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就過了一週,老媽老爸帶領着從國外趕回來的祁沉的親屬團很有效率地如期而至。
這幾天來,我和祁沉之間的互動有所降溫,各懷心事般,日子過得簡單而平靜。
自從打架事件後,不知是巧合還是特意地迴避,我沒有再見到過顧南溪,甚至連稱做有可能是鄙人此生最終歸宿的電腦先生也沒有碰過,我自動地屏蔽着外界的一切信息。流言飛語、八卦傳聞此刻在祁沉很有可能離我而去的現實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和祁沉在一起的時光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這讓我有些浮躁的心暫時得到安撫。可是,就像蘇丹說的,我與祁沉非親非故,唯一的聯繫就是我們接吻過幾次。也是,不是連名分也還沒給嗎?在至親血緣面前,我又算得了什麼?
祁沉這幾天也不復前段時間的柔情蜜意、生怕失去般很沒安全感地黏着我,不過一個電話一個現實,他就又恢復了冷酷面癱小鬼的欠扁模樣,雖然話變少了,不再賒分數給我練級了,但待在他身邊我依舊很開心。
今天中午爸媽及祁沉的衆親人一行已到,吃過飯後,下午有課的我先撤了,心情沉重而複雜。相比之下,闊別七年後再見到祁沉的叔叔阿姨們心情激動得無以復加,那遠在海外不便歸來的爺爺奶奶從電腦視頻裡看到孫子的近況,滿是褶子的臉上也佈滿了淚痕。那一刻,有種信念在我心裡崩塌,愛情在親情面前永遠都顯得卑微,更何況和祁沉之間我還不敢妄自言愛。
下午是兩節《西方經濟思想史》,授課的是個年輕的男講師,略卷的貼額短髮梳得一絲不苟,平光眼鏡在夕照進屋子裡的陽光下頻頻反射着“哧溜”的白光,每每折射到我這裡時,我都有股想死的衝動,TMD,很刺眼好不好?難得我認真聽一次課還要晃瞎我的眼睛,這眼淚爲何會一顆一顆往外掉?沉沉,你真的會離開嗎?嗷,聽課聽課,怎麼又想起他了……他很敬業,不像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有膽量和魄力利用上課時間講一堆與專業無關的題外話。他筆直地站在講臺上旁徵博引試圖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可是效果依舊不是很理想。
我便是其中一個跑神的,想着自己的小半生,想着自己追顧南溪的那幾年的艱辛歷程,想着與祁沉聚聚散散的七年,想着我這段苦逼的愛情之花在經歷凋零復活後,現在花骨朵還沒長全呢又被人狠狠折斷了莖……老天,你是在玩我吧還是在玩我吧?爲什麼身邊的人的人生都那樣風生水起,而我的卻除了無盡的黑暗還是黑暗呢?我正在惆悵傷懷時……一張面紙遞到我面前,我有些機械地接過擦了擦眼睛順帶擤了下鼻子後把紙又遞了回去,只聽得身旁一聲哀怨的低咒響起,但面紙……團還是被接走了。
“謝謝。”蘇丹這鬼丫頭還是很貼心的。這幾天她們也聽到了不少風聲,知道祁沉可能要出國的消息後,一個個都不再在我面前數落鄙視破壞我們了,相反,還給我寬裕的時間與祁沉相處。就算校園裡已經將我的斑斑劣跡傳瘋了,卻一個字也沒入我的耳,她們真的很爺們兒地將我保護得很好,認識她們,我高小寶三生有幸啊。
“嗯。”這聲音?
“蘇蘇,你變聲了?矮油(哎喲),你們不用這麼配合我,我只不過是有點兒小憂鬱,事情不是還沒結果嘛,或許他……他不會走也不一定嘛。”我揉了揉眼睛側過腦袋望向旁邊的人。
這一看不打緊,尼瑪,猜我看到誰了?這大下午的,也太驚悚了吧?搭在桌上的手嚇得沒撐穩滑落了下來,我好不容易纔穩住身子不至於撲人家身上,忙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知何時周圍幾個位置都空了,蘇丹那幾個剛纔還被我誇爲好人的“爺們兒”盡數退到了另一排,這會兒見我終於認清狀況,正朝我擠眉弄眼呢。好吧,我收回剛纔對她們的評價,尼瑪,全是一羣養不熟的白眼狼。
“誰要走了?”身邊那化成灰我都能認出的男生見我回神問道。
“啊?沒……沒誰……”我去,顧南溪什麼時候來的?而且這課他沒選啊,還有,我緊張什麼啊,我和他已經不再是追求者與被追求者的關係了,頂多就是……我最熟悉的陌生老鄉。
顧南溪斜睨了我一眼,然後轉頭望向講臺,狀似聽課的樣子。我慢慢收拾書本想挪一個位置,祁沉剛纔發短信來說待會兒會來接我下課,若是讓他看見我與顧南溪坐一塊兒肯定又得發飆,到時候也許本不想出國的都被我逼出去了,還有,顧南溪一向討厭我靠近。
可還沒來得及挪位呢,手臂就被人抓住,而且掐得死緊,嗷,這麼大力,要了親命啊。
顧南溪轉頭,黑着一張如同地獄羅剎的臉陰沉道:“你躲什麼?我就那麼可怕嗎?還是叫你討厭得連靠近都不想再靠近了?”
我:“啊?不是,我……我覺得有點兒熱。”KAO啊,面對他,我怎麼就這麼萎,明明是苦戀九年無果的清高範兒,這會兒怎麼倒像是我嫌棄人家的樣子?
顧南溪眉頭略鬆,不緊不慢道:“我有些冷,正好中和,你坐過來點。”
我……我沒聽錯吧?顧南溪吃錯藥了嗎?以前不是最討厭我靠近他的嗎?
“哦。”我小心翼翼地坐回原位,不要看不起我,是我不得不坐回去,因爲手臂被抓着,他也沒有要放手的意思,而老師已經往我們這兒看了好幾眼了,要是這時候還跟他擰着,準沒好果子吃。
“上週六晚上爲什麼不來?”顧南溪一手握着我的手臂,一手撐着下巴,還是面向講臺一副認真聽課的樣子,這裝腔作勢的傢伙。
“什麼週六?”我一頭霧水中。
顧南溪握着我手臂的手緊了緊,靜默片刻後:“國際金融的筆記呢?你說要在上週六吃飯時給我的。”
嗷,我怎麼忘了!我答應顧南溪要去參加上週六商議老鄉會具體事宜的飯局的,就因爲那晚發現他和莎莎的“姦情”才令我負氣轉投祁沉的懷抱,這段日子與祁沉過於甜蜜讓我徹底忘了這件事。不管怎麼說,散愛情不散友情嘛,我不能追不到人就把人列入黑名單呀,好吧,我錯了!
“呀,對不起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忘記了,國際金融是吧?我……我待會兒回宿舍找給你啊。”我有些緊張,一是我竟然忘記了顧南溪交代的事,這在過去三年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二是我發現顧南溪現在貌似很不爽,持續低氣壓中,即使事到如今我發現我還是深深畏懼着他,是比喜歡他更深的害怕!
“嗯。”他像是極力忍耐,半天憋出這麼個音節。
沉默,教室裡只回響着講師那提神的抑揚頓挫的語調,忽地顧南溪將我的手臂鬆開,我剛想舒口氣,卻發現手掌被握住了。
我去,他想幹嗎?老孃當然是不幹死命掙脫中……祁沉雖然還沒給我名分,但我在潛意識裡還是以他的女朋友自居的,畢竟我倆還是幹了些猥瑣的事情。這會兒我光明正大地“紅杏出牆”要是讓祁沉知道了,我只有選擇死或者怎麼死的命了。
“你……你放開我。”我有些生氣,以前倒貼時他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這會兒我累了放棄了他又來糾纏,這是什麼意思?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嗎?一切都晚了,即使沒有祁沉沒有莎莎,我高小寶在這追與一直追的遊戲中也追累了追怕了。
“別動,讓我握一會兒。”顧南溪沒有鬆開,反而握得更緊。
尼瑪,我爲什麼要讓你握一會兒?
“顧南溪,你放開我,你有什麼資格握我的手?”我是真急了。
他身子一顫,轉回頭望向我,嘴脣動了動卻沒有出聲,但還是放開了我的手。我不敢看他,這是多年來我第一次忤逆他,習慣了對他言聽計從,習慣了凡事以他爲中心,一時認清現實讓我還有些不能適應。
我轉回身子,甩了甩被握得有些疼的手,抱起桌上的書準備挪一個位置與他隔開,反正都沒臉沒皮了,再撕破臉也無妨。既然決定要和他撇清關係,那就堅持到底吧,不想再被別人看不起,尤其是祁沉。
“我真的明白得太晚了嗎?”顧南溪微微低下頭,看不清他的表情,語氣裡透出的是……難過?不甘?
“什麼?”
顧南溪身子往後靠去,過了許久,久到我以爲他已經準備不再理我時,卻聽到他開口了:“我……我不知道什麼樣的感覺叫喜歡,有人告訴我,那就是有一個人的身影一天二十四小時無論醒着還是睡着都在你腦海裡晃,握着她的手就像有魔力一樣不想鬆開,那就是喜歡。”
“……”已經半站起來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又坐了回去。
“以前,你老在我跟前轉,不用刻意去想不用努力去搜尋,很輕易地我眼裡就都是你,見得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腦海裡時不時冒出的你。比如睡覺的時候想想你給我發晚安信息的樣子,比如早起時想想今天你會給我帶什麼早餐,比如進食堂前想想你會在哪一排給我佔位,比如……因爲太容易就看到你了,我忽略了有一天你會離開,我以爲你會一直都在,只要我回頭,你就會在我想要的地方等我,可是……”顧南溪頓了頓繼續道,“我還是太晚明白,你有一天也會累,你也會傷心難過,你也想要人喜歡……”他的語調越來越……傷心,若是再配上背景音樂,我一定會感動到哭的。
“……”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