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的12號宿舍。”傅輕歌看着自己手中的鑰匙串,在末尾處吊着寫着它能夠打開的門的吊牌。
他爬到了三樓來,三樓比起底下的樓層還要萎靡一些,明明樓層已越高,相對的採光性就會越好,但就是不知道爲什麼,整個樓層所有能夠漏光的地方,全被深色的布擋住了,就像是這裡不容許有光照入一樣,只能像下水道那樣陰暗。
異味越發的刺鼻,好像隨着樓層的拔高,整個“F”區的宿舍樓也連帶着升級了,它並不是正面的升級,而是反向升級。
傅輕歌一腳一腳地踩在地上的碎屑上,黏糊糊的感覺從腳掌處傳來,就像是有一塊口香糖粘在鞋底一樣,堆積如山的易拉罐在每一個宿舍門口都是常態,地板粘稠的原因有大部分都是這些易拉罐裡頭的酒水沒有喝完,打翻了之後灑在地上,也沒有人清理導致的。
每個宿舍房間之間間隔並不是很遠,每件宿舍大約四米不到的寬度,至於長度傅輕歌就預估不出來了,他可沒有肉眼穿牆的本事。
十幾秒之後,傅輕歌站在了12號宿舍門口。
說實話,這個宿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其他的每個宿舍就像是垃圾堆一樣,全部堆滿了垃圾,很多宿舍的牆壁都被各種各樣的腳印印滿了,還時不時有武者交手過後,武器或者武技轟擊在牆面的痕跡。
但是這個宿舍沒有,宛如開放在一灘污泥中的白蓮花,宿舍範圍一圈的外牆壁都是雪白的,難聞的異味就此也消失了,但是傅輕歌一踏出幾米,那異味又捲土重來,差點沒把他給薰暈過去。
反正這裡就是他當下的宿舍了,也不管要住多久,既然來都來了,至少也要進去看看吧。雖然規定宿舍必須要住滿多少時間,但這個地方看上去好像規章制度並不是很完善的模樣,只要預感到情況不大對勁,他隨時溜回去應該也問題不大才是。
傅輕歌剛剛把鑰匙插進鎖眼,就聽到隔壁宿舍的門開了,一個打着赤膊的男人從門縫裡鑽出個頭來,眼睛半張不張地眯着,他看到了傅輕歌之後,竟然有些訝異,細長的眼縫稍微顫抖了一下。
“稀客啊,我們這兒居然又來新人了啊?”男人聲音慵懶,好像是剛剛睡醒的模樣,頭髮亂糟糟的一團,明明已經是日曬三竿的時間點了,這個男人還是一副睡不夠慾求不滿。
“喂,野子,起牀了啊!來新人了!”男人大吼一聲,無意間還加入了靈力,聲音雖然很大,但是靈力卻沒有滲入多少,顯然這傢伙的武道實力有些骨質疏鬆,在該用的時候並沒有派上用場。
一塊繡着金色花朵的大紅色枕頭,從宿舍裡被丟了出來,正巧不巧的砸到了男人的頭上,一個粗獷的男聲傳來,“冬狗,你一大早上鬼吼鬼叫幹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有新人來了你還不激動嗎?每年都是我們這些老狗,畢不了業的老狗,天天在這裡混着,結果現在來了個這麼年輕的後輩,我們作爲學長前輩的身份,是不是應該好好教導他一下?”
被喊做冬狗的男人哈哈一笑,撿起沾上滿滿灰塵的大紅色枕頭,丟回屋子裡,一副像是過年一般喜慶地衝進屋子裡,手舞足蹈,也不知道是去做什麼了,或許是什麼病狀發作了吧?
傅輕歌嘴角抽了抽,剛轉動鎖柄,隔壁又有一扇門打開了。
這扇門背後是一個精神小夥,緊身的黑色窄褲,不知道什麼時候走路會夾到某些部位,標配的豆豆鞋再加上一頭暗黃色的捲髮,完完全全地把“精神”兩個字刻在了臉上,供人欣賞。
“哎嘿?這是新來的嗎?這個時間點來的,看來是特邀生啊。”精神小夥伸手抓了抓自己剛剛定完型的頭髮,名貴香水的味道從他的身上飄出來,暫時中和掉了整個樓層瀰漫不去的烏煙瘴氣。
傅輕歌想着這傢伙很有可能是他未來的隔壁舍友,打個招呼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好,我是剛來這一區的新生,以後麻煩多多照顧了。”
精神小夥嘿嘿一笑,上下打量着傅輕歌,“好說好說,像你這麼有活力有朝氣的新人,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了。上一次的新人,好像是兩年前的事情了吧,那傢伙呆了不到一個月就自己跑了,不知道你能在這個沒人疼沒人愛的“F”區裡待多久呢?”
“學長,我們這也不至於那麼差勁吧,別打擊人啊。”傅輕歌說。
“哦哦哦,抱歉,我不該說這些話打擊你的。學弟啊,好好努力吧,千萬別像我一樣,在這個地方蹉跎了五年的時光。”精神小夥帶着一抹古怪的笑容,從口袋裡取出鏡子,最後確認了一番自己的樣貌,是不是能夠把周圍的花草都給帥到之後,心情舒暢地出了門。
此時的傅輕歌扶着額頭,開始擔心自己未來的武大生活。
如果他不能快點提高自己的評級的話,是不是意味着要跟這些怪傢伙一起待到天荒地老,直到最後沒準也被他們給同化掉了。
受不了了,傅輕歌趕緊轉動鑰匙,12號宿舍的門應聲而開。
安靜,很安靜,同樣的,也讓傅輕歌短時間感到了一種心靈的洗滌,不爲別的,就爲了那一束久違了的陽光照到臉上來。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整個房間的裝飾很簡單,純白無瑕的牆壁,好像是每天有人刷過新的牆粉一樣白,價格昂貴的大理石瓷磚,兩張約莫兩米長度的牀擺在進門的左右兩側,茶桌,書櫃,冰箱,甚至連洗碗機都有,什麼常用的傢俱都應有盡有。
傅輕歌驚訝於在這樣的宿舍樓裡,竟然會有這麼幹淨的宿舍房間在等着他,雖然這間宿舍不大,但五臟俱全,其實他並不喜歡疊翠園那偌大的屋子,反而是像現在這樣小點的精緻空間更得他的心意。
然後傅輕歌就被突如其來的一塊抹布狠狠地砸中了臉,抹布上全是黑不溜秋的水漬,不知道拿去擦了什麼東西,全部都飛濺在傅輕歌的臉上,給他的臉上印上一塊塊黑色的印記。
“你是誰?爲什麼跑到我的宿舍裡來?”一個男人站在陽臺處,他剛剛從地上爬起來,長褲的褲管上有着一點點的灰土。
傅輕歌露出了一個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我是......”
“雖然我的宿舍不是什麼風水寶地,但也不是什麼髒東西就能夠隨便跑進來的!”男人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提起一腳就踢了過來,不分青紅皁白,他的目的很純粹,就是爲了驅趕這個闖進來的陌生人。
男人的腿法武技雖然氣勢十足,但在傅輕歌看來,總覺得是少了些什麼,他以氣穴境五階的實力施展出來的武技,竟然只有不到氣穴境三階的威能,好像是生生的斷掉了一些氣力。
傅輕歌舉起手臂格擋,架開了這飛來的一腿,但男人似乎早有準備,他這一招只是虛招,又是一腿再度踢來,這一次他毫不留情,踢的是傅輕歌的腰腹部位,可以想象,如果完完全全硬受了這一擊,少說也得在地上哀嚎上大半天,然後花掉不少錢去上藥。
然而這精心準備的一擊回馬槍,依舊被傅輕歌輕而易舉地攔下了,還順帶着被傅輕歌借力打力,將衝勁全部化解,把他推了回去。
“有兩下子!看你這個年紀,應該只是個新生吧,而且還是特邀來的廢物“F”級別的新生,居然能夠躲過我的攻擊?”男人停下了身上的動作,不再出手,因爲他知道,自己再出手也意義不大了。
傅輕歌點了點頭,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今天剛剛入學的特邀生傅輕歌,你是住在這裡的學長嗎?”
男人輕蔑地笑了兩聲,來到了沙發上一屁股坐下,“學長?我配得上這兩個字嗎?學長不是那種光芒萬丈,全身閃耀着正直之氣的人嗎?我可萬萬配不上這兩個字,你可別這樣稱呼我。”
這男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傅輕歌皺眉,自從來到了“F”區之後,到處都透露出一種古怪,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問題,但傅輕歌具體又說不上來這是什麼問題。
“嗯?那這位兄弟,我該怎麼稱呼你,日後我也是這間宿舍裡的一員,所以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要有稱呼比較方便吧。”傅輕歌抖了抖手中的那串鑰匙,表明了自己是合法的入住單位,並非是私闖民宅。
看到鑰匙之後,男人倒是冷靜下來了,或者是他的情緒根本就沒有波動過,眼裡蒙着一層灰霧,就像是將死之人一樣的神情,傅輕歌看着他的瞳孔,沒由來地感覺有些心悶。
“羅義誠,這是我的名字。”羅義誠頓了頓,拿起了熱水壺,到飲水機旁接了一壺水,然後放在了燒水壺座上,“想喝點什麼茶?”
“隨便,什麼都好。”傅輕歌對於品茗這一方面實在是不甚瞭解。
羅義誠手法嫺熟的衝了一泡茶,把茶渣用靈力過濾掉,倒在小口杯裡,遞給傅輕歌,傅輕歌雖然沒怎麼吃過豬肉,但也經常見傅堅用茶水款待客人的豬跑場景,小心翼翼地端起邊緣,把散發着騰騰熱氣的茶杯放在口中淺嘗輒止,並沒有牛飲下肚。
“這裡的環境還蠻不錯的,跟外頭比起來,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傅輕歌這句話由心而發,在外頭薰陶了那麼久的烏煙瘴氣,突然進到了羅義誠精緻佈置的宿舍裡頭,怎麼可能不會覺得舒適呢?
“如果你像我一樣,在這個地方呆了好幾年之久,而且還沒有希望能夠畢業離開的話,自然也會想把自己住的地方佈置的好看一點。”
羅義誠舉起茶杯,嘬了一口茶,茶水很燙,但是他一點都沒有在口中稍微停留,硬生生地嚥到了喉嚨裡,表情平靜。
“在這裡呆了好幾年?沒有希望能夠畢業離開?義誠兄弟,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富江武大還會不讓學生畢業?”傅輕歌說。
“在這裡呆了好幾年,那就是好幾年了。沒有希望畢業就更簡單不過了,我們富江武大,在達到一定學年之後,一般都是在第四年,需要進行一次實力的評定。”羅義誠放下了杯子說道。
傅輕歌微微點頭,“原來是這樣,我看“F”區的武者們,好像一點武者的精氣神都沒有,原來都是因爲這個原因嗎。”
“也並不全都是這個原因。”羅義誠說,“其實能夠來到這裡的武者們,多多少少是家裡有不小的背景的,被判定爲“F”級,這就說明他們實力不足,天分也差。一般家族越龐大,那麼新一輩之間的鬥爭就越發激烈,其實有時候,你以爲的壞事,也並非是壞事。”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說,有不少呆着這裡不肯走的“F”級武者,故意卡着畢業,然後不離開這裡,就是爲了躲開家族內部的爭奪。”
傅輕歌分析道,“因爲他們的實力和天賦本就不足,如果出去了,那就是相當於把一塊肥羊肉送出去給人爭搶,他們如果想要愜意地活下去,就應該在這裡老老實實待着?”
羅義誠不回答也不否認,就這樣一口接着一口地飲茶。
整個屋子瀰漫着淡淡薰香味道,羅義誠是一個很精緻的男人,他把生活過得非常的滋潤優渥,即使是這麼一小塊地方,大小不超過幾十平,他依舊將每一片可以利用的區域涇渭分明地劃分出來。
“這張牀就是給你準備的,至於爲什麼一開始我要試探你,那是因爲我不想跟一個沒有任何實力的,需要被人保護的廢物住在一塊。”羅義誠的語氣稀鬆平常,隱隱透露出什麼信息。
“多謝。”傅輕歌拱手道謝,稍微拾綴了一下自己。
他的手頭上沒有行李,有行李也是扔進了儲物空間。