對神仙卷侶。
可意外終究由天註定。
在一次斬妖任務中,蘇仙遇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一個叫月神的女人,從而此後半生爲情所困。
女人是天命谷初代神女。
而雙魚國的月落神女湖便是以她而命名的。
兩人彼此間,天生就彷佛有着極深的吸引力,很快便墮入了愛河,開始了轟轟烈烈的熱戀,如膠似漆,難以割捨。
他們一同降服了夜妖,一同創造了屬於自己的夜妖世界。
可因爲一次意外,兩人被迫分離了一年。
一年之後,月神苦等不到情郎到來,聽聞情郎被他師父禁足於門派,於是歷盡千辛登上刀山,尋找愛人。
可不曾想,但遍體鱗傷的她踏上刀山後,卻看到蘇仙與小師妹成親的畫面。
自此,兩人的愛情徹底被劃下一刀深深傷痕。
心如刀絞的月神在那天后便徹底消失,而蘇仙也找了她整整二十年,就連夜妖世界也一併消失。
直到二十年後,蘇仙才有所發現。
原來月神利用自己的天命觀星之術在雙魚國皇宮內創造了觀星壇,並將夜妖世界融匿於觀星壇內,所以他才一直沒能找到。
進入夜妖世界,蘇仙卻發現月神獨守在星臺之上。
四周全是冥火。
所爲的冥火即是從萬里地窟中引出的岩漿天火,與寒水進行熔鍊後,成爲真正的地獄火海,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一旦沾染,必死無疑。
月神的目的很明確,你若求得我原諒,須下火海!
而陳牧之前經歷過的黑河及環繞在這座島周圍的黑海,便是月神創造的地獄火海。
可蘇仙終究沒能見到心愛的女人。
信中記載,在尋找愛人的二十年間,他創立了觀山院,打造了囚禁天下萬千妖的觀山夢。
追朔原因,便是天外之物!
天啓年間的那場神秘大爆炸,引出了‘天外之物’這個近乎無敵的神秘怪物,諸多高手隕落於它手。
眼看禍亂失控,以陰陽宗爲首的幾位超級高手,對天外之物進行聯合絞殺。
蘇仙便是其中之一。
雖然天外之物最終是受到天劫懲罰才隕滅,但其中最大的功勞卻是蘇仙。
是他利用玄雷之心,提前隱蔽了天劫的殺機,才讓神秘的天外之物沒有及時逃脫,導致身體被噼成數塊。
也是他第一個利用‘天外之物’碎片,創造出觀山夢這樣的奇蹟之地。
至今無人達到他的壯舉。
可惜在擊殺‘天外之物’的時候,蘇仙遭受了玄雷之心的反噬,導致自己辛辛苦苦開闢的丹海靈藏之府毀盡,生機如即將燃盡的油燈,慢慢衰弱。
在創造觀山夢後,他找到了夜妖世界,並在這座島上獨住了三年。
信中並沒有寫,爲什麼他不下火海去找月神。或許他是在尋找破解火海的辦法,也或許是無顏面對。
總之三年後,他死於此島。
一代驚豔天地的曠世大修,就此默默隕落。
除此之外,他也記錄了爲何當年自己會迎娶小師妹的原因。原來當年小師妹因絕脈無治,即將香消玉殞。爲了完成她的心願,蘇仙才與她成親。成親後的第三日,小師妹便去世了。
可無論怎麼樣,蘇仙還是違背了當年對月神的承諾。
這是他的錯,也是他的結。
如今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那位獨守在星臺的月神興許也不在了。兩人的情感糾葛已隨浮雲消散,遺憾落尾。
“可惜,他們都是很驕傲的人。”
薛採青幽幽嘆息。
雖然蘇仙和月神彼此深愛,可驕傲的他們卻從來不願爲對方屈身低頭,才造成了這樣唏噓的結局。
相比之下,陳牧這貨雖然渣了點,但對身邊女人卻很‘服軟’。
“沒找到離開的辦法啊。”
陳牧很失落。
按理來說,蘇仙來到這裡肯定是有入口和出口的,可信裡無半點說明。莫非出口隨着蘇仙的死,慢慢消失了?
“別擔心,去其他地方找找。”薛採青柔聲安慰。
陳牧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盒中造型奇特的木扳指上,拿起來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好奇猜測:“這個扳指,會不會是觀山院掌門信物?”
扳指造型很簡樸,不清楚是什麼木材凋刻,份量倒是有點沉。
信裡沒有提及,但既然放在這麼重要的鐵盒裡,說明這木扳指有着重要含義。
陳牧想了想,與其他物件一併收入儲物空間內。
……
帶有潮氣的冷風像是一根根毛細的軟刺,透過薄薄的衣衫鑽進皮膚裡,讓曼迦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從昏迷中醒來,便發現自己和紅竹兒身處於一座巖洞之內。
洞內光照有限。
四面巖壁異常光滑,若非地勢構造,曼迦葉還以爲是有人專門用青石打磨,摸上去都滑滑的。
“你沒事吧。”
大難不死,紅竹兒內心既是慶幸,又是感慨。
不過看到姐妹傷痕見骨的手臂,揪心之餘對白虎的恨意瀰漫擴散到整座胸膛,攥着粉拳寒聲道:“等出去以後,我一定殺了他!”
“真是太卑鄙了,小羽兒怎麼會有那麼可惡的義弟。”
曼迦葉也是氣的不行。
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傷都受到,但沒一次像現在這麼憋屈過。果然,白虎被稱爲狡詐笑面虎不是沒有道理的。
紅竹兒取出療傷藥爲曼迦葉塗上,又用靈氣進行潤養。
雖然對方的傷勢看着很嚴重,但畢竟修爲高深,只需修養一段時間便會好,而且也不會留下疤痕。
曼迦葉對自己的傷勢滿不在乎,她只在乎‘天外之物’。
不出意外,天外之物恐怕已經被白虎那奸賊給拿走了,也不知以後會不會對陳牧造成影響。
“唉,我真沒用。”
曼迦葉拍着自己額頭懊惱不已。
紅竹兒蹙眉:“你說你賤不賤,人家追你的時候你故作清高,不追了你又自怨自艾,甚至爲了那傢伙差點把自己的命給搭上。這次回去,你趕緊給我嫁了,別這麼拖拖拉拉。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哎幼,現在得想辦法奪回天外之物,說那些有個屁用。”
曼迦葉包紮好手臂,揉了揉尚疼痛的胸口說道。“你也知道陳牧的情況,如果能把那塊天外之物搶回來,或許你的殘心毒就可以徹底被他解去了。我們找找出口,最好在他們離開前堵住白虎。”
紅竹兒嘆了口氣:“就怕我們已經被困死了。”
並不是紅竹兒悲觀,她已經用蜘蛛將這個地方進行了仔細探查,沒找到一處可以離開的出口。
這地方就好像天然被封死一般。
曼迦葉道:“我們能進來,就肯定有辦法出去。你比我聰明,仔細看看這地方是否有機關。”
“我們是被沙洞捲入的,現在沙洞已經消失,就算有入口也被封死了。”
“所以我們就等死?”
“等,但不一定會死。”紅竹兒搖頭。“下一場風暴來臨,我們應該可以出去。”
“我纔不等!”
曼迦葉此刻滿腦子都是爲陳牧奪回天外之物,神情堅定。“哪怕是刨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出口。”
紅竹兒坐在角落休息:“行,那你刨吧。”
曼迦葉紅脣抿了抿,冷哼一聲,拿出身上唯一剩下的武器……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入堅硬的地面。
她拼出全身功力,掌心下壓。
一圈熾亮的光芒綻放,像是火紅的太陽。
緊接着地面瞬間出現了一道道密麻的細細裂痕,只聽着轟隆一聲,堅硬的地面被曼迦葉炸出一個坑。
強行運轉功法的曼迦葉臉上抹上了幾分蒼白。
紅竹兒望着執拗的好姐妹,搖着頭無奈嘆氣:“你別說掘地三尺,就是掘地三百尺,也照樣尋不到出口的。別費力氣了,好好養傷,等下次風暴出現,我們得拼上一切,懂嗎?相信我,風暴很快會出現的。”
曼迦葉咬牙:“今天我非要”
女人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麼給阻斷了聲帶。
對方的神情讓紅竹兒心生疑惑,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同樣傻了眼,檀口微張,喃喃道:“這……也行?”
只見剛剛被曼迦葉破開的坑內,有一片方正的石板。
掀開石板,幽冷的風細碎散開,一條長長的臺階映入眼簾,通往暗深處。
“小竹兒。”
曼迦葉長嘆一聲,拍着紅竹兒的香肩語重心長道。“學着點,有時候光靠腦子也不行。姐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知道什麼叫絕境逢生。你呀,還嫌嫩。”
紅竹兒翻了個俏白眼:“別得意太早,說不準是個陷阱。”
兩人順着臺階一路向下。
約莫兩分鐘後,一個巨大的三角形祭壇出現在她們面前。三角相指的方向,皆有一扇門,其中或許有出口。
而在祭壇中間有一根石柱,石柱頂端,放着一個水晶盒。
這水晶盒在兩女眼裡無比熟悉,正是先前在沙漠裡看到的那個。裡面,也一團黑色的液體在緩緩蠕動。
“這……這裡竟然也有天外之物?”
曼迦葉一臉迷湖。
這天外之物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紅竹兒內心震撼,環顧一圈後看到祭壇上空的一點奇異幽光,嚥了口香沫分析道:“不,這纔是真正的天外之物,剛纔我們看到的應該只是幻影。迦葉,我們被老天爺卷顧了。”
“真正的天外之物……哈哈哈……”
曼迦葉眨了眨眼,忽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毫無形象的大笑。
欣喜如狂的她一把抱住紅竹兒,在對方光潔的臉上啪啪啃了幾下,笑着說道:“也就是說,白虎他們白歡喜了一場。哈哈,太爽了。這叫什麼來着?自作自受?果然老天爺沒瞎眼,不,不,這跟老天爺沒關係,是我曼迦葉天生運氣好。用陳牧的話怎麼說來着,我是歐皇……”
紅竹兒極嫌棄的推開對方,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沒好氣道:“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
她目光看向那三扇門,猜測哪一扇纔是真正的出口。
既然有三扇,說明其中兩扇是有危險的,或許就是傳說中機關而設的死關。
在紅竹兒推測如何選門離開時,曼迦葉躍上石柱將盛有‘天外之物’的水晶盒抱在了懷裡,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孩子,嘴角笑意止不住的外揚:“嘿嘿,你說說,陳牧那王八蛋該怎麼感謝我呢?”
“獎勵你一件嫁衣,順便在你肚子裡送一個孩子,或許兩個?”
紅竹兒調侃道。
曼迦葉切了一聲:“想娶我,等下輩子吧。回去後我用天外之物換小羽兒,跟小羽兒呆上幾晚也可以,氣死陳牧。”
轟隆
玩笑的話語剛落下,整個祭壇忽然震動了一下,粉塵簌簌而落。
兩人俏臉一變,有了不好預感。
紅竹兒看向對方懷裡的天外之物,蹙眉道:“該不會是你拿走了天外之物,導致這地方馬上要坍塌吧。”
畢竟一般的機關之地都有這種設定。
“不至於吧。”
曼迦葉心裡也沒底。
這時,一扇石門發出了磨耳的扯動聲。隨着兩扇石門緩緩打開,一道魁梧的身影在塵煙中浮現出來。
身影看不真切,但曼迦葉卻總覺得有一股強烈的熟悉感。
“啪……啪……”
突兀出現的神秘人慢慢拍着手,一步一步走來。
隨着塵煙散去,在有限光照下,神秘人的臉型一點一點清晰起來,暗與光的交織中,就好像從深淵裡走出的魔人。
“師父!?”
曼迦葉身形一震,一臉不可思議。
紅竹兒瞪大了杏眸,望着那張記憶裡熟悉的臉,一度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龍西……不,應該是上一代陰冥王含笑望着兩人。
脣角刻着的笑意很柔和,卻又似乎潛藏着一絲陰冷與嘲諷,緩緩開口:“好久不見小葉子,見到爲師是不是很高興。沒想到當年的那個小丫頭出落的如此漂亮了。而且,修爲變得這麼強。”
“不,不……”
曼迦葉頭腦懵懵一片,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師父明明都已經死了……幻覺……絕對是幻覺……”
身邊的紅竹兒額頭沁出冷汗。
這不是幻覺!
對面是真真切切的人!
也就是說,自始至終她和迦葉被這個男人給騙了。陳牧說的沒錯,當年龍西一直在利用迦葉,當成工具。
龍西濁白的眸子看着曼迦葉懷裡的天外之物,讚歎道:
“不愧是我龍西親自教出的徒弟,這麼快就找到了天外之物。厲害,真的厲害。那麼……”
他伸出手,幽幽道:“把它交給爲師吧。”
紅竹兒下意識擋在精神恍忽的曼迦葉面前,努力鎮定着心神,盯着給她們以極大壓力的男人說道:
“龍西前輩,看到您還活着,我和迦葉都很開心。不過,這天外之物是迦葉給自己丈夫的,算是您徒弟的嫁妝,相信您會成全的對嗎?哦對了……”
紅竹兒忽地想起什麼,眼眸亮起:“您女兒靈紫兒還記得嗎?她現在是陳牧的妻子。而迦葉要嫁的,也是這個男人。如此本就是一家人的我們,算是親上加親。要不您跟我們一起出去,看看自己的女兒。”
“靈紫兒……”
龍西眼神飄忽,似陷入了回憶。
片刻,他恍然道:“原來是她啊,沒想到她還未被煉化,看來秦錦兒那個女人保護的很好,真把她當成自己女兒了。”
“你什麼意思?”
紅竹兒聽着一頭霧水。
難道靈紫兒少司命,不是龍西的女兒,也不是秦錦兒的女兒?
但之前陳牧說過,少司命是秦錦兒親自生下的,而秦錦兒的丈夫便是當年僞裝的龍西,怎麼可能不是他們的女兒?
“既然這裡就我們三人,告訴你們也無妨。”
龍西擡步慢慢走來,一抹澹澹的殺意縈繞於空氣中,笑着說道。“靈紫兒不是我女兒,準確說她不是人。
她是一條魚,一條……可以用來複制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