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牀上麻木地握着手機,靜靜聆聽着媽媽在電話那頭不滿的教訓,無非是指責我過分,難道睡懶覺比送爸媽和弟弟去車站重要嗎?對我的“淡漠”,媽媽歸結爲我因多了一名家庭成員後嫉妒心作祟,她覺得把我寵成自私的獨生女了……在表明老高家絕不會出現重男輕女現象、女兒兒子一樣疼愛後,媽媽再次無休止地給我灌輸了我多了個弟弟的事實。
完了!還是這兩個字,我輕輕合上手機,眼淚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兩天來,我臥牀裝屍體,若不是小聰她們怕我不吃不喝餓死還得給我收屍硬是逼我吃了點東西,我想我真會死也不一定。
祁沉離開後的第三天清晨,我依舊蒙着被子龜縮在牀的一角,眼睛已經腫得睜不開了,胃也有些**,可還是沒有下牀的。
“高小寶!”一聲大喝後,周身似是一陣狂風颳過,我死命抱了兩天的被子被人揭了,失去溫暖源後我不停地哆嗦着將身子蜷得更小,頭頂的窗簾被大咧咧地掀開,陽光很不友好地照在我身上,使我的眼睛更是火辣辣地疼。
“你丟臉丟夠了沒有?不就是失戀嗎?你這幾年不是早習慣了嗎?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不就是個破小鬼嗎?瞧瞧你現在是什麼鬼樣!”下一秒就見來人將我死命拽起,一件厚外套砸在了我身上。
蘇丹雙手叉腰,咬牙切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給我起來,今天你必須跟我們去上課!”
她左手拉我我身子就往左邊倒,右手拽我我身子就往右邊癱……小聰和沈築見我們倆僵持不下也紛紛過來幫忙。
“小寶,你再這樣下去我都要看不起你了,被顧南溪拒絕那麼多次也沒見你墮落成這樣,那破小鬼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我去!高小寶,你要是真的那麼喜歡他的話再把他追回來啊!弟弟又怎麼樣?又沒有血緣關係!他又沒有直接拒絕你,明天你就去買車票回去問清楚!”
“拒絕了又怎麼樣?顧南溪拒絕了你這麼多年,你不是都沒有放棄,堅持下來了嗎?你只要拿出追顧南溪的萬分之一的勇氣用在小鬼身上,不怕他不破功!”
……大家用最直接的方式勸說着我,但我已經麻木不仁的心沒有半分感化,好吧,我是扶不起的阿斗。
“孬種!”好說歹說大半天見我還是沒有反應,眼看上課時間就要到了,三人皆打算放棄,蘇丹氣憤地拋下這兩個字後,小聰和沈築也附和起來。
“孬種!”
“孬種!”
一記響亮的摔門聲後,室內又恢復了安靜。
孬種?我不是孬種!我不是!我不是!沉沉,我不是孬種!
曾經,一個小鬼不屑地對我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時,我不以爲然;當小鬼長成少年,又對我說出這兩個字時,我憤憤不平;此刻,蘇丹,小聰……不,我絕不是!
忍着痠痛,我猛地睜開眼睛,雖然用盡全力還是隻睜開了一條細縫,心境卻有了大大的改變。那次被顧南溪拒絕的醉酒事件發生後,我就暗暗發誓不要再做孬種的!她們說得沒錯,不就是個……小鬼嘛,雖然做不了情人,可畢竟他沒有選擇出國,做親人還能時不時見到,總比永遠不相見的好。雖然濃濃的苦澀感溢滿全身,但我總不能不接受現實不是?
我強打起精神,暗暗告誡自己,不就是失戀嗎?又不是沒失過,何況我好像根本沒戀過!當我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時,驚詫和鄙視讓那流逝的熱情和鬥志又重新回來了。
我是毛着腰偷偷從後門潛進教室的,雖說遲到了但最終還是來了,蘇丹她們看到我後臉上的驚喜一閃而過,最終她們皆默契地憤憤哼一聲便扭頭不再答理我,身體也儘量不與我貼近,可是那用三個書包占的座位卻彰顯着舍友們對我的“不拋棄,不放棄”!
我真傻啊,沒有了愛情,我還有友情啊,怎麼可以讓關心我的人傷心呢?
坐下後,我討好地涎着臉不停地朝她們仨蹭去,且從包裡掏出她們因爲早上對我過於失望憤然出門而忘記帶的水壺,用平日裡最可憐兮兮的表情面對她們並從桌底下將水壺一一遞過去。起初她們還拿喬地不願意接,但在我不懈地堅持下,她們最終還是接了,這也代表她們原諒我了吧?
“行了行了,把頭轉過去,你那張臉噁心死了。”蘇丹忍不住伸出爪子撓了我的頭髮一下。
“哪有,雖稱不上國色天香,但好歹也是清秀佳人啊!”我嘟着嘴不滿地回了一句,教授已經朝我們這邊瞪了一眼了,趕緊正襟危坐。
“切!”蘇丹不屑地哼一聲,別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後似是不忍瞎了她的鈦合金犬眸,於是趕緊移開了目光,“眼紅如兔,嘴腫如豬,好一個清秀佳人……”
“……”我去,腦門三根黑線,蘇丹這張毒嘴啊!我纔剛剛從失戀的巨大陰影裡爬出來,她們不是應該對我多加讚美,讓我更快地恢復信心嗎?我怒!
接下來,我也無心聽課,三天沒上課,說實話,臺上的老師在講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懂,這堂是《稅法》,全是計算,一次課沒聽就接不上了。正好小聰她們也給我遞來了字條,從開始對我表達的鄙視之情,到三天裡學校的八卦,我們聊得不亦樂乎。想來這三天宿舍裡因爲有我這黑色炸彈存在,到處都瀰漫着低氣壓,這會兒我好不容易恢復,八卦之情便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啊。
這門課有些難,想認真聽課的都早早搶了前排的位置,本來就是公共課,人很多,授課的老師是位年輕的講師,說話聲音非常小,坐在後面根本就別想聽到他講什麼,更不用說聽懂了,何況落了課的我。她通常上不滿兩節課,總會用提問和練習來拖延時間,唉,現在的大學真是不靠譜啊!
我們還在感慨學校不靠譜、醫院不靠譜、啥都不靠譜時,一句不是很標準的普通話從講臺桌那邊傳來,聲音明顯比平常儘量提高了幾分。
“那邊那個同學,低着頭的那個。”
此刻我正低着頭無比專心地看着沈築傳過來的字條,那是她畫的以前排搶到位置的同學爲對象的四格漫畫。嗷,沈築真是個天才,笑死我了。
“你,就是你,還在笑的那位同學。”
周圍忽地安靜得詭異,似有無數目光朝我這邊望來,身旁的蘇丹焦急地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後知後覺地擡起頭,一臉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才朝講臺上望去。
這個……爲什麼大家都在看着我?等等,老師……老師也在看着我,眼裡還滿是鼓勵。
畢竟是年輕老師,即使課堂上我們睡覺玩鬧只要動靜不是太大,老師也不會管太多,這會兒即使看出我一無所知根本沒在聽課的樣子,她也好脾氣地繼續微笑地對我點頭,嗷,老師,你太陰險了吧,微笑地殺雞儆猴嗎?笑裡藏刀啊!不止我一個人沒聽課好不好!
“那個女同學,你上來解下這道題,算一下這個企業6月份要繳的營業稅是多少?”
蝦米(什麼)?營業稅?啥時候講到營業稅了?記得上次課纔講到增值稅啊!
我顫抖地站起身子,四格漫畫稿紙已經被我緊張得揉成了團。
搞死,在上臺丟臉還是臺下丟臉間,我選擇了臺下:“那個……老師,我……我不會,我……我只會算增值稅,不……不過這道題的話,我還要再看看它的增值稅怎麼算。”沒法子,蘇丹她們這幾日被我搞得心煩意亂也沒好好聽課,這會兒怕是自身難保了。
“轟……”隨着我結結巴巴的話說完,最前排的書呆子們鬨堂大笑起來,臺上儘量裝出和煦春風般溫暖的老師也忍不住變了臉色,表情稍稍陰沉了下來,輕咳幾聲道:“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講了幾十次了吧?從介紹增值稅起,我每堂課說了不下三遍。企業有關項目只要繳了增值稅,就不用再繳營業稅了,相反,只要繳了營業稅,就不用繳增值稅,所以這道題只要求計算營業稅。營業稅是所有稅種裡最簡單的,也是期末考試必考的,我不想再聽到有人說不會,你拿着書本上來慢慢做。”
我臉紅至脖子,好丟臉啊!完了,這會兒丟臉丟大發了!蘇丹她們無奈地朝我眨了眨眼睛,在老師的堅持不懈下,我只好硬着頭皮拿起書本上了講臺。
站在講臺上,我使勁兒瞪大眼睛瞅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對照着課本的例題,艱難地想從中發現兩者之間的聯繫。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還是無從下筆,年輕老師氣定神閒地站在一旁沒有反應,臺下同學之間的嗡嗡聲卻越來越大。
“在第一百二十三頁,例題3-2。”
“這題這麼簡單怎麼做了這麼久?”
“她不就是那個誰嗎?”
……身後的無數聲音傳入耳朵,我緊張得小腿肚都在發抖,迅速翻到臺下提示的例題那頁,我仔細對照了下,粗看是差不多,可我剛剛情急之下翻看了定義和稅法規定,兩題又好像有很大的不同,難道這題目錯了?嗷,怎麼會這樣?即使題目錯了我也不能當衆指出讓老師下不了臺啊,那樣我的平時分就別想得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