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熾若是泉下有知,保不齊會找陸瑾談談心。
可惜,人死如燈滅,只留下個“敬天體道純誠至德弘文欽武章聖達孝昭皇帝”的諡號。
狗屁不通,陸瑾覺得,肯定是湯德爲了拍馬屁,把那些褒義的字,胡亂拼湊了一些。
他又沒那工夫管這些,只能將就用了。
正想着,一隊女眷嚎啕大哭,被內侍強拉着來到陵墓前。
“我不想死,求求你們,陛下若是有知,定不會讓本宮陪葬……”
“本宮生有公主皇子,你們不能這般……”
“哈哈哈,張善兒,本宮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陸基本就悲切,聽聞有人直呼自己母后姓名,臉上青筋暴露。
“閉嘴!”蘇公公見狀,踮着小碎步就衝了過去:“還不快請閉口?都押進去!”
閉口,是一種馬嚼子似的東西,套住人的嘴巴,便發不出聲。
陸瑾有些不忍:“大哥,皇伯父一生仁慈,那麼多嬪妃陪葬,是不是有些過了?”
陸基還未開口,又有嬪妃大罵起來,都是說的張皇后不是,咒她不得好死……
張皇后賢良淑德,從不與後宮嬪妃爭寵,陸瑾是見過的。
甚至,知道蕁芊公主意屬於他,還曾召他陪着用過膳。
加上陸熾和陸基的關係,張皇后對他,備爲關心……
陸瑾竟有些後悔,替這些惡毒的嬪妃求情。
“父皇抄勞一生,如今殯天,也該安享仙年,賢弟無須再說。”陸基冷冷說完,揮手,一衆嬪妃便被趕進了陵寢之中。
有那想往外衝的,也有宮中高手直接打昏,全部放進事先準備好的石棺之中。
“儲君殿下,不,陛下開恩。求求您,馨兒才兩歲啊,她是您的妹妹,求您讓我留下養她長大。只要能看着她出嫁,本宮定來追隨先帝……”
太多嬪妃,有一個趁亂撲倒在陸基腳下。
宮中無醜女,這個嬪妃也是絕世之貌,最讓人難忘的,卻是鎖骨下的一顆黑痣。
那些押送的內侍慌了神,衝過來幾個,拖着這嬪妃就走。
聽着她念叨兩歲的女兒,陸基也有些心軟:“等等,蘇總管……”
抓人的內侍停下,那嬪妃眼中噙着淚,臉上卻露出欣喜之色。
蘇公公忙又小跑回來,看了看那嬪妃,走近陸基身旁小聲說道:“殿下宅心仁厚,卻萬不可被眼前假象迷惑。這些嬪妃,可都是皇后欽點,有失德之實的人。”
陸基有些爲難:“可她,公主才兩歲……”
蘇公公踮起腳,湊到他耳邊:“未必是先帝所出……皇后仁慈,已將公主帶在身邊恩養,將來若是和親……畢竟孩子無錯。”
陸基聽的臉色發寒,揮手,示意內侍們繼續。
那嬪妃剛看見活命的希望,還未來得及慶幸就被掐滅,撒潑打滾咒罵起來。
“蘇見你個沒用的閹貨,老孃定要化作厲鬼拖你下十八層地獄……”
聲音漸遠,陸瑾一臉鐵青,疼!
後宮之中藏污納垢,怎麼就給忘了呢?
果然是色授予魂……張皇后欽點,怎麼可能選那賢良淑德之人?
就算罪不至死,這些被選來陪葬的嬪妃,肯定也是有其原因。
轟隆一聲,斷龍石砸下,工部的人開始覆土。
原本嘈雜的吵鬧聲,變得單調。
“走吧,逝者已矣,咱們,還得奮鬥。”
陸瑾拍拍義兄的後背,以示安慰。
守了四十九天的孝,這一刻,陸基已經沒有太多哀痛。
聞言,轉身離開,竟是頭也不回。
陸瑾說的沒錯,逝者已矣,活着的,還得努力活着!
“月痕教那邊,怎麼樣了?”陸基上了馬車,拍拍身旁空位。
“放心,已經和寒王取得聯繫,天壇那邊已經在佈置了。方晚秋剛送來一批新槍,這是你的。”
話音落,一支黑黝黝的手槍,落進陸基手中,還有兩個彈夾。
陸瑾取出自己那支,咔咔上膛,之後又解下,給便宜大哥演示了一下。
“槍口對準目標,摳下扳機就行。後坐力不小,回去之後練練。”
陸基照做,扣下扳機,吧嗒一聲輕響,之後便將一個彈夾上膛,將槍攏進了袖子裡。
這時代的衣服,袖子都比較寬大,裡面有個內袋,用來裝錢或者別的東西。
陸瑾不喜歡,槍都是別在腰上,如陸基這般,倒是隱蔽。
“應該用不着咱們兄弟出手,只是以防萬一。到時候讓文蕎跟在你身邊,我也會把雨晴她們帶上……”
事無鉅細,陸瑾說了一路,直到下車才停。
畢竟是皇帝登基,容不得半點兒馬虎……
而此時,寒王陸煦,也在任紫韻的幫助下,穿戴整齊。
身上,是代表至高權力的龍袍,繡的,是君臨天下的五爪金龍。
看着琉璃鏡中的自己,寒王有些恍惚。
追求了一輩子,沒想到是這樣穿上的。
和性命相比,也沒多好看……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所有事宜都已準備妥當,陛下執掌天下,可別忘了奴家纔是!”
一雙玉臂,從陸煦肩膀上滑下,任紫韻趴在他背上撒嬌。
像是一塊千斤巨石,壓的陸煦喘不過氣。
“怎麼會?”陸煦自嘲一笑:“放心,到時候定讓你,如願以償。”
心裡卻在哀嘆,想回寒王府……
哪怕自己沒被下蠱,陸煦也覺得累了。
真做了皇帝,他也不過是個傀儡。
“陸家的江山,怎能落於旁人住手?事成之後,就留在京都,和威皇叔下棋吧!”
陸瑾的話,猶在耳邊。
是啊,太祖拼死打下的江山,只能姓陸……
“如今還早,讓奴家伺候陛下歇息……”任紫韻已經抓住腰帶,媚眼如絲。
陸煦不禁皺眉,捂住了她的手:“明日還得早起,本王心緒難平,想靜一靜。”
琉璃鏡裡,任紫韻不屑的撇嘴,被看了個真切。
這讓陸煦,越發的堅定,倒是安心了很多,倒頭就睡,直到被人喚醒。
“你?李公公!”
陸煦有些吃驚,因爲,伺候他洗漱的,居然是宮中的內侍副總管……
“難爲陛下還記得雜家,不枉雜家伺候一場!”副總管笑容滿面,褶子能夾死蟑螂。
他的身份,除了任紫韻和那位,再沒有人知道。
就連太后,哦,如今的太皇太后,也是蒙在谷裡。
還對他信任有加,讓他前來接引寒王……
確實是老糊塗了。
“請陛下沐浴更衣,太皇太后該等急了。”李公公卑躬屈膝,遮掩住眼底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